段子，玉玑子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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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坎子端着一碗面条。

碗不大，细瓷薄胎，松鹤延年样式的青花釉。

面是细细的一小把，窝在金黄澄澈的汤水中，被灯火映得剔透。一旁铺着一个煎得焦黄的鸡蛋，两三颗碧绿的青菜烫得恰到好处。

金坎子讷讷道：“师父，陆师兄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玉玑子愣了愣，他接过碗，热意透过薄瓷散发出来，暖烘烘的，烫得人掌心发痒。许久，玉玑子点头道，“……是……我自己都忘了。”

今日并不是他的生辰。玉玑子并不记得他的生辰。

今日，是莫非云的生辰。

云麓仙居并不讲究这些，或者说，莫非云并不讲究这些，于是一开始的那些年，玉玑子并没有意识到，人们会在生辰这天庆贺。

当玉玑子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年，他长到了十五岁。

是莫非云死的那一年。

那时的玉玑子甚至不能用年轻去形容，而是年幼，他是一个年幼的孩子，比现在的金坎子大不了多少。

玉玑子挑起一筷子面。面条柔韧，汤水鲜美，比起莫非云端在手里的那一碗要好上太多。

那时他们的日子过得很简陋，莫非云洁白修长的手指将那只带豁口的陶碗衬得愈发粗糙。玉玑子手艺不好，碗里挑起的面条有粗有细，又煮了太久，断成了一截一截，汤也只是煮面的浑浊汤水，上面撒了一把煮过了头的野菜。

一切都是如此地不搭调。

隔着氤氲的热气，金坎子紧张而期待地看着他，他从记忆里翻出莫非云的神情，对金坎子笑了笑。玉玑子没有评价这碗面的味道，他说：“谢谢。”

……

莫非云捧着碗，郑重道：“谢谢。”

少年玉玑子涨红了脸，嘟囔道：“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跟我说谢谢。”

莫非云笑了笑，“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生辰。”

玉玑子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本来也不记得。”

“是我疏忽了。”莫非云放下碗就要起身。

玉玑子连忙伸手拦他，“你干什么？”他气呼呼地说：“你快把面吃了。”

莫非云笑道：“能帮我再拿一只碗吗？还有筷子。”

玉玑子跑去拿来一个碗，放在桌上，“快吃！”

莫非云将碗里的面拨出来一半，连汤也分成两份，然后将一只碗推到了玉玑子面前。

“你，你干什么？”

莫非云摸了摸他的头，带着笑解释道：“这叫借花献佛。”

玉玑子无措地低下头去，把面扒拉进嘴里。

那时玉玑子还太稚嫩，他的武功不够好，心智不成熟，性情也不完整，莫非云是他人生唯一的方向。他想变强，想和莫非云一样强，想比莫非云更强。

莫非云哪里都好，他是真正的不染凡尘之人，连自己的死亡都不觉得遗憾和怨恨。唯独对玉玑子来说，他死得太早了。

……

金坎子小声道：“不是我做的。”

玉玑子点了点头，陆之尚从门外走进来，恭声道：“师父。”

玉玑子颔首，“你们吃过晚饭了？”

陆之尚回答：“是，吃过了。”

玉玑子又挑了一筷子面，“今日算是破例，下次不必等我。”

“是。”

两人都在桌子对面站着，玉玑子指了指椅子，“坐。”

两人都坐下了。

“坎子，你的生辰是哪一天？”

金坎子惶然道：“啊？”

“不记得了？”

陆之尚对他笑了笑，金坎子连忙点头，“记得！”

他说了一个日子，玉玑子记住了这个日子，并在那一天，给这个入门不久的徒弟端上了一碗长寿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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