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留恋这个冬季,但是他们永远怀念这个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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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停止在昨晚,准确来说应该算是群魔乱舞了,无论是谁都喝了点,空气里全是酒精的气息。高天鹤喝的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了,好像有谁在前面舞台在大声歌唱。算了,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酸奶,简弘亦窝在边上撤下去不用的软凳里,另一半的凳子上窝了另一位同样精巧的鸟儿,周深也是个不喝酒的,大概看起来现场还能算得上清醒的就是他俩了。
冬日的空调送着暖风,如此的热烈的场景大约也是人生的最后一回了,所有人都在。今夜过去之后,都要向前走了,他们结结实实的度过了这个漫长的冬季,谁也不能回头。谁也不能停留。
高天鹤最后还是回到简弘亦的身边,周深倒是被别人拉走了,被抱着唱歌,轻松的就像一只没法做出反抗的奶猫。他的小鸟儿喝多了,哭的眼圈红红的,手里还端着小半杯红酒,这会被简弘亦抢下来好好的放到一边桌上了。这会呜呜咽咽的又打了个哭嗝,坐着发了半天愣。
他是最舍不得的,简弘亦知道,知道高天鹤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已经把他们都当作兄弟们了,此刻又怎么见的了盛大的别离。哭的痛痛快快肆意妄为。
远处的王凯举着手机在录像,简弘亦远远的招了手,叫他别往这来了。高天鹤还是要面子多些,大约也不愿意自己傻兮兮的模样被记录下来。
他本来好好的坐着,准确来说是坐着放空自我。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吸气声。简弘亦甚至都怀疑这只醉猫还能认出他来吗,还是已经坐着睡着了。不过后来就放心了,那醉猫叽里咕噜滚到他怀里去了,倒在人怀里,要把他嘴里的酒气撒人一脖颈。他搂着他,酒气熏的人泛红,眼眶又潮湿。
简弘亦本不应该想到那些潮湿的夜的,可是画面诡异的重合了,红艳的嘴唇甚至不需要别的什么染色,一张一合,眼神盯着高处放空。他摇了摇头,坚称自己也醉了。把人往怀里搂的更结实些,长沙的冬季不好熬,放倒了不少人,高天鹤居然还能把自己吃的小有圆润。大约也是上天偏爱。
“简简……”醉猫凑到人耳边,细细碎碎的小声音,同梦话一样。
“我想,我想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明天起来,这节目才刚刚录制,结束是我的一场梦,是我在化妆间睡着之后做的一场梦。“
“我真想,这个冬天永不结束。“
“我也想这个冬天永不结束,好了,鹤鹤累了,休息会吧。“不知道是谁的羽绒服外套,看着像个垃圾袋一样,但也足够把高天鹤裹进一个混沌旋转的黑色梦境里了。周围声音也渐渐小去了,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已经把那帮子嗓门大的男高音们灌迷糊过去了。
“简哥。“阿云嘎扶着郑云龙过来,两个人非要黏糊的凑在一起,简弘亦揽着高天鹤往边上挪了挪,大概是惊扰到了睡熟的人,哼哼唧唧两声后又没了动静。
“哎呀,我们大龙喝多了嘛。你知道的,我不喝酒的。“是是是,我压根不知道这屋里三分之二的人来和龙哥喝酒,现在全倒下去了是谁的功劳。他低着头把衣服又往高天鹤身上拉,只露个毛绒脑瓜,权当没听到。
“我和大龙,也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一直在一起过了。“喝酒的人明明是郑云龙,絮絮叨叨的确是阿云嘎。“我们分开两地演出,和大龙真的好久没这么长时间在一起过了。就像回到了学校一样。真好,哎呀,真好。”
没有人想离开这个冬季,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有个奇迹吗?
年长的人不相信奇迹,年幼的人的不相信童话。
飞雁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一来回,一轮回。这是一场过于写实的噩梦。
高天鹤刚起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不对,窗外恰有一只飞雁经过,屋子里被收拾整洁,行李箱也好好的放在哪。连隔壁的小孩都也睡得甜蜜。是有哪里不对,总之直觉叫嚣着失措,大约是昨夜酒精上头,此刻还隐隐的头疼。幻觉不是假的,这不是在节目结束之后的日子。
日子也不过只是轮回,时间倒回去了最开始的模样。节目组的廉价西服和针织衫两套被安放在沙发上,就连两张单人床都维持着陌生的客气。不像他们后来,贪图舒服的已经并成了一张大床。
房间外脚步匆匆,手机上显示时间还早,他们倒是不介意接着倒下续个回笼,但节目组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本着虽然录制并不会那么早开始。但总得把这帮“王子”们赶下去吃一顿作息正常的早饭还是有必要的,作息昼夜颠倒,大概也是折腾音乐这条路上,不少人的通病。
是只有自己吗?后面被阳光的吵醒的小朋友哼哼唧唧,发出了一串近似泰语的粤语,愣了半响才切换回普通话。大约是第一天到长沙,累的有点傻了。高天鹤略带愧疚的小说冲着翻个身又睡着的梁朋杰说了声抱歉。他捏起自己的那张房卡,穿着拖鞋悄悄溜出门去。
门被敲响了,单人房里的人像是早就意料到一些不同,他清醒着,捧着杯现泡的热茶。桌子上原来存在的设备此时都在箱子里尚未铺开。而手里本应该记着些乐谱的纸张,现在也零散的记录些文字,像是在整理思绪。开门的人见到高天鹤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扬了扬纸。
“进来坐吧,鹤鹤。”
这样的轮回并不只发生了一回,不过只是高天鹤毫无印象。他们坐在那片阳光正好的落地窗前,秋日初升的太阳,不带来温度,冷的要命,像是一个白色的圆球,冷漠的看着这场闹剧。
简弘亦坐在床上,拿着纸笔,断断续续的记录些什么。高天鹤还是觉得头晕,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晚参加了收工宴,不知喝了几杯,整个人都快要醉的晕过去。但实际上,也真的快要醉得迷糊过去。
连自己怎么出的酒店都不知道。
他倒是更习惯这一切而已,只不过是多了个不幸的人。高天鹤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他干脆叫人直接躺下再睡会。记忆有时就是这样的,你记得一些从未发生过的事的,它也乐的替你圆上这个谎。小鸟儿昨晚喝多了酒,这会头疼也算是活该。
窗帘拉上了,简弘亦点了盏小灯。又劝走了前来喊人去做妆造的宿管老师,他信誓旦旦的表示过一会一定自己赶过去,并表示并没有见到应该在梁朋杰屋子里的高天鹤。他看着那个睡的不安稳的高天鹤,叹了口气。
这几次中,他摸出了一点小小的规律。有时并不是完整的三个月轮回,冥冥之中像是有剧本,如果又发生什么太过越线的事情,那么第二天醒来,又会被扔回第一天去。简弘亦本身并不介意这种轮回,他曾在第一次就说过的,他要给他们所有人都写一首歌。他不介意借由这机会,多了解他的兄弟们一点。
或者说,多看看,那个让他不由自主就心动的男孩一点。
如果说人生之中真要有什么砰然心动,又或者叫一见钟情。那么或许就是那个蹦跳着,朝他笑闹的高天鹤的模样。像极了一场海底火山爆发,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他在他的眼神里,被摧毁的只剩废墟,连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清出了,只剩下空白的忙音。
他太爱他的纯粹了,高天鹤简直就像是简弘亦眼里的月神,自由又放浪,热烈而又炙热。
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爱他,还是爱那个以高天鹤为原型被塑造出来的美妙的幻想。
简弘亦当然是爱高天鹤的。
或许这轮回便有原因了,恶劣的神灵想要看一出好戏,演员虽已就位,但谁也不知道这剧本该如何书写。
高天鹤相对就简单多些,这一次,他真的只是不想同他们分开而已。这群人,能有多少时间才能如此纯粹的热爱呢。他只想再多留一天,再多留一天就好。
一样的事情重新再发生一遍,多出来的三个月倒成就了一场甜蜜爱恋。或许是因为相同的秘密,又或许是因为别的,简弘亦在台下看他唱的炫境唱的深情。
他也乐意在他歌唱时,把那句话重复一遍当做情趣。
没有人觉得他们奇怪,或许有吧,但也都不提了。这个圈子里多的是些个显而易见的秘密,小鸟儿几乎再也没回过那间双人房,他每一晚都窝在那张大床上入睡,总是在梦里感知到那头刚刚结束工作的人,背着他压下另一半柔软的床垫。
他们写歌,写一些完全不会留下来的歌,他们大胆的在房间里亲吻,简弘亦半搂着他,像是要把高天鹤揉进自己血液里。他也乐的如此,轻巧而又锋利的想要把简弘亦拆吃入腹。
一个疯狂的创作者和一个烂漫的歌者,他们从不虚度他们每一晚迷离。
三个月的又一次结束,漫长而又短暂的。他们又回到了那一夜,那个疯狂的,充斥酒精与歌声的夜晚。他们悄悄略过众人,把喝醉了的小狮子塞进茫然的大猫怀里,然后避开那位完全没有沾一滴酒精的大猫饲养员的探究目光。
简弘亦和高天鹤悄悄溜出门外,那一晚的月色似水一般流淌,梅溪湖此刻平静无风,他们只是手牵着手闲逛。节目依然不温不火,夜晚也依旧没有什么人气,他们胆大而肆意妄为。
在十二点钟声响起时,他们在路灯下接吻。时间倒转,第二日的阳光升起了,梅溪湖的春天仍然没有如期来临,又是秋天。
又是那只飞雁。
但这一次有什么改变了,有什么不一样了,游戏制作者改了一串小小的字符,或许不止一串。蜜月变成了生死游戏,他们小心翼翼。
他们谨慎的绷紧了神经。
“我们的记忆……”黑暗的房间阻挡了阳光,而挂上锁的门阻挡了声音,声音被地毯吸收殆尽。他们不由自主的收敛的声音,即使这酒店隔音不错,就连郑云龙的开嗓都能被化解的模糊。
“简老师还记得自己怎么来的节目吗?”
“鹤,我们大概不能停止不前了。”
“如果可以出去,我们会怎样呢。简简我不想……”
“我们总得向前不是吗?我们的未来可不能只是又一个重来的三月啊……”
“我们试过了很多,但只有一种我们从未尝试。”
“一面墙,但或许对面就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要十二点了。”
他们又回到了第一天,高天鹤继续面对那惨白的,令人痛恨的房顶。醒来的时间好像向后推迟了些,高天鹤起来时,梁朋杰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了,蹲在地上的小孩朝他笑着打了招呼。他应了一声,坐在床上发呆,实际上脑子乱的如麻,零散的记忆如同被砸碎的玻璃,每一片都叫他头疼。
突然的,门被敲响了,两声。脚步匆匆,但声音却没能泄露分毫。
“鹤哥,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宿管吧。我先下楼吃早饭,你一会收拾好了快点来啊。”
“好~”
他没有下楼,而是决然的上了顶楼,翻了栏杆一跃而下。于是这世界开始崩塌,破碎。要怎么说呢,谁让他两总是默契,不需言语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他们不再留恋这个冬季,但是他们永远怀念这个冬季。
向前走吧,高天鹤在呼啸的风里听到,听到他的声音。高天鹤,他总是被人说像是一只鹤,此刻也真的像一只鹤,从高楼一跃而下。他没有翅膀,只是风在把他向上托着,气流像是柔软的藤蔓,深情又致命的挽留。
在上一次,他们就有所猜想,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跳出这无休止的轮回。简弘亦希望高天鹤能向前走,向前。我们都别留在这个冬季,他说。
高天鹤不知道这坠落竟然有如此漫长,漫长到他可以回顾那么多点滴细节。他仿佛在这数不尽的秒数里,看到了他从没有过的未来。未来,未来是个不断旋转的齿轮,他看见他们分开,各自签了公司。
看到了歌手,看见了台下的自己,看见了高烧的阿云嘎和焦急的郑云龙。看见了自己站在舞台上,看见歌唱。
听见自己与简弘亦撒娇,听见他许诺去见更多的风景,看见绣球花。看见高天鹤依偎在简弘亦的怀里,定格成别人手里的一张相片。
“我们这样也能算是,共度一生了吗?“在荒唐的第三次醒来后,他们认真的讨论了这个问题,好像一直在轮回里并不会是一件不好的事,他们永远不会变老,他们可以尽情挥霍年少的爱情,轰轰烈烈的潇洒。
“我觉得我们简直就像是到了梦幻岛上了一样。”
“我们永远不会长大,不会变老,不用考虑未来。未来的出路,梦想,现实,一切都可以暂时放下休息。感觉变成了小孩子,无论犯什么错,也不会指责,反正下一次轮回也没有人记得了。”
温暖的水流带走了绝大部分生命的活力,在濒死关头,简弘亦也没料想自己竟然会能看到幻觉。是啊,幻觉。他眼前闪过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画面,他确信这些并不来自他的记忆,而是他们未曾到达的未来。
他看到绣球花,看见高天鹤的生日会,看到他们热切的讨论要合唱《Danny boy》,敲定表演服和演出地点。看见他缺席。他看到自己走远去了。
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看到自己和她领了结婚证,看到那个他最爱的小孩,站在他的婚礼宴会上替他主持婚礼。简弘亦看到自己有了个乖巧可爱的闺女,他忽然想起,高天鹤是那样的喜欢小孩。
往后,画面变得稳定而呼吸变得困难。他看到高天鹤的坠落,看到轰轰烈烈的热搜,看见了背叛,看见他发来微信,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人生最低谷。
他看到自己安慰他。
“可是我们要向前走啊鹤鹤,就像梦迟早要醒的。”这只是你的一个人生经历,你会有更好的未来的。
“如果可以出去的话,不用再轮回的话。我们或许会都不记得彼此了,我们会死去,忘记对方,重新开始。”
“鹤鹤,你愿意同我赌那14亿分之一的机会吗?”
“起风了,亲爱的你。愿你想起我笑着去旅行。”
“我愿意。”
高天鹤又一次从梦中惊醒过来,他不记得这个噩梦,但是那恐怖的感觉依然萦绕在他身边。
他在梦里听到呼啸耳畔的风,下坠,被地心引力捕获。强烈的坠落感使他此刻无法安然入睡,他一向优秀,从未有过飞行失误。如此惧怕高空,即使那只是梦中的高空,,他想不明白。
他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窗外起风了,扰乱了另一个走夜路人的头发,他背着吉他,唱着歌。走在明媚的月光下,歌唱的人突然停了歌唱,他盯着月亮。
月亮太亮了,照的一颗树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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