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一切顺利。
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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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总是在单方面的和你做朋友。By匿(马甲)
苏汍遇见龙柯的时候,他正在校门口的路边摊上买煎饼,龙柯骑着一辆破烂的、链条生锈吱呀响的老式自行车停在路边摊边,爽朗的声音环绕了苏汍的耳朵:“老板,加根火腿要片培根,今儿葱和香菜都要!”
那天的苏汍正好销假回来,父亲给了他一点钱让他自己买点吃的,父亲还要回医院办事。
苏汍揉揉自己之前磕破现在快好了的额头,歪过头拿过摊好的煎饼,给了钱站到一边。
他头一回没有拿过煎饼就走,学着其他人站在一旁吃完,然后把垃圾袋扔到煎饼摊放在前边的垃圾桶里。
他想看看这个人。他知道龙柯,隔壁班的学霸,性格开朗,跟现在的他一样,单亲家庭。都是从同学口中听来的八卦,可苏汍就是上了心。
龙柯很快就骑着单车进了学校,苏汍眼神一直跟着他,还特意绕过了学校给学生停车的自行车棚,走慢一步好跟在龙柯的背后。
自那以后他便时不时地在校门口的个个路边摊见到龙柯。
煎饼摊和钵仔玛是龙柯经常关顾的,往后的就是炒面炒粉,偶尔也会买一买五块钱一份的瓦煲汤。
与龙柯正面对上,并说起话来,就是在瓦煲汤的摊前。
苏汍正好把当天最后一份玉竹薏米老鸭汤买到手,就听见那阵熟悉的老式自行车发出抗议的声响停到一边,“老板娘!老鸭汤还有不!”
老板娘指了指苏汍:“这位小哥把最后一份买走了。”
龙柯啊了一声,像是在烦恼要选其他的什么,苏汍就开口了:“那你拿吧。”
龙柯又啊了一声,“那你呢?”
苏汍压下了心底的开心,指了指另一个空了的瓦煲,“我想要的也没了才选的这个,没有那个我喝不喝都行。”
龙柯也不犹豫,掏出那五块钱,“那你给钱没,给了我就把钱给你。”
苏汍接过钱,得到了龙柯的一句感谢,苏汍便假装随意地开口:“你哪班的啊?”
“我叫龙柯,高二六班的。”
龙柯一说苏汍才想起自己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苏汍,高二五班的。”
之后苏汍就经常在走廊看见龙柯,他们渐渐熟悉,龙柯有时候跟着一堆兄弟去吃饭,也会顺口问一句苏汍要不要一起去吃校外的钵仔玛。
苏汍求之不得。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龙柯身边,和他一起吃饭,有时候还帮龙柯给饭钱。平时没有人和苏汍说话,而龙柯的出现,成为了他倾诉的一个出口。
龙柯生活市井,也不觉得自己有何特别,可苏汍却总是把他当做沅芷澧兰,像是信仰一样,每次见他跟他打招呼都像是看见菩萨一般,把自己认为最好的捧到龙柯面前。一样是只有单亲的龙柯,他能在同学里吃得很开,而苏汍身边很少有人。苏汍不自觉就往龙柯身边靠拢,他觉得龙柯有交朋友的能力,自己越靠近他,那自己就会和龙柯一样,身边有朋友。
但龙柯并不喜欢这样。他喜欢平等待人,不管是苏汍还是谁。
他不知委婉地提醒了一下苏汍:“你别总是帮我给钱了,我自己也有钱。”
“可我们是朋友啊。”苏汍吞下一口煎饼,“给钱不算什么大事吧。”
龙柯惊愕:“怎么不算大事,那都是你的钱,怎么能都给别人花,你家的情况不太好吧。”
龙柯没有否认他们是朋友,苏汍动了动嘴,没在他一班兄弟面前露出自己不合时宜的笑容。
苏汍和那一群兄弟都是龙柯的朋友,但是苏汍从不把自己和他们算作一团,他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不然他把自己做的笔记给龙柯的时候,龙柯也把他做完了的练习册资料递给他呢?也没见龙柯把他的练习册给其他的人啊?
升上高三之后苏汍和龙柯不在同一层楼,可苏汍也还是在有空的时候就上楼找龙柯,偶尔还会碰上之前一起吃饭的那些龙柯的兄弟,龙柯还会有些惊讶他的到来,但还是会带着他一起去吃饭。
龙柯会阻止他给钱,还一脸尴尬地指了指自己和兄弟们,我们都是AA,你就给你自己那一份就行。
苏汍也不觉得有什么,便听龙柯的,只给了自己的那一份钱。
高三为了高考的努力从来不分上学期下学期,而苏汍找龙柯也不分是否有事或无事,跑上龙柯那层楼便与他细细碎碎就开始说话,龙柯总是会不经意地拉开他和苏汍的距离,扯着笑说苏汍傻乎乎的,整天不学习就知道来找他玩。
苏汍笑了笑,和龙柯说高考加油。
龙柯也说,高考加油。
龙柯的那些兄弟在苏汍下楼之后和龙柯说着笑,问他,龙哥你该不会一直要带着苏汍一起玩吧?
龙柯摇摇头,无意说道,那傻子,估计就赖上我了,整天往我这跑,学习都不上心了,我可不想他继续跟着。
龙柯就随口一说,可那些兄弟们倒把话记在心里了。
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苏汍被人打了。
周末的学校没有多少老师值班,苏汍躺在行政楼背后偏僻的草地上,忍着身上的疼痛回想打他的人说的那句话。龙柯的那些兄弟一直都看他不顺眼,他知道的。
“龙哥说早看你不顺眼了,还整天缠着他,他可烦了。你学学怎么做人吧,别整天都往我们龙哥眼前出现了。”
小城镇的高中并不怎么在意作风问题,平日的斗殴问题也不过警告完事,大多在高考之前都会把大过小过全部消掉,因为牵扯到了龙柯,苏汍也没有去告老师。
他想起他在草地上看着烈日,不远处是学校的垃圾车,因为全校的垃圾都扔在那,平时也并没有人去,他在热烫的草地上躺了一中午。
他想起龙柯递给他的五块钱。
想起龙柯给他的练习册。
想起龙柯对他说:“高考加油。”
可他忘了,是他先买的汤。
是他先递过去的笔记本。
是他先传递出去的祝福。
他看着无云的天空想,其实他和龙柯的兄弟并没有什么区别。龙柯也并没有如何的特别待他,一切都不过是他顾自把龙柯当成救命稻草。
苏汍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回到家也依旧没有人,他跪在地上,慢吞吞地拉出那个覆盖了薄薄一层灰尘的医药箱,他妈死前买的膏药贴也还放在医药箱里,浓厚的药味扑面而来,苏汍找出一瓶活络油,坐在地上沾了药油给自己穿了衣服还看得见伤痕的地方慢慢按压。
苏汍十分讨厌药油的味道,那是妈妈生病的味道,所以他从来不用,但也不扔。
以前哪里受伤都是妈妈给他轻轻按摩,沾了满手的药油还开玩笑地要往他脸上擦。
那时候他也总是笑着的。
闻着满手的药油味,苏汍看见镜子里眼角已经开始泛青的伤痕,最终还是没能涂上去。
药油太容易让眼睛流泪了。
苏汍不愿意再疼。
苏汍没有再去找龙柯。苏汍说自己要努力学习,就不跟龙柯一起去吃饭了,龙柯便很少再下去找他。
苏汍自以为隐下了受到毒打的事就能与龙柯撇清关系,也不再把细碎的日常一件件地说给龙柯听。
毕业的那天,苏汍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却仿佛卸下了几吨重的石头一般,再无任何期待。
龙柯从来都没把他看在眼里,他没有什么朋友,龙柯也不会是。
他犹豫过后还是给龙柯送去一袋煎饼,一根火腿一片培根,葱和香菜和着酱都包在薄厚适当的煎饼皮里。
“恭喜毕业。”苏汍说,“给你的。”
龙柯看了一眼他眼角,问了一句:“你眼角怎么了?”
“摔的。”苏汍表情不变,眼神都不再停留在龙科身上,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这给你的。”
龙柯迟疑了一下,还是把煎饼接了过去,“谢谢。”
苏汍手里一空的瞬间,情绪也如同沉入无尽大海,像是把过去的一切也尽数丢弃。
苏汍笑了笑,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边,嘴唇翕动。
那是苏汍和龙柯说的最后一句话。
“龙柯,祝你一切顺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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