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特别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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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喻之的脚趾被烫得蜷缩了一下。
露在被子外的小腿火辣辣地疼,他缩回脚,脚背却蹭过一片与阳光同样炙烫的皮肤。
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更多的光涌进来。林喻之在蜂蜜色的晨光中睁开眼,怔愣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正蜷在周时也怀里。周时也的下颌抵着他的发顶,膝盖嵌在他腿间,热度顺着相贴的肌肤传了过来。
他的体温仍然偏高,但比起昨夜似乎降了一些。林喻之正要退开,横在腰间的那条手臂却突然收紧,头顶同时传来了一声带着倦意的:“早。”
林喻之觉得耳朵有点痒,不自然地挪了下身体。周时也用指尖轻轻摩挲他的后腰,说:“去洗个澡,然后吃个早饭。上午有客人要来。”
“客人?”林喻之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多哑。他清了清嗓子,敷衍地“哦”了一声,再次准备起身的时候,后腰被惩罚性地狠狠捏了一把。
“哎——”他痛得嚷出声来,“你干嘛!”
周时也用掌心覆上那块被捏出红印的皮肤,轻轻揉了揉:“问我,来的是什么人。”
“神经病。”林喻之低声骂了一句,但还是嘟囔着问,“什么人。”
“宋忆文。”
林喻之抬起头,神情逐渐严肃起来,周时也又说:“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就让他别来了。”
林喻之低声道:“我说了,我从来都没说过不想见他。”
周时也安静片刻:“你们的关系真是不错。”
林喻之的声音又低了点:“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周时也抬起一只手,指尖掠过他肩膀上的一块吻痕,状似无意地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还都喜欢男人。”
林喻之噎了一下,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
自己单身那么多年,还不都因为某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
“我起床了。”他撑着床垫想要起身,却被周时也再一次按了下去。
周时也的唇碰了碰他轻颤的眼皮,又顺着鼻梁滑到鼻尖,最后含住了他的嘴唇。
“再抱一会儿。”他含含糊糊地说。
顶在小腹上的那东西梆硬,事情绝不是“再抱一会儿”那么简单。林喻之警惕地推住他的腰,按在肩头的那只手却游蛇般地滑向了他的后背。他立刻屈膝抵住周时也的小腹,周时也直接翻身压了过来——
身下突然响起一声木头断裂的咔嚓脆响。
世界在失重中倾斜,床垫像一艘被巨浪掀翻的小船向一侧倾倒,林喻之下意识抓住了周时也的手臂,而周时也的手掌已经护住了他的后脑。
林喻之的右腿还挂在周时也腰上,躺在歪斜的床垫上与他面面相觑。
他愕然道:“地震了?”
显然不是,但周时也还没来得及回答,床骨又发出一声不详的异响,床垫再次倾斜了几度。
林喻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床塌了?”
周时也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甲辰年的最后一天,岳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阳光明媚,风也和煦,岁月静好,万物祥和。
他们把床搞塌了。
于是只好起床。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周时也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睡衣递给林喻之,自己也拿了一套。刚穿好裤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在房间里静静流淌的尴尬。
林喻之正把睡衣往头上套,闷闷的声音从布料下方透出来:“你们约这么早?”
周时也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才九点不到。
他和宋忆文约的是上午十点。
他边穿上衣边往玄关走,刚打开门,王尧的责问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林喻之呢?”他语气急迫,目光越过周时也的肩膀往屋里钻,“他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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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喻之窝在沙发上,逐条翻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王曼三个未接来电,王尧十七个。微信里除了几十条拜年消息,还有几条刘昭和梁欣小心翼翼的试探。马秘书也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今天几点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好友申请。
浴室里的洗衣机开始运转,周时也推门出来,旁若无人地蹲在电视柜前翻了翻东西,又走进卧室。林喻之的指尖悬在那条好友申请上方停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过。
王尧把手里的烟捏得变了形,烟丝从纸卷里漏出来,散落在西裤上。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不在家,我就去报警了。”
林喻之给马秘书和王曼各回了一条消息,又在部门工作群里给大家拜了个早年,三心二意地应付道:“昨天有点忙。”
“看出来了。”王尧从茶几上捡起打火机,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真够激烈的。”
“什么?”
林喻之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周时也将双人床垫整个掀立起来,露出了断裂的木质床架。
非得这时候修吗?
林喻之人都傻了。
“他刚出院没多久吧。”王尧看着林喻之脖颈上的印子,由衷感叹道,“这人没痛觉吗?”
林喻之在手机上编辑着今晚要发给客户的拜年祝福,没回话。
何止。周时也追着他从邬州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他拉去海边在大冬天逐了一趟浪,甚至还坠了一次海。
明明还发着烧,举止却看不出异样。
周时也是像山一样坚韧的人。
“怎么可能不疼。”他低声说,“他只是特别能忍。”
王尧这回彻底没了抽烟的兴致。那根被捏得皱皱巴巴的香烟在指间转了个圈,最终被重重按回茶几上。“我就多余问。知道你没事就行了,我走了。”他站起身,朝着卧室方向故意提高了一点音量,“替我跟你那室友说一声,悠着点。大过年的,小心再进一次医院。”
卧室里持续不断的敲打声突然停了下来。王尧纳闷道:“他说什么?”
林喻之头也不抬地问:“什么说什么。”
“男友。”卧室里那人把话重复了一遍,又开始埋头钉床架。
林喻之的手指僵在了屏幕上。
王尧额角抽了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就不应该来。”
客厅里陷入诡异的沉默,林喻之收起手机,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吃早饭了吗?我点的外卖应该快到了。”
“没胃口了,你们吃吧。”王尧朝他摆摆手。
他现在宁可回公司听二十遍年终汇报,也不想在这间屋子里多待一秒。
他抓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地往玄关走。林喻之跟着他站起身,准备送他到电梯间,却见他保持着拉门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站在门外的那人也愣了一下。
那人的视线在王尧脸上短暂停留了片刻,又很快错开,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林喻之。
那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终于浮上唇角:“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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