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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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予晟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车停在了老宅门前。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他刚从工作室熬了三个通宵赶完设计稿，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真是疯了，二十七岁的人还这么拼命。"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程予晟察觉到了异样——门锁换了。他皱了皱眉，这才想起上周母亲在电话里提过要翻新老宅的事。

"算了，明天再说。"他太累了，干脆从后院的花盆底下找出备用钥匙——这个藏钥匙的地方二十年没变过。

推开门，一股新装修的气味扑面而来。程予晟愣在门口，手悬在半空中找不到电灯开关。摸索了好一会儿，他才在陌生的位置摸到面板。

灯光亮起的刹那，他倒吸一口气。

原本古朴的中式客厅完全变了样，取而代之的是简约‍‎‍‌现‍‎代‌‍‎‌的装修风格。米白色的沙发，线条利落的茶几，墙上挂着抽象画——这完全不是他记忆中家的样子。

"婚房..."程予晟突然想起母亲的话。父母这是把老宅翻新给他准备的婚房。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现在连对象都没有呢。"

放下行李，程予晟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至少他的卧室还在原来的位置，虽然也重新装修过，但床和书桌的摆放方式没变。

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上面贴着"小晟的东西"的标签。看来母亲整理时把属于他的私人物品都打包好了。

程予晟蹲下身，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他的童年记忆：小学的奖状、褪色的红领巾、塑料玩具士兵...最底下压着一个扁平的饼干盒，边缘已经生锈。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画纸。

第一张画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小男孩，站在秋千上张开双臂，仿佛要飞起来。画工稚嫩，但男孩的神态捕捉得惟妙惟肖。

程予晟的手指微微发抖。

"苏星宇..."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那个眼睛亮如星辰的邻家男孩，那个在十五年前不告而别的人。

一张接一张，全是苏星宇。吃冰淇淋弄脏脸的苏星宇，趴在课桌上睡着的苏星宇，雨中踩水坑大笑的苏星宇...十二岁的苏星宇。

最后一张画的背面，用铅笔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小宇今天又没来上学。妈妈说他们搬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予晟记得那一天。十四岁的他在苏家门口等到深夜，直到暴雨将他淋透。苏家门窗紧闭，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就像苏星宇从未存在过。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回忆。程予晟看了眼来电显示——事务所总监。

"予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总监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但有个紧急项目，客户点名要你负责。合作方是从意大利回来的新锐室内设计师，明天上午十点项目启动会，你能来吗？"

程予晟捏了捏眉心，"资料发我邮箱吧，我会准时到场。"

挂断电话，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画。十五年过去了，苏星宇现在在哪里？过得好吗？还记得曾经形影不离的"予晟哥"吗？

程予晟将画放回盒子，轻轻盖上。窗外，东方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他倒在床上，任由疲惫将他拖入梦乡。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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