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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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元元这一觉睡了很久，头痛脑热地在半夜四点醒来。人已经在卧室床上。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他脑中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片段。

但无论如何，他记得是自己缠着李荀让他带走的。

而且这是李荀的房间。

外面下很大雨。他摸过手机，上面有七八个未接来电，竟然是梁金祥和芮琅下午打来的。他俩还给他发了信息。

芮琅：元哥，老板不接电话。他在你那里吗？

梁金祥：元哥，芮琅说荀哥在你那里。活动他是不是来不了了？

阮元元揉揉脑袋，习惯性地摸了下旁边的位置。

枕头平整，连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起床去找人，一间间房翻过去，都没看到李荀踪影。

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急忙给李荀打电话，呜呜呜的低声震动响起，他一扭头，李荀的电话就在床头。而亮起的屏幕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心脏突突突地跳着。他再次抹了一下手机上的信息。

乔渝发的消息这才被翻出来：元哥，你醒了注意一下你哥，刚感觉他状态不太好。

阮元元揉揉太阳穴。

自己喝得太多了，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他拿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咬牙，先报警，对，先报警！

“我们继兄弟，对，他精神上有些生病了，可能复发……对……我怕他受不了……”他说不出自杀两个字，那一刻只觉得喉咙疼得不行。

好在警察也没纠结这些细节，拿到足够信息后很快便开始行动。

而这边，阮元元打完电话也已经穿好外套，他又给姚乃锦、芮琅、曹从安等等他能想到的所有人都打了一遍电话。

李荀和他们任何人都没联系，战队的人也在找李荀，说他下午没来，活动只好取消。

芮琅等人不理解阮元元为什么这么着急，李荀一个成年人，又是老板，不参加活动不打招呼也说不上异常。

阮元元很不想李荀的事被闹到天下皆知，但他没办法了，多一个人去找他总是好的，他最后还是隐晦地将李荀的问题如实托出。

“……麻烦你们遇见他，也不要随便碰他。”

他不知道李荀到底复发到哪一步了，最好是双重保险。

所有人都在外面找人。

夜里雨大，路上没人也没车，阮元元的车速非常快。

他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会刺激到李荀的？

他不是好了吗？

阮元元猛踩油门。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让他更加着急起来。

都怪那个傻吊周春棠！

李荀的脑回路并不奇怪，甚至有时候会对事情想得十分通透。正因为如此，他对阮元元有一些根深蒂固的负面揣测。

阮元元本来想慢慢来的，但昨天实在上头了。

那个傻吊的存在一遍又一遍重复提醒他，随着时间推移，那种人只会越来越多。

这世上哪有什么非他不可，但凡接触的人足够多，李荀总能遇到第二个让他心动的人。

……

阮元元的目的地是商业中心附近那房子，跨桥过去就能到。这是他知道的李荀另有可能落脚的地方。

而事实上，他潜意识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这座桥。

当初他们在这里重逢，而那时李荀是想在这里跳下去的。

他刻意加快了速度，回避那一种可能。

而就在这时，桥边上，雨幕里一个身影让他不得不一脚猛刹。

停了车，他伞都顾不上打，快步跑过去，一把拽住了李荀胳膊。

他很明确地感受到，李荀或许就在下一刻，就要越过围栏跳下去了。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心跳声在耳边鼓动。

还好，他赶上了……

“走，我们回去。”他轻声道。

李荀缓慢地拉开他的手，连因为冷雨淋得发白，“你就当回到那个时候，我们没有重逢过，这两年就是一场不相通的梦。”

阮元元知道这会儿跟他也说不通，把人抱住，拍拍他背，又放软了语气，“我白天喝多了，不知道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我们回去吧，回去说行不行？”

“你怕我跳下去吗？”

“怕。”

“因为我现在是你唯一的家人了，对吗？”

“对。是家人，也是爱人。”

“是吗？”

“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分不清的，李荀，我对你有欲望，想和你做爱，我也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然后你结婚生孩子，我帮你带孩子。”

“不，就我们两个。没有第三人。”

“哦。”

“你这么想。不管我和谁在一起，只要我们住在一起，对方都有可能喜欢你。别人喜欢你，我会嫉妒的，我受不了这个。”

“说得真是委婉好听。”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觉得我随时会因为别人甩开你责备你。不是的，我保证，绝对不会。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行不行？跟我回去吧。”

“那你从这里跳下去吧，我看你跳。看完我就回去。”

阮元元在雨幕中凝视李荀的眼睛，此时他完全看不透那双冷淡眼里的情绪。

这样的情形，他甚至没办法思考对错和后果，他只知道，他必须照做，否则他会永远失去李荀。

或许曾经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甚至于他压根就不认为李荀会离开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荀并非非他不可。

而失去李荀，远比失去他这肉眼可见的乏善可陈的充满恶意的人生可怕。

“行吧。”他双手撑住栏杆，不料李荀竟动作比他更快，潇洒地翻了上去。

阮元元吓坏了，立刻抓住李荀的手。

李荀整个身体像风筝一样在桥边晃荡，仅凭阮元元用力抓握才没掉下去。桥边的结构很多，桥面也厚，他其实有地方踩脚。但他一点力气都没用。

桥下面是看似平缓实则湍急的河水，雨那么大，手太滑了。

他笑着看向阮元元：“感觉不错，很轻松，你放手吧。”

他在干什么！

阮元元脑子一片空白，因用力而涨红的脸混合着恐惧，与李荀苍白愉快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脑中重复这几个字。因为太着急，一时间竟想不到对策。

打不了电话、寻不到救援。

要救回李荀只能靠他自己，而李荀一点也不想他救。

刚重逢时，李荀只是因为看见自己就放弃了死亡的想法。而现在他明明努力挽回，李荀却不再选择他。

阮元元一时间竟感到绝望。

与其眼睁睁丢失所有，不如玉石俱焚。

“你要死我和你一起死！”他身子一侧，打算干脆翻过去一起掉下去。

这样的在一起又如何不是永远在一起呢？

而李荀只是，眉头皱了一下，立刻作出回应：“好吧，我不跳了。”他踩着桥沿，真的就翻回来了。

阮元元一把将他抱住，按在地上，惊魂未定。

两人都在大口喘息。李荀道：“我想死在你面前，让你愧疚一辈子，不论以后跟谁在一起，午夜梦醒都会有被鬼缠住的感觉。”

阮元元一拳打在他身边的地上，“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缠着我！”

“我太难受了，没办法呼吸。”

“那你能不能为了我，忍着痛苦活着？我不能没有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算为了陪我，你要再这样，我就跟你一起死，到时候别说愧疚，什么感觉都灰飞烟灭！”

李荀怔了片刻，忽然微笑道：“那你都这样了，别的也没那么重要。对不起，我们回去吧。”

阮元元知道自己没说通，但至少眼前这一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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