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研
-----正文-----
“老板说,让你不用再去公司了......”
付义修犹犹豫豫,但白余能透过他委婉的语气,听出其后宋暄声隐藏的怒火。
他很平静地说“好”,然后挂掉了语音。车内黑沉沉,白余恍恍惚惚地想,正好现在没事,先把车送到公司吧。
该还回去的得还回去。
从发热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新买了手机挂失电话卡。前因后果再核对了一次,白余终于找到了付义修没有收到邮件的原因。
他把公邮域名里的半角符号打成了全角,白余只做了复制粘贴,发送出去的那一瞬间其实手机就提示了域名错误无法发送,可那时候手机正好脱手而出,白余什么也没看到。
他的汇报文书现在成了废纸。
但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归根究底是他白余失联,在最关键的项目汇报会上失踪,并不是因为付义修提供了错误的域名才导致事故。
而且他现在已经自食其果了,非要把付义修拉下水吗?他才转正一个月,对于一个下城区平民出身的孩子,就算有岚大的学历,能拿到唯生总部的offer也是费劲千辛万苦。
白余不愿意摔碎别人的希望,他平静地吞下苦果,什么也没多说。
他把车开到唯生的地库,把钥匙交给吴姐,就像是他以前做过的很多次一样。转身从大门口走出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机会走进这里了。
骑车到学校,他先去了院长办,那天的失约他还没有和关院长说明情况。
但关宏志并没有他以为的大发雷霆,坐在办公桌后,视线从老花镜上方透出来,等白余做完了道歉,才慢吞吞地说:“......啊,那倒也没什么。”
白余惊讶地抬起头。
“那天正好绍明在,他为医科署做了汇报,李署长对他评价很高,也顺势同意了进一步接洽。”关宏志说:“正好我还在头痛怎么把刘老师介绍给医科署,现在省事了,医科署那边直接同意让他们课题组出席下个月的学术交流会,常山那边局面大好。”
白余嗫嚅了几下嘴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虽然最后汇报你失约了,可是作为联络人,你的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无论是我这边还是唯生,对你的评价都很高。”关宏志的目光很和蔼:“如果你有意向参加保研答辩,我还是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分数,依然会计算你作为联络人的分数。当然,也欢迎你报名我的硕士生,我明年还有两个硕博连读的名额。”
那天白余是怎么离开的他忘记了,最后好像就稀里糊涂说了些感谢的话。
关宏志的名声在商学院并不算和气,他的脾气和他的学术能力一样出众,但是对他这样照顾,只能是因为宋暄声那头没有追责,关宏志还把他当宋家的人看。
白余蹬空了好几下自行车,骑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天的颜色好灰暗,他其实很努力了,但是他最后还是谁也没帮上。天天心里想着要报恩,结果还是靠宋家的余荫庇佑到现在。
等他洗干净脸回到宿舍,正好看见李寅没心没肺地提着一盒麻辣香锅、两份米饭,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白余茫然看着李寅,宿舍里其他两个男生也在,看到白余红着眼睛进来,什么也没问,一个掏储物柜,一个翻微信余额,最后三个人自顾自定了一顿外卖,声称今天要和班长拼酒量不醉不结束。
那天跟着关宏志一起去的都是本专业的学姐学长,白余临阵逃脱的消息早就在小范围穿开。但是大家都默契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点了烧烤啤酒和他在宿舍过道里支着桌子吃吃喝喝。
烟熏气味浓重的肉串送到嘴里,冰凉的啤酒一口吞下,好像也没什么滋味。
“李寅,你排名够了吗?”白余含着肉串,食不知味地问。
“够了啊。”李寅举着吃完的签字戳另一个室友屁股,回过头看白余:“怎么了班长?我有一篇B刊二作,一篇C刊共一,保本校应该是够的。”
白余沉默地点了点头,又问:“那阮洁呢?”
李寅结巴了一下,眼睛有点闪烁:“啊,小洁啊......有点危险吧,她好像刚好第六,我们正商量支教保研的事。”
岚大对口的支教地是联邦最西部的阗州,环境恶劣,民风彪悍。
白余又点了点头,吃了一口肉串,含在嘴里没说话。宿舍一下沉寂下去,另外两个男生互相看了看,也不敢吭声了。
“你跟阮洁说一声吧。”很久很久,平和的男声才再次响起:“她好好准备答辩,别考虑支教了。她一个女孩子过去那么远,不太安全。”
噗通一声,啤酒罐掉到了地上,李寅后知后觉地说着“不好意思”,慌里慌张地在地上扶罐子。另外两名室友张大了嘴,面面相觑。
白余不再说话,垂着眼睛,又灌了一口,用微涩的酒味冲淡嘴里奇怪的咸辣。
第二天,白余提交了书面材料,正式放弃保研答辩参加资格。同一天,他提交了支教保研申请表,志愿地西部阗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