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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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擦得一尘不染，外面的光线逐渐昏暗，次第亮起辉煌灯火。宋暄声丢了鼠标，不耐地揉了揉眉心，看太久屏幕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大理石桌面的办公桌凉气森森，宋暄声当时走进这间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把红木桌子换成石面的。虽然没那么舒服，可是更有助于让他保持清醒。

整栋写字楼都灯火通明，隔音很好，但是宋暄声仍然能透过合起的百叶窗听到外间员工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已经七点半了，唯生医药却远没有到下班的时候。

生育率越来越低，结婚率越来越低，虽然民主共和两党轮流执政，吵闹不休，每次总统换届大选的时候发言演讲都许下无数个诺，但这三十年，联邦公民的生活就是越来越煎熬。

物质条件越来越好，去年又颁布了《远郊建设计划》，规划要在远郊和市区实现磁悬浮通勤专线100%覆盖，帮助郊区三十公里之外的居民实现30分钟抵达市区；吃穿也越来越讲究，今年外贸交易额又上涨了，调查显示民众购物的时候层次越来越高。

但是前年莫总统亲自签名，废除了《八小时工作制法案》，同时宣布退休时间再延迟五年，现在联邦的法定退休年纪已经是75岁了。

不管民主党和共和党怎么争执，好像有一件事是达成共识的——就是不要让民众过得太“舒服”。物质上尽量满足，精神上极尽压榨。

黎知秋的父亲、黎继先生在私底下曾经教导过黎知秋，这句话被他转述给宋暄声和顾由，并且得到了后者的万分认同。

“如果让公民轻轻松松就能赚到足够舒适生活的钱，每天工作两小时就能攒下储蓄，那么政府也支使不动公民了。闲暇的公民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要求和不满，政府也越来越难管理。只有让他们为生活不断奔波，又因为阶级鸿沟无法跨越而死心，才能让社会长治久安。”

当时拟定废除《八小时工作制法案》的时候，是引起极大不满情绪的，甚至在小部分地区爆发了小规模的抗议和游行。随后头部100强的集团发布联合声明，参与签名抗议书和被举报的公民，将被录入就职黑名单，本人及其直系亲属永久不得被这些企业招聘录用。

最后不了了之，《八小时工作制法案》依旧被废除，再也没有了法定下班时间这个概念。

员工不下班，但老板是不受约束的。

宋暄声伸了个懒腰，看到屏幕上跳动未读消息，点进去是一段视频。劲爆热歌，昏暗灯光，‍‎‌美‍‌人‍‌环绕，顾由那张脸上看着很享受。

宋暄声：你很闲？

顾由回复很快：来玩，“醉我”来了一批新货。

宋暄声：不去，吵得头疼。

他们三个人只有顾由才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瞎折腾，顾由对他两人日益枯燥无聊的生活感到遗憾。

顾由又发了张照片，宋暄声点开看了一眼，眉头缩紧。

照片上是个化着浓妆、看不太出来性别的人，‍‍‎‎‌大‍‌波‎‍‍‌‌浪头发，穿着亮片短裙，露出两条雪白的长腿。满脸娇媚的依在顾由怀里，脸上都是酒渍。

这种人在醉我太多，但是这人宋暄声接触得再少也认出来了。

宋暄声：你又和这个小鸭子混在一起，真不怕得病？

顾由一点也不生气，发来一段语音：“双双宝贝儿为我死心塌地，我干嘛不要他？他至少是真心实意喜欢我的钱，我说往东绝不往西，我说一句喜欢舌钉他就去给全身打满了洞，我为什么不喜欢？”

宋暄声“操”了一声，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个叫双双的小鸭子好像跟了顾由有几年了，顾由也是口味独特，最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货色。双双每次出来都是浓妆艳抹，香气熏得宋暄声头晕，所以宋暄声每次在场顾由都让他滚。

宋暄声真正腻烦这个双双，是因为之前他发现白余嫖鸭子。

黎暖暖葬礼之后，宋暄声从医院醒来，看见季窈夫人担忧的神色。他本来每当一会儿事，心里只有对自己病痛的心烦，拔了针走出病房，就看到靠着走廊不锈钢椅子睡得昏天黑地的白余。

季窈夫人跟在他后面走出来，看到白余也很惊讶：“我让小白回去休息的呀，他怎么在这里睡了一宿？”

季窈夫人立刻指挥着保镖把白余抬上了车送回去休息。白余睡得实在太死，一直到被抬下去都没醒过来。

宋暄声看了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十几秒，才问他妈：“他送我来的？送来就一直在这等着？”

季窈夫人点点头，又说：“你不要怪小白，是我们没给暖暖做好体检。他只是个孩子，暖暖走了他比谁都难受。”又说起当时混乱的葬礼：“......他第一个冲到你面前，人还没你高也比你瘦，扛着你往外跑了两公里，你上救护车的时候，我看见小白两条胳膊一直都在抖。”

宋暄声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想法，只是在他自己没意识的时候，他嘴角往上翘了一点点，是一个不易察觉的得意表情。

他抬了抬下巴：“妈，他对我真这么死心塌地？”

季窈夫人严肃道：“小白是个好孩子，你用心对他，他一定用心对你。”

宋暄声这次笑了一下。季窈夫人没看见，所以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实际上，她如果看见了，就应该能凭着对宋暄声的了解猜出来。

我才不要这种，我用心对他，他就用心对我。

我要不管我怎么对他，他都要死心塌地的对我。

十五岁的宋暄声心里这样想，嘴上没说出来。他只是抱着双臂站在走廊上，看着宋家的黑车缓缓离去，心里想的是以后可能会多一个人和他一起度过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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