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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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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去死

严格来说,“去死”,算不上一个词。但换成“死去”,又是另一个词了。

去死是一个破开的过程(△),而死去是一个恒常的结果(○)。

2005年,二十三岁零十一个月,李没有决定去死。他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却没有死成。丽丽和黎有及时地撬开了他家的门,把他送去医院。

黎有在2004年搬进了丽江花园的左岸小区,恰巧与李没有住在同一层。

初中毕业以后,黎有离开里田镇,去了别的地方念高中。自此两人分别,不再联系,再见面时已隔五年。

李没有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黎有,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在这里遇见黎有。哪怕黎有住在蟑螂老鼠到处爬的城中村都好,他不想黎有也变成“小三花园”里的某种角色。

李没有已经很久不哭了,但他和黎有重逢的那个夜晚,泪水格外充沛,或许是回南天又要来了。

无论“有”还是“没有”,最终都无法避免不幸的结局吗?

过了几个月,李没有发现黎有根本不像他和丽丽一样闲,黎有很忙,总是加班,有时直接睡在公司。她是工程师。

黎有常常跟李没有抱怨,说工作太忙,完全没时间谈恋爱,虽然李没有知道,她并非真的想要恋爱。

李没有不由得唾弃自己,他怎么会抱着那样的眼光去猜忌?

黎有和他不一样。黎有从来不会去猜,他和丽丽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周五的下午六点钟,有人按响了李没有家的门铃。丽丽还在睡觉,那应该就是黎有。

可他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这个男人的眼睛和蒋希君有几分像。

他双手插着兜,嘴里吹着口哨,在李没有的房子里踱步了一圈。他忽地转过头,笑吟吟地对李没有说:我哥不会再来了。他托我跟你说一声。接着补充到,广州这边的业务,我爸现在都交给我咯。

他上下打量着李没有的脸,突然伸手摸了几下。一个男人还长得水灵灵的,怪不得我哥喜欢……不对,你可不是男人,你还是个女人……哎呦,别耍脾气,你当谁不知道你有个逼?我哥每次玩完你都要回香港开派对炫耀呢,可惜以后不行咯,我嫂子都怀六个月了。

要不,以后你跟我吧?

李没有突然变得很平静。他指着门外的过道,叫这个男人滚出去。

从前,蒋希君不说,他就当作不知道。蒋希君来得越来越少,他越来越慌张。他像在经历一场缓刑。而现在,一切是不是都结束了?

可他没想到那个叫蒋淮玉的男人真的从那天起开始缠着他,开着火红色的法拉利停到小区楼下,给他送火红色的玫瑰花。和他梦里的是同一种红。

李没有给蒋希君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直到那串数字变成了空号。

电话打得通的时候,飞机飞船都比不上一句话的速度。电话打不通的时候,消息却还不如口口相传来得灵通。不出两个星期,整个左岸的人都知道了李没有不是谁的私生子,他也是香港人的小三。

一个男人仲要做二奶,好核凸(恶心)。

蒋淮玉跟堵着他八卦的阿叔阿姨说,他就回香港找老婆三个月,李没有就翻脸不认人了,他只好拉下面子,来给李没有赔罪咯。

他完全不觉得背着老婆找小三有什么可耻的,这甚至成为了他作为男人,比其他男人更像男人的例证。

阿叔说,咁又系嘅,男人嘛,多多少少都贪玩。不过你呢个二奶,不得了喔,发起烂渣(脾气)比女人仲恐怖!

蒋淮玉神神秘秘地眨眨眼,阿叔,他可不光系一个男人哦,他同女人一样……蒋淮玉点到为止,将食指比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什么叫他同女人一样?

李没有究竟是男是女,和物业管理费为何值两块八一个平方,一起成为2005年夏天丽江花园最大的疑案。

A君推理,男人虽然比女人少了一个洞,但屁股上总归还有一个洞。而李没有屁股上的洞,有可能是男人的洞,也有可能是女人的洞。A君在工学院做物理教授,渊博使他将李没有的洞和薛定谔的猫等同。B君反驳,无论李没有究竟长了哪种洞,都不妨碍他被人插。我们要看结果。愿意被人插的就是女人,所以李没有是女人。B君曾留美读社会学,他为此进行了深入的田野调研,连下水道的老鼠都不放过,但唯独没采访李没有。

这让李没有再一次认识到:要做男人,还是女人,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但不管李没有是男人是女人,他总归比2003年末,住在丽江花园丽字楼,得了SARS的王生还可怕。

王生终究是死了,死于一场流感。而李没有呢?他是不是也将死于一场流言。

○活着

二十三岁前,是一种活着(△);二十三岁后,又是另一种活着(○)。

李没有醒过来的时候,丽丽正趴在床头无声地哭。她的眼睛是两个红色的圈(○),里面裹了两颗黑色的球(○)。

李没有在黑色的球里发现了自己。他又活着了。

李没有一直稀里糊涂地活着。活着似乎是一个介于生存与生活之间的词。

李没有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体像是新的一样,他还不能习惯。这时黎有便从门口走了进来,像是他的新人生向他走了过来。黎有盘着头发,穿着最普通的西裤和衬衫,手里挎着一个公文包。

黎有说,晚上好。语气正常得仿佛只是普通的老友见面。

李没有见过很多人,他们要么是云,要么企图变成云。而黎有变成了山(△),山是用石头(○)砌的。

李没有想跟丽丽和黎有说抱歉,但又害怕她们真心实意地说出一句“没关系”。

“没关系”,是李没有从黑房间里重新获得的东西。他又变回一粒灰尘了。

他四肢僵硬地躺在医院,那个病房里没有窗,但没关系,他比过去的任何一天都要自由。他常常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这一处的天花板可以是任何一处的天花板。他有了更漫长、更宁静的时间想象、思考。

是男是女,比是死是活还要重要吗?

他不否定任何一种答案,但他有了新的答案。

女人或者男人,活着的时候都是一粒灰,死了以后也不过是一粒灰。

丽丽看他常常大着眼睛发呆,以为他伤心,最终试探着吐出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不是恨蒋希君,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恨的是全世界都向蒋希君倾斜,你疑惑属于蒋希君的新世界为什么不能属于自己。

李没有突然就懂了翠翠和丽丽最大的不同。丽丽等不来那个男人,她依旧会换上红色的亮片裙。那个人来或不来,都没关系,谁也无法妨碍她到舞厅。

于是李没有扭过头,对着丽丽笑了,回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像是在答复“蒋希君算什么东西”。丽丽有些生气,觉得他没有抓到重点,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心上,他似乎以为自己还在游戏厅。

李没有不辩解,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其实蒋希君也是一颗波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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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知道李没有以后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只能写下很奇怪的“最后一章”。现实不是爽剧,不会有蒋的“忏悔”,不能够实施李的“复仇”。不过李没有会有“复仇”这种想法吗?李没有会去香港吗?去香港到底代表了什么?不同的李没有会有不同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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