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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

凸起的、缺了一个洞的、却热衷穴居的，是男人。男人是一个尖（△）。

李没有的英文很差。上小学的时候，曾经被老师揪着耳朵问为什么就是分不清人，男人和女人。他的默写本上是这样写的：man（人），human（男人），woman（女人）。

他辩解到，男人和女人是对称的，human有五个字母，woman也有五个字母，所以它们是对称的，所以它们是男人和女人。地中海老师气得跳脚，卷起英语书敲他的头，男人怎么会和女人对称！男人的屁股不会流血，女人的屁股会；男人可以光着膀子上街，女人不可以！

李没有听得很害怕，注意力早已不在单词上。他既是男人又是女人，那他的屁股会不会流血？

后来是当过大学生的李俊平教懂了他分辨。那天李俊平喝醉了，用他的英文试卷擦了屁股，刚要把纸扔进粪坑里，才发现上面赫然写着67分。

李俊平自然扇了他一巴掌，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真是随妈。李没有说，爸爸，对不起，可我还是不懂。哪里不懂？人和男人那里不懂。李俊平怪笑起来，脸上那层干瘦的皮发皱地堆在一起，他又往嘴里灌了一瓶啤酒，露出两颗‎‍‎‌‍黄‌‎‍色‍‌‎‌的板牙：这有什么难的！woman里头插着man，human里头也插着man，这说明什么，儿子？男人可以插女人，男人可以插所有人！儿子！你将来也可以插所有人！

李没有很害怕，比上次听了那个秃头老师的话还害怕，或许是因为害怕，他才分清了人，男人和女人。

可他是男人还是女人？男人长屌，女人长逼，那他是什么东西？

妈妈告诉他，下面长了两个器官不是给他做选择的，他必须是男人。长了屌的，无论多短，都是男人。男人和女人是以有没有屌为界限的。

做男人比做女人好。你千万不要让你爸知道你可以做女人。不……你天生就是个男人，你没有屌妈都要给你造一个，你必须做男人。你不做男人，妈就会被打死。妈妈说话的时候又哭又笑，李没有也跟着难过起来，把妈妈抱进他小小的怀里，虽然他根本就不懂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谁会把妈妈打死？

爸爸告诉李没有，妈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婆乸，别听她的话。李没有认为爸爸说的有点道理，毕竟生物书上写着，有屌的是男人，有逼的是女人。他分明又是男人，又是女人，妈妈却见不得他做女人。妈妈这样不对。但妈妈老是哭，很可怜，那还是就做男人吧。

光做女人，不好，他知道。因为刘飞萍是女人，所以要挨李俊平的打。因为吴老师是女人，所以她实习转不了正（李没有其实还搞不懂什么是实习，什么是转正），离开了学校。

可他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为什么不好？男人不是总说，两个总比一个好？为什么妈妈会在崩溃的时候指责他，指责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样畸形的人。

为什么只说他是畸形的人，而不说男人和女人是残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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