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宫可能就你被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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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臣慌张来报时,卫元狩正搂着虞姮好在亭中喂鱼,覆盖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朱红漆柱的八角亭静静矗立在东宫的庭院西北角,四下无人,阳光明媚,隔着层层隐约起伏飘扬的纱帐,只能看见两个相叠的人影。
卫元狩从后面伸手环抱住虞姮好,看着他一把一把向着池子撒着鱼食,清澈的池水中,一群红艳艳金灿灿的锦鲤争相鼓张着嘴去抢食,惹得虞姮好眉眼弯弯,笑声清脆。
二人的氛围实在是太过亲密,一时间仿若时间都静止,万物都消亡,世间唯此眼前人。
"殿下......"近臣跪在亭外石阶上,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若非事态紧急,他断不敢打扰这般旖旎光景。
"朝中紧急来报,淮水大捷,斩获月国三城......"近臣顿了顿,喉结滚动,"季国公府两位公子......战死。大公子为掩护主力撤退,率三百亲兵断后,中箭而亡……二公子为救被困百姓,孤身闯入敌阵,力竭而亡......"
“臣季盛,参见陛下!参加太子殿下!”
寂静的大殿内,回荡着季国公中气十足的声音。
即便已经接近花甲,满头白发,依旧眼神锐利,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坚韧严肃,脊背刚直,此刻正虔诚恭敬地跪伏在卫帝面前。
卫帝面容沉静,低头俯视着群臣悲痛恭谨的面容,俯视着季国公花白的头发,最终目光停在了卫元狩紧抿的唇角。
许久,卫帝终于开了口。
"国公府满门忠烈,朕心甚慰。"
卫帝的声音在大殿回荡,他起身走下龙阶,亲手扶起季国公。
"来人,宣朕旨意……”
“着即赏良田三百顷,免税三年,追封季氏二子为王爵,赐建忠烈祠,永享香火,以告英灵!"
“国公府季檀雪温良贤淑,着即册封太子妃,择吉日完婚,入主东宫。”
“陛下圣明!”
寂静的大殿内,回荡着群臣整齐划一的声音。
卫元狩跪在群臣之首的位置,恭顺着眉眼,耳边又好似传来了群臣的恭贺,他的身体被撕裂成两个人,一个人冷眼看着满朝的大臣,一个人面上半是悲戚半是喜悦的完美储君模样,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些朝他砸来的贺喜。
与此同时的东宫,季檀雪立于回廊之下,遥遥看着那个笑颜如花,正被一群宫女小心翼翼簇拥着的放纸鸢的少年。
少年的那张脸生的真是顶顶好,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长睫卷翘,唇色红润,发间别着一支羊脂白玉簪子,簪头雕刻成凤凰形状,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耳边坠着一对洁白圆润的珍珠耳坠,胸前挂着枚翡翠长生锁,腰间系着金紫色玉带,衬得腰肢越发纤细柔软。
江南织造府特供的云锦,一匹价值千金,此刻却被做成软底绣鞋,鞋面上绣着葱郁的并蒂莲,沾染了些许的尘埃,先由着东宫挑选后才能送到其他妃嫔处,由南海进贡的最圆润的珍珠,此刻坠在少年耳垂……
当真是千娇万宠,极尽宠爱。
季檀雪突然觉得愤恨,一股子悲凉憎恶涌上心头,自从卫元狩带着虞姮好回到东宫,外界无一日不在上奏反对,皇帝向卫元狩施压,百官向卫元狩抗议,可他,可他凭什么却还是一副太真无邪的模样,丝毫不知外界因他而闹得沸沸扬扬。
如若不是听闻太子娇宠着虞姮好,甚至曾向卫帝反对过几次立季檀雪为太子妃之事,她的两个兄长也许就不用因为急切立功,为保住她的准太子妃之位而战死沙场。
她挥退了虞姮好身边的宫女,如今朝中上上下下都已知晓她即将入主东宫一事,故而宫女们犹疑片刻,望望面露不解的虞姮好,又望着一脸冷然的季檀雪,最后选择朝着季檀雪微微欠身,垂头退去。
她用指尖轻轻划过虞姮好的小脸,不屑地嗤笑:“一脸狐媚子相,知道我是谁吗?”
虞姮好有些疑惑,他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敌意,故而想要后退,却被季檀雪钳住了脸蛋。
望着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季檀雪恶劣地笑了:“我是东宫未来的女主人,大衍未来的皇后,当今圣上亲封的太子妃,见我不跪,想掉脑袋吗?”
看着虞姮好面色有些苍白,她尤不解气:“你看不见吗?近日东宫上上下下洒扫布置是为了什么,哦,整个东宫可能就你被瞒着,封妃大典呀……半月后……”她捂嘴“咯咯”笑着,声音尖锐刺耳,清冷的眉眼中尽是恶毒的嘲弄。
虞姮好嘴唇蠕动两下,他想说他不信,不可能,可近日东宫确实是上上下下忙碌布置成一派喜庆模样,就连池中黑色锦鲤都被捞走替换成金红色的,想起宣和陪他玩耍时刻意带他回避宫女布置庭院的不自然神态。
最后想起那日池边被近臣叫走的卫元狩,回来后紧紧抱住自己,眼神复杂地想说些什么,最后终是吻了吻他的唇角,什么都没说。
烟青色的纸鸢被季檀雪狠狠扯断,晃悠悠地坠落在池中,一点点地被池水浸湿,偶有金红色锦鲤以为是什么鱼食,游过来又游走。
难怪……虞姮好呆呆地望着池中的纸鸢,没有再让人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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