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周故对江繁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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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杀案和失踪案还在继续调查，最先被警察找上的是纳塔蓬和老林，或者说，他们是被陈奇推出去的。

舆论一旦达到顶峰，随之而来的只有下降，热度终归会褪去，没有轰动的最新消息，人们的注意力会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但政界的余波却很绵长。

一个颂汶牵扯出特大贪腐受贿案，作为名声在外的红灯区之城芭提雅，在印象中就容纳了污秽和黑暗的城市成为余波扫到的第一批对象。

周故无意去看警察局局长查南的笑话，却正好遇见查南被带走的场景。

查南看见蓬猜为周故引路那副恭敬神情，朝周故冷笑一声：“周总，你以为可以高枕无忧？”

周故回以一笑：“我一直在等那天的到来。”

等到查南那辆车开走十分钟，周故才从蓬猜的办公室出来。现在由蓬猜暂代局长事务。

蓬猜将周故送到楼下，保证道：“周总放心，除非发生爆炸，否则档案室是全芭提雅最安全的地方。”

周故点点头，上车离去。

发生爆炸吗？周故为话里无意的巧合逗出一声轻笑。

“发生什么好事了？”陈奇好奇道。

周故从警局离开后就莫名其妙地松快，在陈奇面前又恢复成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切都快尘埃落地，我为您高兴。”

陈奇却叹了口气：“老林、纳塔蓬都折在里面，留下一堆烂摊子，我还在发愁，你倒是轻松。”周故连瞳孔都没一丝晃动，如常道：“陈叔心烦，不如让我帮您分担分担。”

“你这把懒骨头难得这么主动，我这里恰好有两件事，你帮我办了吧。”

“您说。”

陈奇点了点桌面：“纳塔蓬之前留了一批货没送，买家已经等不及了，月底之前必须要交货，但这批货太大，需要你亲自盯着。还有老林没处理干净的东西得收尾，你这里需要人，我打算以后让你接过这一摊子。”

周故听完就接受了，痛快的样子倒让陈奇微讶。

周故说：“您吩咐的我自然都会做。不过上头现在还在开展行动，我一个人干两件事动静太大了，不如让江繁搭把手？”

陈奇玩味道：“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周故眉眼弯弯，“都是为陈叔办事。”

陈奇也笑了：“原本我就有这个想法，还怕你护短。既然你自己提出来，那江繁就去盯着货吧。”

江繁很快就得知了陈奇对他的安排，但直到晚上他才有机会当面问周故。

“这很正常啊，在我们推着陈奇放弃老林和纳塔蓬时，你就该想到了。”周故说。

“索坤……”

“陈叔会用索坤的，”周故平静道，“但那是在试探完我们之后。”

在开始行动前，现在的局面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为了应对纳塔蓬不得不设计差瓦的死亡，江繁作为差瓦手下突然向自己的投诚。

纳塔蓬与索坤的内斗，周故与老林的不合，紧接着局势就到了需要陈奇推出索坤和老林的地步。

就算是个傻子，看到这里也该明白其中有周故的推动，何况陈奇是只千年的老狐狸。周故因势利导才得了这点便宜，陈奇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他。

现在是陈奇手上能用的人太少了，假以时日，他和江繁会比纳塔蓬他们的下场更惨。

但江繁不相信周故的计划就到这里为止，而且他们之间还有那一桩爆炸案，难道得到真相的前提是他们都要彻底沦陷？

周故并没有嘲笑他的天真——灰和黑的区别真的有想象中那么大吗？

他抱住了江繁，良久之后，说：“这批货要送到佤邦，走的是达府美索河，到时你别急着过河，在美速县待一晚。”

“就这样？”

“就这样。”周故知道江繁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于是直接告诉了他，“我会在那里见你。”

江繁没有跟过走货，陈奇找了个人，说是陪同，但江繁知道这是监视。但无论是监视或是山路艰辛，江繁都无所谓，唯独让他苦恼的是，该用什么理由在美速县停留一天。

虽然周故没有细说，可是江繁从种种布置中隐约察觉到，他是想借这次机会回国。

离家那一晚，江繁辗转反侧，周故同样一夜未眠。

回国……是他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好事。

因为太过超出想象了，江繁甚至不敢开口问，只是每次意识到有这种可能，他就心如擂鼓，马上遏制再想下去。

他心烦意乱地撸了把头发，司机以为他坐不住了，说大概今晚就能到美速。

江繁应了声，在到达接应点时去上了个厕所。

走货的路线，除了必须途经的关口，大多数时候都在山林间行走，变数多、也容易出事。

纳塔蓬手里有配方，最后还是要投靠陈奇，既是怕，也是因为有更成熟安全的路线。

江繁找了个草木茂盛的地方上了个厕所，又像之前一样打量着这个接应点。

离镇子不远不近，方便供给，大概驻守十个人，要是遇到什么事，至少能有一个人突围出去报信。

路上他也遇到过当地管事的人，或政府人员，知道这是陈奇的货，都很快放行。

江繁总算深切明白，为什么从始至终，周故的计划都没有彻底扳倒陈奇。在运作良好的系统里，连陈奇也是可替换的。

他把小木屋看了个遍，正打算上车，然而余光瞄到后视镜有根树枝晃了一下。

“谁！”

江繁一喝，休息的众人都提枪上膛，往有异动的地方包围。

今天没风，车队的人都在货物周围，只能是外人。但除了树枝晃动，江繁没听见其他动静，也没发现异样，估计只有一个人。

江繁命令其余人都守在原地，他带着两个人追过去，低声吩咐：“别打死，捉活的。”

一个人，见他们追就跑，要不是侦察的，要不就是……

“别杀我别杀我！”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抱头鼠窜，被江繁踹了一脚跌在山坡上就连动也不敢动了，泰语也不说，开始说叽里咕噜的鸟语，“Don＇t kill me！！”

江繁听得头疼，把人抓回小木屋关起来。

“你是谁？”

这个外国人一路逃亡被吓破了胆，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江繁有杀他或打他的意图，才唯唯诺诺开口：“我是在泰国做教育援助的慈善组织的志愿者，美国人，叫乔纳森！”

江繁勉强听懂这个外国人不标准的泰语，提取到关键信息后，挑起了眉头。

周故看见阿提出门后才摘下耳塞，他递给阿提一块毛巾擦枪上沾的血，阿提边擦边说：“都解决了。”

美速县的酒馆后面，有一排矮屋，最里面那间的地面有个向下的楼梯，通往同等面积的地窖。里面的隔间很逼仄，但关满了人。

阿提把管理这边的人都杀个干净，看了眼这些还浑然不觉的“猪仔”，冲着周故点了点头。周故缓缓升起的笑意把这群惊吓过度的猪仔吓得后缩，以为刚刚那阵密集的枪声已经把挑选出去的那些人都杀死了。

不过周故笑的是，那群人都跑了。

他比江繁早两天到达美速，处理老林留下的烂摊子很简单，那就是让一些人死，再让一些人消失，简单得不用费脑子。

周故估计了一下时间，明晚，江繁至少该遇见其中一只小猪了。

果不其然，当夜色又一次降临，周故在酒馆吧台喝酒时，江繁忽然出现，坐在了他身边。

“这个借口不错吧？”周故推了新调好的一杯酒给江繁。

江繁口干舌燥，一口灌了半杯，连阿提都觉得他暴殄天物。周故毫不在意，让人又重做一杯。、

周故对他举杯。

江繁问：“敬重逢？”

周故说：“敬新生。”

“我有点想抱你了，江繁。”周故看着江繁，眼睛里水光艳艳，映出两个倒影。

江繁有很多话想说，但他面对这样的周故，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不顾酒馆其他人的视线，把周故抱在怀里，然后在他耳边说：“其实更想亲你。”

“可以啊！”周故愉悦地点头，主动凑了上去。

他们唇齿交融，分享着酒的甜香。

在江繁想要更深入时，周故却抽离了一些，嘴唇贴住被拉开，有点轻微的麻。

“怎么了？”江繁不解。

“嘘。”周故让他听，“听见了吗？”

警笛声从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江繁严肃起来，握着周故的手腕，生怕他离开：“这是——”

——这是和三年前，lotus爆炸后响起的如出一辙的声音。

周故笑眯眯地追上前又吻了一口，手指在不经意时往江繁口袋里塞进一块小小的东西。

“我送你一个礼物。”

“我爱你。”

“然后你忘了我吧。”

这就是周故对江繁说的最后一句话。在那场和三年前如出一辙的爆炸案后，江繁从昏迷中醒来，唯一能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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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番外，后面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