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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辆行驶得再快也要停稳在红灯下，柯玮似再也忍不住心里话般埋怨道“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收一下你那把口。”林泽随即厉色斥道。

柯玮虽不满地动了动下颚却也老老实实地闭上嘴，齐正不禁暗叹一息。

也不怪柯玮不爽，假期被不得已所打断任谁都会不爽，更何况偏偏是毕忱的爷爷死在了毕忱的新婚里。

一个在商界举足轻重的人其死亡导致的影响虽不至地动山摇也却足够让他们紧皱眉头，何况他们不得不出现在其葬礼上。

所谓死者为大，任谁都会在其死去时念着其的好，但毕忱的这几位好友却是一点也想不起这位老先生的任何一点好，只因其待毕忱的态度让几人至今无法释怀。

虽说他们这个圈层真情难求，情感难得，但该有的表面功夫还是会有，可毕华生却一点情面也不留，当初毕忱一朝出柜就让其扬言和孙子断绝关系，更是摆出一副勉为其难又施舍的模样让毕忱所谓的遗体葬在家族墓园里，当初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毕华生待毕忱的死会是那般冷漠，连毕忱的葬礼都没有出席，哪怕其出现在葬礼上骂毕忱也好，那终归都会被理解为是恨铁不成钢，终归也是一份爱和一份承认，可毕华生却从始至终不闻不问，甚至在面对外人询问时不承认毕忱是其孙子，尽管他们都知道毕忱没有真的死去，可外人不知，以至于各式各样难听的话在毕忱死后源源不绝地出现在几人所触及的地方。

有些话听多一句就对毕华生的厌恶多增一分，到最后几人对毕华生便只剩厌恶，甚至戴着面具社交时都会忍不住地觉得恶心，他们皆知如果不是因为毕华生毕忱不会走到公开出柜的一步，更不会被死亡，还要死于OD这样的一个原因。

他们比谁都清楚一个人在家里或家族企业里所遭受的压迫皆源自于当家掌权之人，而毕华生时至今日仍是那当家掌权之人，仍是那个压迫着毕忱的人。

他们比谁都清楚毕忱与其爷爷的关系，说栽培是有的，但论亲情恐怕他们都要比毕忱先笑出声，这也是柯玮敢在毕忱身边说出心里话的原因，这也是他们无一人安慰毕忱的原因。

可那到底是毕忱的亲爷爷，到底是一条逝去的生命，死亡的噩耗让车内的气压一低再低。

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新婚里，多么不吉利，又多么晦气。

几人皆抱着不同又复杂的心情沉默了一路，虽早知毕华生重病，可有钱人就是有大把的顶级设备与医生，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延长，谁都知道毕华生会死，可谁都觉得没那么快，但其偏偏就死在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时间里，似报复，似恶心。

“别咬了。”齐正轻轻撇看柯玮说道。

柯玮不满地弯了弯嘴角才放下嘴边的手，他牙痒又郁结于心，车一停下他便急匆匆地下车点上烟。

白雾荡在迈步间，飘散于泛白的夜空里。

收拾行李的声响不慌不忙地出现在室内，邱翼不禁跟随毕忱的步伐走到室外。

“你不回去吗？”毕忱夹着烟稍稍侧脸问道。

邱翼淡然一笑说道“有必要吗？”

毕忱释然一笑便转回脸看向将要黑透的天空。

手机无声震动在裤袋里，毕忱随手灭了烟便举起手机，他看着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终是能放心地露出笑容轻唤道“妈。”

毕母湿着眼颤着声说道“他死了，你回来吧。”

“回不去了。”毕忱带着淡然的浅笑轻吐道。

“回得来！”

屏幕里忽然传出一句激动的男声，毕父匆匆挤进镜头里说道“只要你回来…”

“爸。”毕忱强行打断道。

屏幕里的二人皆紧绷着等待孩子的言语，毕忱看着屏幕里的双亲忽然觉得他们怎么就老了呢？

毕忱的脑袋不自觉地稍稍倾斜，脸上忽然出现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正在给他拭泪的邱翼正带着一贯的温柔注视着他，他愣了愣便错开对视拿开邱翼的手再次看向屏幕说道“我不想回去，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你们问邱翼。”

被拉进镜头里的邱翼愣了又愣，他看着对面皆眼眶泛红的二人说道“爸，妈，我会照顾好忱忱，你们放心。”

毕母忍不住地垂脸擦了擦眼角，毕父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里的二人终是无声地点了点头，视频随之挂断在毕忱无声的笑容里，没有告别，没有承诺，就似过往的每一次，只不过这一次再也不是因为视频被人监控，再也不是因为不得已，再也不是演给谁看。

机场总上演着分离，今日却是他们第一次齐聚在机场互相道别，安琳依依不舍地抱过毕忱又稍稍撅着嘴，满是惋惜，她还没好好和毕忱一同逛过这座其准备长期生活下去的城市，还没好好地留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好啦，又不是见不到了。”林泽轻抚着安琳的手臂哄道。

“呸呸呸。”安琳一脸嗔怪地连声吐道。

林泽顿时连连轻打自己的嘴露出抱歉的神情。

“妈的，难得放假啊…”柯玮一脸颓靡地哀怨道。

齐正暗叹着又无声地拍了拍柯玮的肩，随即转头和新婚二人说道“找时间再来找你们玩。”

邱翼不禁笑道“找得到时间再说。”

几人顿时纷纷叹笑又摇头。

人生一辈子有多少件大事，又有多少个瞬间能让好友们在忙碌的生活里不管不顾地放下一切聚首到一起，他们皆知这一别便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聚首。

飞机平稳地起飞，空去大半的六座车平缓地往家的方向行驶。

送走好友又与自己的爱人一同归家，车里的毕忱在普通的沉默间拥着自己难得的平静，却不想行驶平缓的车突然急转刹停在应急车道上，转头看去是半张着嘴呼吸的邱翼，还有那紧紧攥着方向盘的手。

毕忱见邱翼稍垂着头似惊魂未定般便抬眸看了看车外又轻轻将手放到其肩上问道“怎么了？”

邱翼顿时抬头转身握住毕忱的手，力度之大让毕忱忍不住地皱了皱眉，他还没来得及再次询问就见邱翼一边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边说道“我算什么？我们的婚姻又算什么？为什么早不结晚不结偏偏这个时候来找我结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快不行了？你想气死他，你想气死他。”

毕忱愣愣地听完邱翼的话无奈地合眸吐出一笑，他含笑注视邱翼两息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现在说什么你还会信吗？”

带笑的言语让邱翼当下并不理智的大脑慌乱，他兵荒马乱般用双手捧着毕忱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信我信…对不起对不起…忱忱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邱翼。”毕忱叹气唤道。

邱翼被这一声唤唤得失了神，只知盯着毕忱看，满是失魂落魄。

毕忱无奈地合了合眸抬手抚上邱翼的脸轻吐道“你觉得你算什么？我们的婚姻算什么？就算我真的想拿我结婚的事去气死他又怎样？结婚不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来问我？”

“对不起忱忱，对不起对不起…”邱翼慌忙道，他匆忙地将毕忱拥进怀里，嘴里满是不停歇的道歉。

毕忱在邱翼肩上仰着脸，闭合的双眸下是那无声的苦笑，他哑着嗓说道“都是命罢了，他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被气死早该死了。”

“对不起忱忱，对不起，是我想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邱翼紧紧拥着毕忱说道，他试图解释，却始终没办法道清缘由，他因为毕华生的死而觉得毕忱对他毫无感情，觉得此前的一切都是毕忱演出来的，他明明为了能待在毕忱身边什么都能接受，如今却因为一个猜想而什么都接受不了，他又该怎么将其诉出口，他说不出来，更不敢说出来。

毕忱轻缓地抬手抚摸着邱翼的背说道“没关系，你要怎么想都没关系，事实就是他死了，死在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为什么找你结婚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邱翼无声地连连点头，他说不出话来，就像那犯错的孩子被原谅又被安抚时。

毕忱轻轻拍了拍邱翼便从其双臂间离开，继而和邱翼调换，他边开着车边轻吐道“从我决定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了，你既然说会照顾好我就请你好好照顾我，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上，那你就把它…”

“忱忱，我没有。”邱翼快声打断道，视线紧紧缠着那专注于路况的人身上。

毕忱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扫看邱翼一眼说道“有没有都好，有些东西交到我手上我也不愿意拿着，你拿着，替我好好拿好，好好照顾我，也替我照顾好我爸妈，你看他们想留在国内生活还是把他们都接过来，你决定就好，我只想做毕忱。”

颤动的双眸倒映着那状似谈笑风生的人，一声郑重的‘好’清楚地回荡在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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