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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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看心理医生对于毕忱来说是家常便饭,跑到另一个地方找中介看房子对其而言更是驾轻就熟。
在邱翼觉得一切如常的生活里毕忱已然为自己的决定做好所有准备,更是兑现了那句‘搬家会通知’。
只是这通知对邱翼来说是那般猝不及防又让他措手不及,此时的邱翼在工作日里如常地坐在会议室里开会,静音的手机在桌面发出一阵接一阵的震动,惹得正在发言之人下意识朝邱翼看去,视线却不敢停留在其身上,只是匆匆一扫而过,就像在话语间的惯性扫视般。
不想邱翼却没有像以往般看过一眼便让手机不再震动,而是反常地握起手机又头也不抬地举起示意噤声的手。
刚刚还回荡着话语声的会议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落在自身面前的文件上,却也都有意无意地窥视着邱翼。
“忱忱?”邱翼握着手机轻柔地唤道,惹得在场所有的人都出现各式各样的微表情或小动作。
只邱翼一人听得到的通话里传来毕忱略带烦躁的语调说道“我在你公司楼下,上不去。”
“我马上下来,等我。”邱翼快声说道,身体随着话语匆匆站起又迈步。
会议室里的人皆目睹邱翼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你们继续’就夺门而出的一幕,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或是耸肩或是歪头挑眉,继而重新捡起中断的会议。
脚下生风的邱翼浑身上下都透着紧张,若不是走楼梯的速度远远不及等电梯快,他眼下或许已飞奔在楼梯间里而非立在电梯口处焦急地摁过一次又一次按钮。
那明显紧绷的脸上满是着急,毕忱的突然出现让邱翼满心慌乱,这样的出现给邱翼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慌,只因他的忱忱从来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更别提亲自过来找他,他只恨自己不能飞天遁地,不能瞬移到对方面前。
终于走进电梯的邱翼不安地盯着那小小的显示屏,满脑子都是毕忱快要撑不下去的模样,他是那般害怕对方是处在再也无法独自坚持下去的状态里来找他,怕对方是那般急迫需要触及他,怕对方没有顺利地找到他而导致情绪不再受控。
人被情绪击溃往往只是一瞬间,不需要什么大的变故,也不需要什么打击,也许只是一件不顺心的小事就足以让所有深藏于心的情绪在一瞬间像倾盆大雨般将人从头到脚淋湿。
越过理智的担忧让邱翼在封闭的空间里越发慌乱,他似缺氧般想要逃离这小小的电梯,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自己的双眼为自己换取些许肯定性。
邱翼着急地将手伸出又放进那打开的电梯门缝里,他快步从那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走出,晃动的视线就像那因快步而频频摆动的衣摆,当他看到那个稳稳坐在沙发里的身影时终是能听清除自己心跳声外的声音。
双眼缓缓闭合在难以平复的呼吸上,邱翼不停步地深吸一气朝毕忱走去,双脚随之停稳在沙发旁。
“忱忱?”邱翼轻声唤道,五指随着落地的单边膝盖虚握毕忱的手臂。
毕忱随着邱翼的动作放下仰起的脸提眉露出抹惯性浅笑,脸上带着些许询问的神情。
邱翼因为眼前的毕忱而感到安心,也困惑于对方为何出现在此,他随即柔声问道“怎么过来了?”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毕忱面露难色地问道。
“你说。”邱翼随即回道。
“你觉得我戴哪一个最好看?我选不出来。”毕忱为难般说道,五指在话语间随着转动的脸将脚边的箱子推向邱翼。
还未平复的心率在毕忱的一举一动间更是加快两分,邱翼似那倍受震惊之人般看着地面已然打开的箱子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滞停两息。
关于他自己送出去的戒指,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或是被对方随意地丢弃,或是被对方套在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男人手上,又或是被对方挑挑拣拣只留下几枚又不知塞在家中的哪一个角落里,独独没有想过对方会将所有的戒指与信件都好好留存起来。
那个他多次尝试解锁却未曾打开过的箱子此时正敞在他眼前任由他看。
脸部肌肉随着抿动的嘴角与用力的后牙槽跳动,颈筋随着皱动的眉心绷紧,这一刻的邱翼激动得连呼吸都频频颤动,他缓缓抬眸看向毕忱哑声吐道“忱忱?”
毕忱看见那双眼里的欣喜若狂,亦看见其中的不敢置信,他轻叹一笑看向地面的箱子说道“我觉得都好看,不知道要戴哪一个。”
紧绷的颈部终是随着缓缓滚动的喉结放松两分,邱翼看向地面的箱子便伸手打开一个小方盒,空有绵软的盒内让邱翼呆楞一息,他还未转动大脑就听毕忱在他身边轻吐道“都放在一起了。”
握着小方盒的双手随着话语放下手中之物转而拿起长形方盒,一个,又一个。
一个个长形方盒接二连三地被打开又被放置在矮桌上,邱翼沉默地将眼前玲琅满目的戒指看了又看,似仍处在震惊中,又似在认真在挑选着那枚能作为答案的戒指。
坐在沙发上的毕忱无声地与邱翼一样看着桌面上那一盒又一盒的戒指,过往的回忆顺着眼前一枚又一枚戒指浮现在脑海。
过往由戒指带来的安定感不知从何时起早已变换载体,不知从何时起,给毕忱带去安定感的不再是随着节日与搬家出现的戒指,而是那个总定时定候出现在家里的邱翼,又或许,或许那一瞬两瞬的安定感从来都不是来自戒指,而是来自坚持送出戒指的那个人。
似静止般的邱翼终是在注视中抬起双手,却不是朝桌面伸去,双手顺着垂落的视线与下弯的腰背落进箱里,继而打开一个又一个空有软面的小方盒,空盒一个接一个地被抛下,邱翼一次又一次地在一模一样的小方盒里一无所获,动作在略显着急的神情下越发加快。
嗒-
在双手里打开的小方盒终是不再只有绵软,其中正正嵌着一枚素银戒指。
戒指就如初见时那般铮亮,铮亮得能清晰地倒映在微晃的双眸上。
捻握着盒盖的两指微乎其微地颤动着,就像那颗快速跳动在胸腔里的心脏般。
此时的邱翼激动得就像第一次将心爱之人拥进怀里般,但今日的他却再也无法装得云淡风轻,他只知看着手里的戒指呆滞在原地,连视线都无法从盒内移开。
那是他送给对方的第一枚戒指,是他在一刻也不能忍受不知对方身处何处的状态里一手一脚打磨出来的戒指,是他一边苦苦寻找对方一边擦过一次又一次的戒指,那戒指承载着他一天比一天更加坚定的决心,承载着他一天比一天更加确定的爱意。
“这一个吗?”毕忱在邱翼的呆滞里轻声问道。
邱翼随着话语缓缓转眸看向毕忱又肯定地点了点头,继而从盒内捻出戒指,放下空盒的五指随着双眸的转动轻轻托起毕忱的手。
他终是能为心爱之人戴上那枚承载着一切愿念的戒指,终是能握着对方的手朝对方露出喜极欲泣的神情。
毕忱带着些许宠溺与无奈合眸一笑就听到周遭出现接二连三的掌声,他抬眸去看便见周遭站着些不知何时被他们吸引而停步在此的人,众人脸上满是祝福与同感幸福的神情,他随之带着笑容俯身在邱翼脸上落下一吻,双臂随着离开脸颊的双唇拥住那仍单膝跪于地面的人。
驻足的一双双脚随着消失的掌声迈步,敞满桌面的方盒随着一人牵起一人的手被迟来的助理收起。
二人牵手并肩迈步在街道上,毕忱顺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缓缓将视线上移,阳光正好,正好落在反光的玻璃上,亦正好落在世人身上。
“我搬家了。”毕忱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说道,双眸随着不停步的双脚转动两分,他看向邱翼抿笑说道“带你认认路。”
一声轻应无意识地在恍如梦境的状态里从喉间跑出,邱翼沉默地随毕忱停步在车旁又在对方的示意下钻进那辆未曾见过的车里。
轿车从楼宇间驶离,继而出现在住宅区里,又缓缓停稳在车库前。
车门随着两道下车的身影接连发出声响,毕忱带着些许满意的笑容仰视着房子的屋顶,继而迈步走去开门。
邱翼无声地跟着眼里的背影迈过草坪又踏上台阶,继而跨过家门,家门随之闭合在邱翼身后。
钥匙落在玄关处的矮柜上发出些许声响,让邱翼眼里那正在迈步的身影变得真实两分,他顺着那身影转动视线,双脚随着视线一点点越过楼梯又经过客厅,继而停步在厨房里。
简单的两层独栋房,前有庭后有院,那是他想给对方的模样,也是他早已准备好的模样,只是他的忱忱却没有给他带其回家的机会,反而是将他带回了家。
不安感在此刻让邱翼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刚刚所经历的一切皆是真实的,那不是梦,那个想要让他给其戴上戒指的毕忱正真实地立在他眼前问他想要喝什么。
毕忱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模样让邱翼清楚地意识到这里是对方的家,而不是他们的家。
失落感出现得那般突然又理所当然,邱翼抿动泛苦的嘴角哑声吐道“水。”
毕忱边给邱翼递着水边含笑吐道“离你公司不远,离你家也不远,这样可以天天见了吧?”
泛苦的嘴角随着握住水杯的五指缓缓勾动笑容,沉哑的闷应随着垂落的双眸吐出,清水随着闭合的双眼流入喉腔。
下楼交谈,挑选起身,步行乘车,缓步又止。
邱翼的心情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似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如果刚刚是激动将不安吞噬,眼下便是自嘲大于喜悦。
他以为他终是换得对方回心转意,终是能拥着对方窝在属于他们的家里度过一个又一个平常的夜晚,可他的忱忱又哪里是一个会轻易丢掉执念的人,又怎是一个会突然醒悟的人,他怎么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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