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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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能止住泪水却平复不了翻涌在心里的情绪,毕忱随意地碾灭手中的香烟便走去翻找药物。
一具混杂着酒精与尼古丁和药物的身体终是平缓地躺于地面,他望着染满光线的天花轻缓地吐出一息继而闭上双眼。
他不行…
毕忱在自己的思绪里迷迷糊糊地睡去。
他做不到看着镜中的自己笑,做不到像那些享受生活的懒人般惬意地漫步在阳光之下,做不到云淡风轻地放下过去的所有一切。
他曾辜负了很多人,家人,朋友,兄弟,毕忱,甚至是自己,而如今的他亦做不到不辜负。
错了,他深知一切都是错的,可他又怎会在错路上回头,那本就是一条自己选的绝路。
不进则退,而他一退便是比前路更无天日的深渊,他不愿退,更不敢退。
从黑暗中醒来的毕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平静,那是仿若一切皆虚无的平静与空洞,他缓缓睁开双眼起身走去给自己泡上一杯热茶,继而捧着杯出现在工作室里。
毕忱窝进椅里转眸看了看倚在墙边的人像抬手抿了抿茶,双眼被持续上升的热气蒸得有些发干,他合了合眸便放下杯打开电脑。
光标随着活动的手腕滑动在屏幕里,毕忱百无聊赖地看着亲身出演的片又剪辑着视频,他根本记不清自己拍过多少又还有多少存货,他删过很多视频,但好像不管再怎么删存货都像永不枯竭的深潭般看不到底。
邱翼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毕忱在莫名其妙地禁欲,那具曾不受控的身体就像猝死般没再出现任何反应。
邱翼根本不知他不在的时候毕忱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对方如旧更新着社交平台上的动态,依旧和他一来一回地发着信息,仍是带着或平淡或不耐烦的语调和他通过电话,以至于他打开毕忱家门时被所见的景象震惊。
凌乱的客厅伴着紧闭的落地窗帘,成箱的酒水堆叠在厨房依偎着散落的空瓶,中岛台上满是外卖盒子,衬得厨房台上未收拾的食材显得有些腐败,映得水池里的餐具更显脏污。
愣在原地的邱翼忽然回过神便匆匆放下东西往里走去,急促的呼吸与脚步出卖了他紧张的状态。
当邱翼带着紧皱的眉心出现在工作室时他终是得以稍稍放松心弦,他平缓地放下握住门框的手抬脚朝电脑桌的方向走去。
“邱翼?已经周五了吗?”毕忱一脸茫然地看着邱翼低喃道。
邱翼揪着心缓步停在毕忱身边,双手随着下蹲的身体轻轻捧握毕忱双手。
倒映在邱翼眼里的是那张稍稍背光垂落的脸,其上是呆滞无神的双眸与那未处理干净的胡渣,衬得毕忱更显颓靡,也让邱翼的心脏颤抖不已。
心疼与担忧皆透过掺满爱意的双眸落进毕忱眼里,他合眸笑了笑便抬手触上对方紧皱的眉心轻吐道“怎么了?”
邱翼不禁咽了咽喉,缓慢地抬手将脸前的五指重新握进手里。
“饿不饿?要不要洗个热水澡?”邱翼望着毕忱哑声问道。
毕忱稍动眉心抬臂嗅了嗅自己便朝邱翼问道“洗过了,有味道吗?”
邱翼抿动嘴角无声地摇了摇头,不止是毕忱身上无异味,整个家都无异味,但他却无法因此而感到放心。
他的毕忱很懒,但绝不是懒到做完早餐就任由食材放到晚上的人,更不是会耐心地将外卖盒整齐地码放在台面上的人。
一切的佯装寻常与实际反常都让此时的邱翼有些失措,他没见过这样的毕忱不代表对方没有过这样的状态,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毕忱才为之一个正确的决定。
“想什么呢?不好看了是不是?”毕忱抬手触上自己的胡渣吐笑说道。
邱翼平缓地摇头抿笑说道“好看。”
“骗人。”毕忱不甚在乎地笑叹道,他伸手摸了摸邱翼的脸又道“不做饭吗?我饿了。”
“现在就去。”邱翼哑声吐道,上扬的下巴使他眼里的心疼更为清晰地落进毕忱眼里,毕忱无声地合了合眸便收回自己的手转向电脑屏幕。
轻皱的眉心随着站直的身体上升在空气里,其下的双眼缓慢地环视周遭一圈便顺着迈动的双脚离开工作室。
迈出工作室的邱翼不禁深吸一气,透过房间门窥见的碎镜片与毕忱小臂上不规则的划痕都让他的心脏一直处于一个高压的状态,他多想问问毕忱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多想亲眼看看其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正在愈合的伤口,可他偏偏不敢问又不敢看。
人体会自愈,那毕忱是不是也在自愈?
他不知,更不敢破坏那有可能是自愈的过程,他只知比起毕忱的大吵大闹,他更害怕这样平静又温和的毕忱,明明这样的毕忱才是他最熟悉的毕忱,但这却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邱翼带着身心的沉重熟门熟路地在厨房备餐,悄无声息出现的毕忱让他心脏随之停滞一息,他咽了咽喉才转动脚尖方向朝毕忱说道“我等下收就好。”
毕忱抬了抬脸抿笑轻吐道“顺手的事,你晚点帮我扔一下。”
回应话语的是强行勾笑下的闷应,抿动的嘴角里满是苦涩。
邱翼无声地转回去做饭,二人皆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就似当对方不存在般,连视线都不曾在对方身上停留,备餐声伴着收拾声与二人的沉默让厨房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冷战感。
纸巾随着置桌的餐食拭净双手,邱翼看着那些被装箱的空瓶略带疑惑地问道“酒瓶也扔掉吗?”
毕忱略觉好笑地说道“扔啊。”
“还以为你洗干净是想要留起来。”邱翼边捻起餐具边说道。
毕忱不禁吐出一笑说道“我是因为不想出门才洗的,所以等下要辛苦你了,家里垃圾有点多。”
邱翼无声扯动毫无笑意的笑容便张嘴咬进一口餐食,双眸下意识地回避与毕忱对视。
不管是解释缘由还是那声辛苦,于邱翼而言都是刺耳的,连眼前尽显温柔的毕忱都让他感到刺眼。
从以前的呼之即来挥之到后来的趾高气昂,邱翼最不想看见的一幕终是出现在他眼前,这让他一下回到当初对方不知他心意的时候,是那般让他感到窒息又压抑。
自责与懊恼在用餐间吞噬着邱翼,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那些被藏在寻常下的反常,那对方此时会不会是另一种模样,如果他能坚定地留在毕忱身边陪着对方回来,那对方是不是就不用一个人经历这么多天的足不出户。
可他又能做什么?对方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去他不在其身边,如今更是没有陪在其身边,他能做的又有什么?
无力感将邱翼压得似个放弃一线生机的人,气馁感一点点从食不言的邱翼身上冒出。
“怎么了?”毕忱忽然柔声问道。
邱翼顿时抬脸,他咽了咽喉轻声问道“药好像快吃完了,我们明天去看医生好不好?”
毕忱不禁垂脸吐笑,他带着些许无奈轻轻摇头说道“药还有,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那话就像酒醉的人摇摇晃晃说着自己没醉般,邱翼沉默地抿动嘴角,视线越过垂脸用餐的毕忱扫过家中便回到眼前的餐食里。
餐后的邱翼收拾好厨房便弯腰拎起垃圾边说道“忱忱,我去丢垃圾。”
回应话语的是无声流动的空气与低吟的影视,邱翼转身便看到毕忱窝在沙发里不知在何时已掉进睡眠里,他轻手轻脚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朝沙发走去。
双脚停稳在落地的薄毯旁,邱翼注视毕忱两息便弯腰捡起薄毯轻轻地盖在毕忱身上,视线随之扫过随意放置着衣物的沙发和散布着物品的矮桌,以及被散落物品衬得有些凌乱的地毯。
邱翼转身便准备出门扔垃圾,打开家门的手随着抵住门板的脚抱起垃圾,邱翼回头看过沙发一眼便跨出门槛,门板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嗒-
扣合的门锁敲出轻响却似洪钟般响在邱翼脑里,那背对着家门的身影迟迟抬不起脚。
踏入毕忱家时的场景一幕幕出现在邱翼脑里,中岛台,矮桌,沙发,地毯,以及房间里的样貌都快速叠放在脑海里,这让邱翼意识到毕忱的家在过去的这么多天里一直无人造访,无论是家政还是炮友。
毕忱一直都尽可能地让有机会成为性爱现场的地方保持平整无物,随意搁置各种物品的家绝不是毕忱的作风,这让邱翼意识到毕忱在这些天里或许一直都没有过性爱。
是什么让对方突然一下失去性欲?
这真的可能吗?
是药物还是情绪?
疑惑萦绕在邱翼心头,就似沉重的垃圾使他的步伐变得缓慢般。
邱翼出门没能扰醒毕忱,出现在其身边的打扫声亦没能吵醒他,邱翼不禁担忧地皱紧眉心,视线随着双手的动作从矮桌上经过,双手带走了随意放置的药物,也带走了遗留在浴室与房间的碎镜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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