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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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房间的邱翼停步在沙发旁无声地注视着熟睡的毕忱，他缓缓弯腰小心翼翼地抽走对方虚抱在肚前的空杯，杯底悄然落于地毯上，就像那随之落下的腰臀。

邱翼背靠沙发盘坐于毕忱身前，五指里的手机安静地变化着画面。

沙发里的毕忱似延迟般睁开双眼，脑袋顺着沙发无力地滑落两分便轻而易举地窥见邱翼的手机屏幕。

“不用订，我已经订了。”毕忱虚声说道，话语轻得就像深夜里的空气。

邱翼闻声回头，那勾着乏力笑容的面容随之映在他双眸上。

“你明天不走的话帮我收一下吧。”毕忱含笑轻吐道。

手机屏幕里订沙发的页面随之被指尖划掉，邱翼轻应一声便放下手机起身抱起毕忱。

毕忱似醒若睡地蹭了蹭邱翼的肩颈，就像他落在床被里时下意识的小动作。

邱翼餍足般注视着睡于枕上的人，他合眸轻勾一笑便转身灭灯躺下。

有力的双臂在黑暗中是那般轻柔地拥住疲惫的人，是那般温柔地给其带去轻抚。

阳光悄然爬上屋檐，邱翼被吵醒的那刻只觉得自己似刚睡着般，他下意识想收紧双臂，肢体不过刚动他就意识到身边空无一人，双眼顿时睁开，又被满室的阳光刺得狠狠闭上。

邱翼皱了皱眉便听清吵醒他的声音是来自家具搬运，他深吸一气便睁眼下床，双眼随着走出房间的双脚看见客厅里正在换置沙发的一幕。

“不是叫我收吗？怎么这么早？”邱翼带着刚醒的沙哑说道，双脚随之停在毕忱身边。

抱手倚墙而立的毕忱侧脸看了看邱翼便将视线重新落在搬运工人的身上轻吐道“不知道。”

邱翼轻吐一气就自然地展臂去拥毕忱，脑袋随之落在其肩上蹭动两分，那模样就像被吵醒后向自己恋人撒娇般。

毕忱弯着嘴角嫌弃般抬手推了推肩上的脑袋说道“去洗脸刷牙吃早餐。”

抱着毕忱的双臂根本没有半分松力，邱翼在五指离开脑袋的下一秒就重新贴上毕忱。

“你吃了吗？”邱翼哑着嗓轻问道。

“别烦。”毕忱不耐烦地说道，五指随着话语用力地推了推那炸毛的脑袋，腰背随之站直似为躲避那还未消失的晨勃反应。

邱翼顺从地松手站直，他转眸看了看沙发的变迁便转身走去洗漱，当他再次出现在客厅时毕忱正在清扫因置换家具而导致的灰尘与碎屑，他侧脸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当他不存在的毕忱，双脚随之往厨房走去。

“你床底的箱子装了什么？”邱翼边捻起餐具边问道。

“不知道。”毕忱边清扫边吐道。

“他的遗物？”邱翼抬了抬眸问道。

垂着脸的毕忱无声勾了勾笑说道“他的遗物不是我还在用就是已经处理掉了。”

“那装了什么？”邱翼不解地追问道。

毕忱顿时直起腰背看向邱翼勾笑讥讽道“这么想知道你打开看啊…”

邱翼随之弯了弯因咀嚼而扯动的嘴角，他根本猜不对密码又怎么打得开，眼下的毕忱明显是不想告诉他，他便自觉地垂眸安静地用餐，毕忱不屑般勾动嘴角吐出一声蔑笑，继而继续那暂停的清扫。

扬起的灰尘闯进阳光里荡出点点光斑，就像水流在光线下画出颗颗钻石。

邱翼走进工作室就看见在阳光里作画的毕忱，他知足般抿笑垂了垂眸就安静地缓步在其中，指尖随着停稳的双脚轻轻拨开桌上的手稿，他头也不抬地边看着那一笔一画边问道“画家的动力在早晨，作家的灵感在午后？”

执笔的毕忱轻吐一笑说道“没有动力也没有灵感，只是在晚上我才不会觉得键盘吵。”

“吵？”邱翼不解般问道，抬起的视线直直落在毕忱身上。

毕忱垂眸沾了沾笔笑道“吵，吵得我想把身边所有东西都砸了。”

邱翼不禁转眸朝桌面的键盘看去，指尖如抚羽毛般从静音键盘上缓缓经过。

“不知道换了多少个，就是觉得吵，很奇怪。”毕忱叹笑道，脸上随着落笔划出一抹自嘲又释然的浅笑。

邱翼伸手将未整理的手稿理好便抬脚走到毕忱身边，他侧头看了看一旁奇怪地问道“那些没画完的画都画完了？”

“不是画完了，是不要了。”毕忱随口回道，视线由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笔。

“丢掉了？”邱翼回头问道。

“寄给经纪人了。”毕忱不甚在乎地回道。

“为什么？”邱翼不解地问道。

毕忱轻笑一声说道“他说看不懂我的画，所以想看看我的创作过程。”

邱翼甚觉好笑般说道“他看不懂你的画怎么做你经纪人啊？”

毕忱也觉好笑般笑了笑，继而说道“不知道，但事实证明他非常胜任这份工作。”

邱翼费解般皱了皱眉又勾笑，他随意地弯腰盘坐在毕忱身边，稍仰的视线看看画又看看毕忱，虽得不到回应，他也自在舒适，惬意得就像那晒着晨光感受生活的人。

突然的安静来得让毕忱有些意外，他侧头去看就收获一个见过数次的含笑挑眉，过往的记忆在这一刻似浪潮般随着海风落在沙滩上，落在他脑海里。

过往的每一次沉默，每一次下意识的转眸注视，毕忱都曾收到过与如今一模一样的含笑挑眉，曾经的他总会抿动笑容便移开视线，如今的他却再也不用遮掩真实的自己，他注视邱翼轻笑一声吐道“你真的很像一只狗诶…”

仰着脸的邱翼不甚介意地弯下眼角含笑吐道“汪。”

毕忱无奈般合眸勾笑摇了摇头便回头回到作画中，邱翼歪着头与毕忱一同看着那画笔的起落，他好奇般问道“你平时就是写写东西画画画？”

毕忱嗤笑一声讥讽道“你去问你请的私家侦探不是更好？”

邱翼无声地抿笑说道“我想问你。”

毕忱勾动了无笑意的嘴角说道“不知道，看心情，写东西，画画，出门，健身，找房子，party，做爱，想到什么做什么。”

邱翼嘟了嘟嘴轻吐道“听上去好无聊。”

“是啊…”毕忱笑着说道，话里溢满自嘲。

“你的中介应该在你身上赚不少吧？”邱翼笑着打趣道。

毕忱轻笑道“又不是一直在用同一个中介。”

“经纪人呢？也是一直在换？”邱翼好奇地问道。

“一直都是同一个。”毕忱平缓地回道，语调稳得就像手中的笔。

“只有一个经纪人？”邱翼稍稍皱眉追问道。

“对。”毕忱轻吐道，手中的笔随着话音离开画。

邱翼带着些许意外提了提眉又缓缓点头，他若有所思般缓缓说道“那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

毕忱轻吐一笑便垂头靠近邱翼低声笑道“你想知道的应该是我有没有和他睡过吧？”

邱翼坦荡地任由毕忱看进他眼里，可惜对方并没有想要看进去的想法，毕忱随着话落移开自己的视线继而摆正身体说道“没有，我没见过，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经纪人是男是女，是什么人，可能是个大肚子的中年男性，可能是个精干的女性，也可能是个不起眼的普通人，谁知道呢？无所谓。”

落在邱翼眼里的是边作画边说话的毕忱，是个自由散漫的人，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不解地注视毕忱两息继而开口问道“那你是怎么找的经纪人？”

“网上找的，我随便找一找，让他随便做一做，没想到给我做到这种程度了，怎么样，我现在还算混得不错吧？”毕忱带着笑说道，还不忘侧头朝邱翼投去一个得意的挑眉。

邱翼叹笑道“何止是还不错？那些大家对你的画评价很高，你的画现在价格也很高不是吗？”

毕忱垂眸一笑轻吐道“你在我身上也赚了不少吧？”

“还以为，如同透明人的画家，会像他表现出来的个人作风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呢…”邱翼软着眼角轻声说道。

毕忱煞有介事般缓缓点头说道“确实，但我知道是谁买下我的出道作品。”

邱翼望着毕忱无声笑了笑柔声说道“我没卖，所以没赚。”

毕忱斜眼看了看邱翼嗤笑道“你们不是喜欢拿来送吗？换一份合同算不算赚？”

保持仰起的脑袋无声地垂落轻轻置于那大腿上，邱翼糊哑着嗓轻喃道“它还在我家里…”

一声‘还在’让那本就平稳的笔稳稳地停在画上，毕忱悄然下移视线，他稍动眉心无声地注视枕在他腿上的邱翼，双眸里是说不清的动容。

艺术是主观的，商人是逐利的，毕忱太清楚像邱翼这样的商人会如何逐利，何况对方早已与其父亲分了家，那对方在逐利的道路上必然不会顺风顺水，必然会有有求于人的时候，对方没有拿一幅在逐日涨价的画去换取一份利益，不知是因为自身的考量还是因为这样的一幅画没遇到一个更具性价比的机会，但不会是因为这幅画是其心头好而没有被拿来作为逐利的工具。

透明画家的画在逐日涨价的同时，邱翼的身价也在逐日攀升，毕忱太清楚邱翼从何时起就不再需要考虑一幅画能给自身带来什么利益，对方大可随手一送当做个顺水人情，但那幅画却仍被其留存在家中，他太清楚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品味艺术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圈层需要，对方或许连一分钟都不屑留给任何一幅画，可这一刻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对方当初买下他的画是眼光独到，还是因为对方早已知晓画家是何人，但如今的对方确实能站在他的画面前侃侃而谈其眼光是如何独到。

毕忱能想象一个根本不喜欢的艺术的商人站在他的画面前与旁人吹嘘其当初看见这幅画时的感受，骄傲地叹笑又自豪地回应旁人的吹捧或打趣，他不禁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却又想到对方不过是换了一幅又一幅面具罢了，他抿着浅笑抬手揉了揉腿上的脑袋轻吐道“你早就知道是我？”

那颗脑袋在掌下轻轻摇动，邱翼仰脸挑眼说道“不知道。”

邱翼在那双眼里看见诧异与不解，他不禁笑道“没想到吧？但我一看见那幅画就很喜欢，虽然说一开始想买画的目的不单纯，但那一刻我确实只是在为自己的喜欢买单，我也没想到当初的画家这么争气，本来还不觉得挂在家里有什么问题，后来发现他们总会在那幅画前面站很久，就想着藏起来算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画已经涨价了？”毕忱吐笑道。

“因为他们发现你的出道作品在我家。”邱翼无奈地叹笑道，仰起的脸随着话音埋在胯内，双臂随着轻动的肩抬起圈抱住毕忱的腰。

毕忱因邱翼似委屈似撒娇的模样失笑，他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在自身心头好被人觊觎时的那幅幽怨模样。

五指随着无声的失笑钻进脑后的发丝里，毕忱看着眼里的人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画了？”

“还是不喜欢，可能只是喜欢你吧…”邱翼藏在毕忱的衣物里闷闷沉沉地吐道。

毕忱不禁合眸又皱眉地吐出一声轻笑，他无奈地抬动指尖轻拍邱翼的后脑说道“起来了。”

那黏人的大型犬乖乖地松手抬身坐好，毕忱抿动浅笑便握着笔继续落笔。

玻璃窗隔绝了里外却挡不住阳光，阳光落于室内亦落于二人身上，冰冷的建筑为世人在嘈杂的世界辟出一处净地亦好好地为二人托住那份安静。

二人沉默得似独处一室，又像那结伴在沙滩边享受阳光浴的朋友。

毕忱在停笔的空隙里看着眼前的画忽然想起过往二人一同看展的时刻，当初的他们也像眼下般安静无言，不同的是如今的他们不再是抱着满腹的言语无法述说，而是平静地享受着这静室里的细响与阳光。

一人不再苦于满肚见解却无法分享，一人不再忍于满腔爱意却不敢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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