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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翼或许是恶劣,那些不惧毕忱拒绝他的底气通通来自于对方的那一份伪装,只因他知道当时的毕忱还容不得这一份伪装被撕破。
他或许想过很多种被拒绝的场景,想过很多种被接受的画面,但那些想象里唯独没有毕忱因为出自自身的感情而欣然接受他的可能性,因为他在对方眼里是那般的‘直’。
也不知是邱翼装得太好,还是毕忱太迟钝,两个同一性取向的人哪怕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毕忱也从未怀疑过邱翼的性取向和他一样。
邱翼从未在毕忱眼里看到过怀疑,更是没有见过毕忱对他做出试探性的举动,哪怕他对其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对方眼里依旧清澈明亮得像对待其他朋友一样,他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可他又忍不住嘲笑这样的自己,那可是他专心看了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会有错呢。
他有过很多假想,也有过很多幻想,但他终是不得不和对方一样,一样选择败在现实下,一样选择与周遭的朋友做着相同的事情,一样在世人眼里装着那个与其他人并无不同的‘直男’,直到他们分离。
毕忱再也不用装,或者说是装够了,装累了,才选择了像疯了一样不辞而别,毕竟一个‘乖孩子’又怎么会这么没礼貌又不懂事。
毕忱是懂事的孩子,是乖孩子,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如果不是出于相似的父母,相似的背景,相似的环境,那样的人或许根本就不会和他们玩在一起。
邱翼知道,其他朋友更是知道,但他们从未在毕忱身上感觉到任何一点不情愿与勉强,他好像只是有一点腼腆,又有一点文静,实际上好像和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他只是不会放声大笑,只是不会和他们一样大口喝酒,不会和他们一样左拥右抱,不会和他们一样玩得疯疯癫癫。
吃喝玩乐,毕忱没有一样落下,也没有一次离群,他总是看起来那般悠然自得,他生于这个圈子,亦活于这个圈子,就像鱼生在水里便会游动般,他只是没有像他们一样在玩乐时卸下那所谓的教养,所谓的仪态。
他们很喜欢毕忱的存在,喜欢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提醒着他们,时时刻刻给他们敲着警钟,那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统统因为有毕忱的存在而没有变成脱口而出与无心之失,毕竟他是一个不管在何时都不会失态的一个人。
当他们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脱离人群单独玩乐时,朋友总会问及毕忱是不是不喜欢和那群人一起出去玩,是不是不喜欢那群里的某个人,毕忱总会说‘我喜欢你们’,他喜欢着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喜欢着这几个永远不会背对彼此的人,即便不喜欢人群,可他喜欢待在人群里的这几个人。
而邱翼也不知从何时起喜欢上那个好像永远都会在他身边的毕忱,明明与他一起长大的人不止毕忱一个。
风度翩翩的林泽,沉着稳重的齐正,幽默风趣的柯伟,美丽动人的安琳,这四个性别不一,样貌不一,性格不一的人加在一起,似乎都不抵邱翼眼里的那一个毕忱,都抵不过那一个永远带着伪装的毕忱。
邱翼不知在何时忽然明白‘gay达’的意思,或许有些人生来便是喜欢同性,或许有些人本就自带gay达,或许有些人就是对暧昧之举反应迟钝。
邱翼不知,不是毕忱太迟钝,而是毕忱在很早之前就将邱翼是gay这个可能性否定得非常决绝,当一个人走进认定的事实后,便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事实不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只因邱翼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牵起女生的手,又在懵懂的年纪与其他男生做着相同的事情,更是在情窦初开时大大方方地向女生告白,在白日的绿荫下侧脸贴上女生的唇,在灯红酒绿间搂着女性的腰,他又怎么会怀疑一个与其他兄弟无异又一起长大的人,即便他一直以来都做着相似的事情。
毕忱不知,即便他装得再好,也好不过那个从未被他怀疑过的邱翼,只因他能牵起女生的手却不能亲吻其双唇,他能与女生暧昧却不能与之恋爱,他能收获一个又一个告白却不能亲口向一个女生告白,他能和朋友一起玩乐在灯红酒绿间却无法贴着女性摆动,他能和兄弟勾肩搭背却无法自如得像邱翼,他能和兄弟同吃同住却无法自在得像邱翼,他能和兄弟坦诚相待却无法像邱翼那样任由兄弟触碰自己的身体。
毕忱装得很好,不管是装直男还是装乖,一直都装得很好,至少,至少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不曾怀疑过他,直到那天,他被自己的兄弟挑破伪装,直到那天,他自己亲手撕掉所有的伪装。
刚刚还立在夕阳下被众人簇拥的毕忱眼下已走在路灯下,手里正提着一袋两袋往自己的住所走,那模样平常得就像路上的每一个人般,包括那个倚站在公寓楼下抽烟的男子。
毕忱停在公寓大门就拿出钥匙开门,他如常地跨过门槛又踏上楼梯,似全然不在意那个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男子般。
一个台阶又一个台阶,一个转身又一个转身,一层楼又一层楼,毕忱终是停在一道门前,他稍稍垂脸翻找钥匙,余光瞥见那男子停步在他身后他顿时转身厉声吐道“你谁啊?”
那男子只是勾动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无声地注视毕忱,无数的回忆在四目相对后尽数挤进毕忱恼怒的大脑。
无数个早晨,无数个午后,无数个傍晚,无数个黑夜,那一帧帧,一幕幕,那一天,那一夜,那张床,那个人。
无数的回忆就像那极速的走马灯播放在毕忱发愣的神情后,堪堪几息,他却像解开一个大G数的压缩包一样,眼花缭乱地看过无数个视频与片段。
一声嗤笑忽然出现在这静止的空气里,毕忱抬起因吐笑垂落的脸就挑眼说道“邱翼啊…找我?”
邱翼抿着笑无声地点了点头,毕忱侧脸吐出一声不屑,高傲又那般轻蔑,随即转身迈步朝楼梯走去,邱翼无声地跟在其后踏过楼梯又走进毕忱的住所。
毕忱随意地抛下钥匙就拎着一袋两袋往厨房走去,他无言地任由邱翼立在玄关处打量他的住所,旁若无人般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又放置。
那双脚终是在打量过视线所及后缓步停在中岛台旁,毕忱的视线始终放在自己的动作上,他没停动作亦没看邱翼地说道“家里只有一张床,你要睡沙发还是和我睡?还是…想睡我?”
那从进门后就没看过邱翼的眼随着话落稳稳地停在他的视线里,他不禁抿动嘴角却没能说出一字半句。
毕忱嗤笑一声便露出玩味的笑容,继而转眸继续自己的动作,他边归置东西边讥笑道“找我干嘛?你要毁了自己的回忆我没意见,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是觉得我现在过得太好了,还是想来告诉我我现在有多堕落?”
邱翼轻笑一声说道“我不觉得来找你就是毁了自己的回忆,你觉得是?”
那张带着讥笑的脸在无声中一步步放大在邱翼眼前,那双想过无数个日夜的软唇随之贴上他的双唇,那个回味过无数次的触感随之出现在口腔里,那截曾搂在怀里的腰终是回到他手心,那只曾触过他身体的手终是再次落在他胯前。
邱翼抬手摁住那个正在捏揉软肉的手就后撤脑袋从亲吻中脱离,视线稳稳停在那半合的双眼上。
毕忱睁眼勾出抹笑说道“不是吗?”
“不是。”邱翼柔声吐道,是那般肯定又从容。
毕忱抿着玩味的笑垂眸又挑眼,随即转身从邱翼的臂弯里离开,那一颦一笑落进邱翼眼里尽显诱人,或者说,他本就这般诱人。
邱翼无声地立在灯下注视着那个正准备要做晚餐的身影,又无声地抬脚将毕忱挤开,从而接过对方手上的器具与食材。
毕忱挑眼轻笑一声便任由邱翼为他做晚餐,继而打开冰箱拿出饮品又略带玩味地倚站在一旁观赏着这一幕。
邱翼侧头看过毕忱一眼就摆正脑袋专心于自己的动作,他哪里不知对方的作态意欲为何,对方只不过是为亲手打碎那些回忆里的美好,那些对方以为是残留在他心里的美好,对方不知,那些美好不是残留,不是幻象,不是看见现实后紧紧抓在手里又不愿放开的假象,那是他即便见过对方不辞而别后的模样仍觉得其美好的回忆。
几年未见,邱翼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但对方仍是毕忱,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所谓的不辞而别不过是一场大家心知肚明的各奔东西,他们不会一直陪着彼此,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路,他们只是没想到毕忱会走得那么突然又毫无先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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