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巡＆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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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艾提鲁诺王宫。

“王，最近的文书已经送到了书房，需要麻烦您尽快给出命令。”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批阅。”

“克斯大人，关于引进自动水渠系统的规划方案……”

“啊啊，那个吗，初版草稿上还有些瑕疵，我已经修改过了，之后让设计师重新提交一份。”

“是！”

宽敞明亮的宫殿内，各个部门正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像是流水线般快速地行进。

坐在大殿上首的黑发男性单手托腮，正同案桌前的大臣交流最近一次惠民政策的实施进度。他的眼神威严却不带压迫，时不时点头持笔在白纸上记录着什么，他提出的意见总是一语中的，而收到建议的大臣们，往往也会一脸“原来如此，真是受教了”的表情，而后恭敬地退后反思问题。

王座的台阶下方，一名披着黑色长袍的灰发男性立于侧位。他的姿态端正，语气却有些懒洋洋的，替队伍将公文分门别类整理好后，侍从会依次将对应的内容取走，而他则继续和大臣讨论一些细节，在对方陷入思考的时候，还会偷偷地打个哈欠。

午后的太阳炽烈，像张牙舞爪的野兽，玩累了就自顾自回去巢穴。不知不觉间，摆放在中央的沙漏已经流动到尽头，负责计时的宫人举着木拐将其缓缓倒置，挂在沙漏上的铃铛发出悠长的响动。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余下的部分可以先存储在偏厅，各位都辛苦了。”王座上的男性抬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其他人立刻安静下来。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王。”

“霍普大人和克斯大人才是，为了艾提鲁诺的人民，献上我们的敬意。”

“明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大臣们陆续告辞，留下的公文被侍从一一搬去偏厅，在国王说完“其他人也都退下吧”之后，余下的少数宫人也离开了。这下，大殿总算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不过，还有一人仍然站在原地。

“洛耶。”乙泰内尔辛苦了一天，总算放下伪装后，喊出了熟悉之人的名字。

将头上的兜帽取下，名为“洛耶”的男性回头看向乙泰内尔的位置，右手触碰左肩，礼貌地一鞠躬，再抬头时，脸上多了点专注：“为您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这件事，具体还要从几天前，霍普同克斯离开前往贝斯堤亚说起。

乙泰内尔消失在一个气象平和的早晨。

没有警报，没有外出记录，他留下一张手绘的法阵图和仪式内容后，便下落不明。

教会的二把手米塞里科德在得知此事后，花了两天时间收集数据，又花了一天时间钻研教主大人留下的资料，这才在第四天上午，顺利找出了利用媒介穿越世界的方法，并匆匆集结第一小队投入任务。

因为这次需要寻找的是中枢教会的领袖，Unity Order直属的最高掌权人，洛耶带着他小队的精锐们一同出动。此行的目的地不明，所有人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保护乙泰内尔大人顺利回归。

伴随着华光一闪，在寝殿内醒来时，洛耶甚至没来得及了解清楚情况，就同坐在茶几边的乙泰内尔对上视线。他甚至没找好摸鱼的理由，迅速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有些人能够成为队长不是没有原因的。

而后，嘴里喊着“霍普大人”和“克斯大人”的宫人们一拥而入，带着二人迅速准备完毕，然后将他们双双送进了会议室。

接下来就是兵荒马乱的三个小时。

勉强将自己同陌生的名字对上号后，面对一众陌生人，洛耶凭借着在基地内处理各种与民众相处问题的经验，在含糊部分提问的情况下，居然意外获得了大臣们的一致好评。

洛耶默默地将面前的白纸折了又折，看起来是在手下搭建什么模型，实际上人可能恍惚有一阵了。他把白纸摊开，抚平折痕，拿起笔在开头写下“艾提鲁诺”“克斯”“霍普”“国王”几个字，然后折起纸，又展开。

至于乙泰内尔……也许是对国王自带的滤镜，又或者有其他二人不清楚的原因存在，会议期间，针对国王的提问并不算多，并且大部分时候，其他人像是在给小孩子讲课一样逐点剖析。听到乙泰内尔那温和的声音，甚至有人因此露出了某种被圣光笼罩的安详。

洛耶的笔不自觉在白纸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儿。

“克斯大人，所以您有什么看法吗？”

“哦，是这样的，我认为……”

总之洛耶，洛耶承担了太多。

结束以后，工作蓝条清空的洛耶跟着乙泰内尔，在宫人的引导下来到书房。

乙泰内尔理了理外袍的袖口，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清楚地写着“和克斯出门外交，半月后归”的字样。

他看了看双目无神，正机械性地给自己灌茶水的洛耶，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他。

“这是什么，提示？”洛耶接过来，正反翻了翻确定没有其他机关，将纸条还给了乙泰内尔，抿了抿嘴，还是问出口，“大人，恕我直言，您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

即使被认作了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出于本能的警惕，洛耶并不认为这个世界可以是自己这些人的常驻之地。

尽管环境宜人，人民安居乐业，从报告中看来还存在着巨大的发展性，但这里没有机械，炎热的环境会让思维被炙烤。工作也很繁忙，比起曾经可以两手一摊交给下面的人去执行的生活，短短3个小时已经让洛耶受到了某种不可逆转的精神损失。

“我预感到在这里能够找到一些答案，因此擅作主张离开了教会。”乙泰内尔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他靠着椅背，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睛半阖，并不与洛耶对视，他用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陈述着自己的命令，“洛耶队长，我们暂时不会回去。”

乙泰内尔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羊皮纸，打开后，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行程，特别重要的部分还进行了标注和涂鸦，解说也十分清楚：“我希望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段时间，因此，还需要你的配合。”

他拉开了羊皮卷的下半部分：“这是‘霍普国王’接下来的日程表，而你作为‘克斯首相’，也要和我一起完成这上面的全部内容。”

“咳咳，全——全部？！”

主动加班和被动加班总是不同的，突然得知这种消息，洛耶手中的杯子不出意外整个倒盖在脸上。他被呛住了，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将杯子放好，洛耶低头，狼狈地捂住脸，试图擦去那些水痕。

“咳咳，咳，咳咳！”

“这只是个玩笑，洛耶。”

乙泰内尔收回专注于卷轴的目光，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位下属。他绕过书桌，径直走到洛耶身边，无视对方避开自己视线的行为，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过对方的左胸口。平日里，洛耶总是佩戴着勋章，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被一一取下，更换成更符合这里人穿着的项链首饰。打理规整的长发如今被更服帖地梳成麻花辫，乙泰内尔碰到了发尾，摸起来很柔顺，和洛耶给人的感觉一样。

“乙泰内尔大人……”洛耶有点尴尬地看向乙泰内尔，他的衬衫也被茶水弄湿了，半透明的布料贴着皮肤，被这样手指搭在胸口，他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一点点快。

他感觉自己在被描绘，至于具体是什么，也许是一个圆，因为食指在左心门的位置打了个转儿，然后整个手掌贴上来，像在感受一柄武器的质地，沿着他锻炼扎实的手臂一路向下，握紧他的手腕，反手托起他戴着金属护甲的左手。

因为洛耶坚持，侍仆并未将他原本衣服的配件一同更换，义肢的金属护甲下方装配了锋利的刀片，平时收在指节内侧，万一遇上特殊情况，有点什么东西傍身总是好的。这习惯是洛耶早年在部队打拼时养成的，现在，柔软的手指贴着暗色金属关节，明亮的光照射下来，保养得当的护具表面反射出模糊的人脸。

洛耶抬着头，他脸颊有水珠划过，刘海贴着额头，总是带着漫不经心与讽刺的双眼，此刻全然被眼前的乙泰内尔占据。

“只是暂时待在这里，很快，我们就会离开。”

乙泰内尔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恶趣味，轻声开口道：“在那之前，为了我而努力吧，洛耶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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