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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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周旋久遛狗回来，见枕头已经被放回自己的床上了，他送两条萝卜回荆复月那里，发现荆复月竟然还在家。

“今天不是周五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荆复月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手指绞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很闷，含糊不清的。

“请假了，今天不想去。”

“嗯？”

他脸颊微红，眼眶也有些湿润，周旋久看了一会儿，坐到他身边，本想抬手摸一摸，但是却被他躲开了。

“不舒服？”

“......嗯。”

“摸一下。”

荆复月不想他摸，但是被他抓住了脖子，就只能乖乖地任他在脸上摸了个遍。

“发烧了，昨天半夜着凉了？你不会踢被子吧。”

“......可能。”

“嗯，哥哥还跟小时候一样呢。”

周旋久拿来温度计递给他，却在他抓住的前一刻偏移了一下，然后塞进了他嘴里。

“压在舌下，五分钟，不要说话。”

“......嗯。”

“去沙发上吧，软。”

荆复月点点头，躲开了他要牵自己的手，坐下之后还把胡萝卜抱在怀里。

“...应该只是低烧，家里还有药，吃过之后再睡一会儿吧。”周旋久坐到他身边，递了杯热水给他，“你也是，生病就生病，干嘛不好意思告诉我？”

荆复月轻蹙着眉头，闻言睫毛颤了颤，或许是想看他，但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周旋久把体温计拿了出来，三十八度多，他将胡萝卜推了下去，荆复月搂在怀里，说要喂他吃药。

“...别、别这样。”荆复月轻轻推着他，但周旋久重重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所以只好停下来，“...太麻烦你了。”

“哥哥，平时是你照顾我，现在你生病了，当然是我照顾你。”

“......我自己来。”

“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时候，你看你现在，脸颊潮红，眼眶湿润，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坏人欺负了呢，就让我来吧。”

荆复月闭了闭眼，周旋久看他睫毛上挂了点泪珠，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拍他的后背。

“好啦，真的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个爱哭鬼。”

“唔......”荆复月吸了吸鼻涕，说道，“我一生病你就一直陪着我，都做不了自己的事情了，所以不想你知道。”

“说的什么话呀，来吃药了，啊——”

“...谢谢弟弟。”

周旋久弯了弯眼，“不客气。”

荆复月在床上躺了一天，周旋久本来也想上床一起的，但他说那样被子漏风会冷，于是周旋久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你睡吧，我看会书。”

“...我没事，你回去吧。”

周旋久看着他，抬手在小黑猫头上揉了揉，然后敲了敲它的眼睛。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可是——”

“生病了不都会很依赖别人吗？”周旋久眯起眼睛笑道，“哥哥，你好奇怪哦。”

然后荆复月就不再赶他走了。

说是要睡觉，但荆复月一直睡不着，睁眼偷看周旋久，发现他又在看那本小说。

讲的是“我”和一位多金的鳏夫闪婚，跟着他回到庄园后，发现家里到处充满了他亡妻的身影，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对这位前妻有很高的的评价。

“我”渐渐感到自卑，也开始怀疑丈夫是否真的爱我，因为每当“我”问起亡妻时，他也总是在回避。

可是当矛盾达到顶峰的时候，“我”却突然发现亡妻并不是“我”认为的那样完美，她确实美丽，符合所有人对她的看法，可是私下里，她却是个‎‌‍‎‌浪‎‎荡‌‌‎‍恶毒的女人，丈夫也是为了所谓的男性尊严，才不愿意多提起这位亡妻。

周旋久很喜欢这本书，荆复月问他为什么。

“喜欢女主角。”

“‘我’？”

“她连名字都没有，怎么会是女主角，我说的是亡妻。”

“亡妻？为什么，她......不是个正面人物吧。”

“难道‘我’就是吗？她在知道了是丈夫杀了亡妻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在她眼里，丈夫爱自己，大过一位生命的逝去，而且，她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她，早就在对亡妻的嫉妒中消失不见了。”

“毕竟在她看来，丈夫确实像是在怀念亡妻，她又处处觉得自己不如亡妻，连个替身都算不上，我觉得也是有情可原的。”

“作者用第一人称来写，就是为了让读者代入，擅自认为亡妻是个完美无瑕的白月光，在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之后，说不定会有‘她该死’这样的想法，可是这些看法都是强加的。”

荆复月垂下眼笑了笑，“你说得对，读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自卑，又渐渐转变为了怨恨和嫉妒，这些感情，会让人迷失自我。”

“丈夫虽然喜欢过亡妻，但他喜欢的，只是他自以为的亡妻，在发现了她的真面目之后，感情就扭曲了，可是亡妻一直都是那样的性格，桀骜不驯，永不屈服，她从来没变，只是不符合别人的擅自期待，因此产生的落差感，就没必要负责了吧。”

“的确，她有诸多优点，美貌最不值一提，说起来我也很喜欢这样强大的人，不去迎合别人，无所谓别人的看法，永远都做自己。”

周旋久闻言把书倒扣在床上，问道，“哪怕她是坏人？”

“世界上又有谁是完美的呢？谁都会有阴暗面，你说的没错，那些纯洁无害样子，都是展现出来给外人看的。”

“嗯，不过哥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喜欢什么。”周旋久握住他的手，“我觉得我太不关心你了。”

荆复月把手抽了回来，“怎么会。”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刚才不是说了吗？”

“那是书中的人物，我说现实里，你也16了，有遇见过喜欢的人吗？”

荆复月勾起唇角问道，“我可以回答吗？”

周旋久这会儿倒是分得清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了。

“当然了，你是我哥哥，虽然我舍不得你，但你要是真的带回来个小嫂子，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荆复月仿佛没发现他的异常一样，低下头不去看他。

“好啊，我想想......暂时还没有，但我觉得年纪不能太小，那样不懂事，我喜欢听话的，所以他要乖一点。”

这完全就是周旋久的反面，但他今天却很懂事一样，听见荆复月这么说，也丝毫不觉得生气，仿佛和凌晨是两个人。

“啊...好吧。”

“你呢？”

“我？”周旋久歪了歪头，说道，“没想过，毕竟我的生活里只有你，不知道别人什么样。”

“对啊，你遇见的人太少了。”荆复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你还小，今后你会遇到更多的人，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但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只属于你的人，你也只属于他，你们会共度一生，包容彼此的所有。”

周旋久垂眼，漫不经心地抓住他的手，轻飘飘道，“我不喜欢那样，哥哥，那个人可以只属于我，但我却不会属于任何人。”

“......对，我们岁岁，是自由的。”

“不过哥哥，你说的这个人，跟你好像啊。”

“没有，我只是你哥哥，陪不了你一辈子。”

“是吗？”周旋久轻笑一声，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那我有点生气了，我才刚要走，你就要离开我了。”

“可是你总要学会分离，我真的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

周旋久深吸了口气，他缓缓呼出，将荆复月的手放回了被子里。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

那天过后荆复月再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和周旋久也一切如常。

距离系统关闭还有半个月，季语拿着一些周献留下的资料来找周旋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每次看到他和荆复月待在一起，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就觉得他们俩有点奇怪。

趁着荆复月去拿电脑，季语拍了拍周旋久的肩膀问了句，“岁岁，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啊。”周旋久睁圆了眼睛在眨巴眨巴，“我和哥哥好得很。”

好到每天晚上都亲亲，再也不会有人比他们俩更亲密了。

“可是妈妈怎么感觉年年别别扭扭的？这孩子，心里又闷事儿了？”

“青春期嘛，妈妈，少男心事，你不懂。”

“哈哈，你这孩子，行，反正有你，妈妈放心。”

“嗯呢。”

荆复月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和周旋久隔开了些距离，季语好奇地打量他两眼，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周旋久，有些纳闷地问，“年年，坐那么远干什么？你这样岁岁怎么看啊。”

“哦，那你往那边去点。”

“你坐到岁岁身边不就好了嘛？”

荆复月这才过去。

季语拿着资料给周旋久分析，虽然他自己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但作为母亲，还是要给他提些意见。

“妈妈觉得国内这个虽然好，但现在对比下来，A国这个也是可以考虑一下，就是远了点，哎呀妈妈舍不得你，更放心不下，真纠结，年年觉得呢？”

“我？我觉得A国的是不错，岁岁呢？”

周旋久瞥了他一眼，对季语笑道，“我想留在国内，离你们近。”

“对吧，可是这关系到你的前途，哎哟...愁死我了。”

荆复月的手腕被周旋久攥着，他脸都疼白了，但还是控制着语调，开口说道，“但其实A国这个更好，教师团队和资源，都会比国内好很多，而且这个学校在东部，和舅舅在的N市也不算太远，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周旋久脸上的笑容更深，手中的力气却还在加大，稍晚一些，荆复月的手腕说不定会出现青紫，如果他还不闭嘴的话。

“哎哟，年年说这话妈妈真意外，我还是放心不下，我打电话问问小珩，岁岁觉得呢？”

周旋久扭头盯着荆复月，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半晌，周旋久笑出了声来。

“那就A国。”

出国毕竟不是小事，还一下这么久，季语说还有几天，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但周旋久当场就登录系统更改了信息，季语见他这么果断，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下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短，她晚上就留在这里。

今天周旋久来得比平时早了些，还不到十二点，他依旧拿着一个枕头，这一次，他将枕头垫在了膝盖下面。

周旋久跪在地上，按压住荆复月的双手，从他唇边离开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手一点一点向下，在触碰到睡裤的抽绳后，被荆复月抓住了手。

“疼。”

荆复月浑身轻颤着，闻言松开了手，没想到周旋久笑了一下，又要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

“不要！”

“装够了？”

“......不要，不要这样...岁岁...”

周旋久抬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荆复月红着眼，充满抗拒的表情中，还带着无法忽略的恐惧。

于是周旋久又问了一遍曾经问过的问题。

“你怕我？”

“...我怕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荆复月颤抖着问他，带了些哭腔，“我是你哥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本以为周旋久只是嘴上说说，可是这一个月来，每天晚上，每天晚上，从唇角到耳垂，甚至今天还伸了舌头。

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什么时候，周旋久是从哪里学到了这些？！

“我知道啊，我是你弟弟。”周旋久跨坐到他身上，手撑在他胸前，感受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悠悠道，“你的妻子。”

“哈啊...!”

荆复月用力把他推开，想要下床躲开，但是被他压了回来。

“你要去哪？妈妈已经睡着了，你别吵到她。”

提到季语，荆复月的羞耻感更甚，母亲还在隔壁睡觉，而他竟然在和自己的弟弟做这种事情。

“你...”

周旋久竟然这么清醒，他知道自己是他哥哥，也知道自己在...

“嗯...岁岁，你先下去，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不能好好说了，因为我现在很生气，荆复月，我没想到你会赶我走。”

“......唔嗯。”

荆复月被他掐住了脖子，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这就是你一直装睡的原因？啊...早知道被你放任的结果是这样，我宁愿你一早就阻止我，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荆复月，你的心好狠啊。”

“哈啊...！岁岁，你还小，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你先下来，我们慢慢说。”

周旋久沉默了几秒，真的从他身上下来了。

“说吧。”

荆复月调整了一下呼吸，想过去拉住他的手，顿了顿还是算了。

“岁岁，你听我说，我是你——”

我是你哥哥，你是我弟弟，我们之间不能做这些，你只是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

周旋久听腻了，也早就听懂了，可惜荆复月才刚刚反应过来。

“说啊，怎么不说了。”

“岁岁，我——”

周旋久抿嘴一笑，过去摸了摸小黑猫的头，又在眼睛上敲了两下。

“荆复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听这些大道理。”

“......”

荆复月终于意识到，他的讨厌并不是因为说教，而是因为那些东西他都明白。

他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明白亲情和爱情的区别，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

“荆复月，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是个傻子，我的伪装很拙劣，你却能次次上钩。”

“...你只是年纪小，我说了，你今后会遇到很多人，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感情，只是因为你的占有欲，这不是喜欢，你以后就会明白。”

荆复月沉重地看着他，或许是自欺欺人，可是也只能这样。

“你现在从我房间离开，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还是哥哥你还是弟弟。”

“我当然会离开。”周旋久咧着嘴，这个表情在此刻是那么讽刺，“因为你喜欢听话的人，所以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什么？”

“三个小时后，我就要去A国了。”

荆复月的心猛地一沉，他愣在原地，周旋久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自己只是想提醒他自己知道了，不是真的想他走啊。

周旋久一点一点走过来，抬手抹去了他的泪。

“哭什么，荆复月，不是你要我走的吗？”

“......岁岁。”

“你应该继续装下去，这样我心愿得偿，说不定真就像你说的那样，会渐渐放下对你的感情，可惜了，我没得手。”

丝丝轻语，在黑暗静谧的此刻，仿佛化成了柔韧的绸缎。

荆复月觉得自己像是被缠绕，一点一点收紧，窒息的感觉传来，垂眼一看，原来是被掐住了脖子。

“真的好可惜，就差一点点。”周旋久缓缓把头歪下去，又猛地看向那个枕头，“所以我会一直想着你。”

“够了...我们是兄弟，你别发疯了......”

“我没疯。”周旋久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脸，“你自己要把我养在身边的，荆复月，是你疯了。”

“......我，我怎么知道你会变成这样！”

“我一直都是这样，我说了，不要擅自期待。”

“周旋久！”

“嘘——”周旋久的食指从唇边移开，然后在他唇角按了按，“我不喜欢吵的，听话。”

“......你确实需要好好冷静一下，到了A国，我不在你身边，记得照顾好自己。”

“当然，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周旋久绕到他身后，一直将他推到了洗手间的镜子前，然后抬脚踹了一下他的腿窝。

“唔！”

周旋久从身后绞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温柔地轻语。

“哥哥，你一个人，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特别强调了“一个人”，荆复月被他逼出了眼泪，却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可别忘了，别的东西都可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

“放手......”

“要是被我发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现...”

周旋久不舍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完，突然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子里自己的眼。

“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阴恻恻的声音将湿热的舌尖化成了冰冷的蛇信子，轻舔过后，周旋久用力推开了他。

“记得想我。”

荆复月被他甩到了镜子前，打翻了很多东西，巨大的声响盖不住周旋久离开的脚步声，他想去追，但又知道不可以。

“记得想我。”周旋久又说了一遍，“荆复月，你可别忘了我。”

“...你这个疯子。”

“哦？所以你觉得，你是正常人？”

“你不在，我就是正常人。”

周旋久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他过去捡起了那个枕头，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应该是真的在开心，连语调都那么轻快。

“你做出这样的事，这么对我说话，荆复月啊......”

周旋久缓缓回头，露出一个天真无辜的表情。

“早知道那天晚上，我就闷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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