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里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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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意唯躺在检查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他的卫衣和裤子分别上掀下拉，光滑平坦的小腹上涂满冰凉的凝胶。

“袁先生，我们现在要用仪器检查您的子宫啦，会有点凉哦。”

袁意唯听到护士温柔的语气，心想如果今早去买菜的阿姨也能这么跟他说话，兴许他就不会偷拿多两颗蒜了。“嗯。”这种冰凉甚至有点恶心的感觉，他十四年前就开始接触并习惯了。

最高级的私立医院总是动作轻柔又奇快，袁意唯拿到检查报告也不过是去外面咖啡馆买了杯咖啡的时间，他刚准备看自己卵子是否还健康，不远处一个穿得跟圣诞树一样花里胡哨的男人怪叫着朝他冲了过来。

袁意唯面无表情地朝安宇伸手示意他的位置，这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双性人。两人从幼儿园开始认识，一段孽缘，啊不对，友情持续了整整二十八年。在很多年前，他准备跟前夫一号李俱俊私奔前的那个夜晚，安宇哭湿了他一大片真丝床单，劝他快点打掉孩子，早孕早婚只会令人提前踏入坟墓再也出不来。

可现如今，一个成了三十二岁，觉得没有男人也无所谓，心死了但是输卵管和子宫还躁动着的单身男人；一个成了稍微晚婚了几年，三年连生两胎共三孩，又惨遭老公出轨，现如今成为了单身爹咪的单身男人。

都是单身男人，安宇比他潮一点吧，一点……袁意唯低头拉了拉洗得变形褪色的灰色卫衣想。

安宇灌了几口咖啡，紧张地抓着袁意唯，问：“怎么样？你要生下来吗？”

“生……”袁意唯反手拿起报告狠砸了下安宇的头，“惯例身体检查。”

安宇翻了个白眼，抚着胸口说：“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又跟谁搞上了。”

说“又”就太抬举袁意唯了，虽然他离婚三次，但是感情史与床上史除了与三位前夫有关，除此以外也没什么了，若真有，那也该是“终于”。

对袁意唯来说，他人生三段惊天霹雳且出格的事情也都是跟三位前夫有关——年少跟李俱俊吃禁果不知道避孕，满腔热血想留下孩子，抛弃优渥的原生家庭庇佑，勇敢跟前夫一号私奔。离婚后没几天就跟前夫易嵩闪婚了，但是婚姻生活像一潭死水般，他受不了也找不到理由离婚，终于在某个失控的夜晚勾搭上了前夫三号路西。

是的，他未婚先孕、闪婚又出过轨，即便如此，他还是自己心目中那个纯情双性人。有一说一，这几年他都是靠着小玩具过的，没有危险性行为也不敢约炮解决生理需求，这不叫纯情叫什么？

袁意唯站在落地玻璃窗边，折射进来的光将他脸上的细小绒毛以及粉色脸颊照得年轻了起码十几岁。

安宇问：“那你叫我过来干嘛？”

“我怕。”

“怕什么？你身体出问题了？”

袁意唯摇头，噘着嘴，看着很是无辜，“我就是想看看我还能不能生孩子。”

安宇的神色变得古怪，他又喝了口咖啡，上下打量他穿得跟落魄大学生，实际赡养费足够他躺着活一辈子的好朋友，说：“袁先生，这年头可不兴老蚌生珠啊。”

“好珠歹珠，起码也让我知道知道能不能有珠。”

安宇前夫是个非要他生男孩的清朝僵尸人，所以他对报告上的数据和陌生名词很是熟悉，他拆开报告翻看，点头说：“我看行。你这老蚌能有珠。”

袁意唯的眼睛亮了，他露出酒窝，笑眯眯地接过报告，像放置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塞进档案袋里。

安宇问：“你要跟谁生？”

袁意唯的嘴角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舔着唇往前凑，小声问：“你、你有没有认识什么身体好，基因也好的男人啊？”

“哟，你这纯情小卫士还想借精生子呀？”安宇点燃香烟，抽了一口喷出烟雾说，“不认识，你前夫哥们那样规格的男人我可没福气认识。”

“也未必要他们那样的。”

“你傻呀！路西不拿走你家产半壁江山就算你走大运了！你别以为每个穷男人都跟他一样那么有志气！”

袁意唯被说得羞愧，嗫嚅道：“那怎么办……我真的很想要小孩。”

“你……”

“这位先生！我们咖啡厅禁烟！”

服务员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安宇不好意思地朝周围人示意，可他更不打算掐灭香烟，径直拉着袁意唯往店外走。

安宇蹲在角落吞云吐雾，半晌，他懒懒地问：“哎？你三个前夫现在怎么样啊？有伴了吗？”

袁意唯咬唇想了会，说：“我不知道……”

“其实我觉得他们三个都适合当你孩子爸呀，都帅，又有钱，听你以前说也都是大鸡哥，你是问都没问？”

“问了干嘛呀？又不想再婚。再说了，都离婚各自安好了，我又没跟他们有孩子宠物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沟通。”袁意唯说，“总不能我一天到晚盯着他们有没有再婚或者谈恋爱吧？多变态啊？你想我要是找了别的男人，随便拉个谁过来蹲我家阳台偷看我跟男人接吻做爱，那多荒谬。”

安宇被袁意唯无厘头的比喻逗笑了，他放声大笑，踩灭烟头勾着袁意唯肩膀说：“走，哥请你吃饭！”

袁意唯知道安宇那个渣男前夫没给他留下什么钱还整天找他麻烦，养育三个孩子的花费也跟无底洞似的填都填不满，所以他很自然地回绝了安宇邀请，“我请，孤家寡人的花不了几个钱，还得靠你。”

……

袁意唯跟安宇吃完饭就回到家躺在沙发上装死，他的小家比起银行账户上数不清的0属实是窄小了些，但是他住得很舒服。

几条短信提示音惊醒了他，他眯着眼调开手机界面，看到是易嵩给他汇了好几笔钱。他坐起来快速心算了汇款总额，战战兢兢地给二号前夫拨了个电话。

“喂？”

袁意唯听到背景如死一般寂静，知道他是在录音室里，便问：“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易嵩抬眼瞟屏幕上花花绿绿的作曲软件，干脆摘下整个耳机说：“没有，怎么了？”

“我刚刚收到短信了。”

易嵩垂眉解锁手机，随意划拉了几下，说：“哦，汇款都收到了吧？”

“太多了。”袁意唯其实本来就不想收易嵩给他的赡养金，但是易嵩坚持，法官也这么判了，所以他不得不拿，“我真的用不了这么多。李……你之前的那个前任给的钱足够我生活的。”

“我的才华是无限的，但是他的公司随时都可能倒闭。”

这话给李俱俊那个火炮听到，他一定会气死。袁意唯叹了口气，扶额说：“易嵩，我是认真的，这些年的利息已经多到我下辈子，不，下下辈子都用不完了，我真的不要这么多钱，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是……过错方。”袁意唯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通红。

“嗯，然后呢？”

“我、是我错了，所以我不要任何补偿，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过日子。”

“我很好，你没发现我这次给的钱更多了么？”

“那……”

“意唯，你一定要拿着这笔钱，然后这辈子都不能忘掉你给我戴了一顶大绿帽还被我当场抓包的事。”

“……”

“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给你赡养费。我跟你七舅老爷说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易嵩没等袁意唯回复就快速挂断电话，再打回去，不管是袁意唯的微信还是手机，统统都被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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