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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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惊讶大过于悲伤，平日里沈老师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不动声色的，现如今竟然因为他而当众落泪，他的内心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你不要哭，”他抬手替他拂去眼角残余的泪珠，不知不觉间又被他的情绪感染，整个人再次变得有些伤感，“你一哭，我又想跟着哭了。”

沈修竹久久才回过神，并未言语。

“不要哭呀，”秦杳心疼得不行，抱着人家哼唧，“其实我在乡下待得挺开心的。”

秦滔走了后，姐弟俩正式开启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

第一天晚上，秦杳因为过于思念爸妈而在床上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打开灯，透过窗户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莫名想起以前看过的鬼怪小说—‘窗户上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诸如此类的描述，又成功把自己吓抽抽。

就在他壮起胆子下去拉窗帘时，角落传来吱吱声，他惊叫一声立马夺门而出，跑到对面融融的房间，使劲敲人家的门，拉着人家说了半宿的话，这才慢慢睡着。

第二天吃早饭，融融将昨晚的事全盘托出，并鄙视他胆小，秦杳低头喝粥啃排骨，不敢反驳一句，甚至想好了晚上再去人家房间睡，打地铺他也愿意。

奶奶在一旁笑着，只管给他俩添粥，临上学前又拿出俩大苹果，让他们带到学校吃。中午回来时，家里就多了条白色的小土狗，蓬松的毛毛，圆滚滚的身材，灵动的眼睛，还有粉粉的鼻子，正在地上开心打滚呢！连舌头都是粉的。

秦杳与它大眼瞪小眼，奶奶说小狗是管邻居买的，花了10块钱，晚上睡觉有它陪着就不怕了。

“我奶奶可厉害了，她会种菜，会做豆腐，还会骑三轮车！”秦杳谈起自家老太太那是神采飞扬，脸上全然没了刚才的悲伤，“她每天早上会骑着三轮车带着做好的两板豆腐到我姑姑家的猪肉档，然后给我们带好吃的肉肉回来。”

“你还有姑姑呢？”沈修竹好奇，他只知道秦杳有个舅舅而已。

“是我爸爸的堂妹，在我们小学教书。她的对象家里是开副食店的，外头摆了个猪肉摊，每天客流量很多，所以让我奶奶把豆腐放那儿卖。”

秦杳在老家那几年把各色亲戚都认了个遍，又凭借着脸蛋优势和学习成绩成功捕获大家喜爱，所以混得那叫如鱼得水。

“哎呀，打岔了。”他继续谈起和奶奶一起生活的那些时光，“每天早上我们都能喝到熬得鲜甜绵软的骨头粥，放学回来又有蒸好的肉饼下饭，放了香菇和鱿鱼干的，很提味！有时呢是香喷喷的青椒炒肉，是放了豆豉进去炒的，特别好吃！我能就着它吃下两碗米饭！”

秦杳吃过很多奶奶做的菜，种类也不仅限于猪肉，但是最喜爱的还是这两道美食佳肴。

“等我们上学去了，奶奶就会去捣鼓她的小菜园，里边的每颗菜都长得整整齐齐的，有碧绿的脆生菜，紫色的圆茄子，还有火红的小辣椒……一年四季，应有尽有。”

“那你会种菜吗？”沈修竹笑问。

“我啊？”秦杳的面色有些古怪，“种南瓜算吗？”

其实他不想种南瓜来着，是某天放学路上突然看见路边一堆瓜子壳上面长出了一颗苗苗，同学说那是西瓜苗，想到自己爱吃西瓜，于是就用纸巾裹着带回了家。奶奶给了他一小块地，他和融融俩人早晚轮流浇水，细心呵护。就在这苗茁壮成长，变出大片叶子时，奶奶察觉出了不对劲，“怎么瞅着像南瓜？”

“怎么可能，”秦杳当时拿着小铲子在平土，“我可是在西瓜籽上面捡到的，不知道谁吃了西瓜随口吐在路边了。”

就这样，他继续用心照顾着，等这叶子再大一些，长出藤茎时就不吱声了。毛茸茸又扎手得很，不是南瓜苗是什么？奶奶笑他，融融也无语，他放下了水桶，表示：“我不浇了。”

因为他真的很讨厌吃南瓜。

熟料这南瓜苗生命力倒顽强，藤茎向四周蔓延，悄悄的就长出了花，然后结下了硕果，足足有36个！

那年夏天谁家来串门必能带两个回去，他们却依然吃到吐，因为最小的一颗都足够祖孙三人吃上两天。

沈修竹嘴角上扬，眼里笑意明显，他一只手轻松地钳住秦杳的下巴，另一只手肆意地玩弄小脸蛋，调侃，“怪不得那么可爱，原来是吃南瓜长大的。”

“才不是。”秦杳朝他做了个鬼脸。

……

车内，欢声笑语不断，偶尔有轻快的“呼救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毫无顾忌的爽朗笑声。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就像窗外呼啸而过的风，裹着昔日的忧愁，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黎明已经到来，何必为往事伤神。

事情发酵的第十天，一通电话唤醒了午睡中的秦杳，他瞥了眼来电号码，脑子登时清醒大半，按下接听键的一瞬间，先发制人—“科学家终于回国了。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先声明，未经我的许可，你不得私自对此次通话进行录音，如有违反，我将保留向你追究一切责任的权利。”

“呵呵~”突如其来的声明反倒让秦杳笑不可支，他从床上爬起，拿起水壶先灌了口水，笑道：“不是你先偷摸录音然后剪辑造谣我么？怎么你先怕了？”

“废话少说，你公然开盒素人，又引导网暴，又能好到哪去？”

“我开盒？还网暴你？”

“你直接把我个人信息公布到网上，不是网暴是什么？”

“我明明是举报，怎么叫网暴你？”秦杳轻蔑地笑了笑，“再者，犯罪事实清楚，人证物证具在，我可没造谣。”

“那就当我一时糊涂。”钱壮壮气急，又顿了顿，“你能不能给我知道机会。”——“我爷爷，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就去医院，我又不是医生。”秦杳没想到此人脸皮如此之厚，厚得令人发指，“而且，由始至终你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过，叫我怎么原谅你？”

“对，对不起。”钱壮壮沉默了半响，再开口时声音小了些，“杳杳，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不能。”

钱壮壮当即恼羞成怒，“你耍我？”

“怎么样？派出所的茶好喝吗？”秦杳故意刺激他。

“你觉得这样做有用吗？”钱壮壮倒是冷静下来，并出口嘲讽，“就算我被训诫，被学校处分，又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呢？我刚拿了奖，现在想转学就转学，而且是国外的顶尖学校。”他越说越得意，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不屑—“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你想告我，等官司打完我都毕业了。”

秦杳比他还淡定，“不急，你就在牢里蹲到毕业。到时候拿个函授的毕业证，也算毕业了。”

“傻了吧唧的，还想让我坐牢？未免太天真。”

“当然，因为融融已经提起刑事自诉。”

那头忽然沉默。

“我确实没办法让你坐牢，顶多让你赔点钱而已。但融融不是哦，”秦杳越说越止不住笑，他忍辱憋屈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她是素人，你对她进行大规模的造谣，行径如此恶劣，在网上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她有权利对你提起刑事自诉。”

“所以你们等了几天才澄清，是想把事情闹大，再好治我的罪？”

不用看也知道，对面已经快把牙咬碎，秦杳心里爽得要死，但语气依旧茶茶的，“我可没这么想哦～你别恶意揣测别人。我们都是基于现有的事实和受到的伤害，才做出正当防卫的。”

钱壮壮冷笑，“秦杳啊秦杳，确实是我小瞧了你。你比以前有心机了。”

“再提醒你一句，”秦杳狠狠扬眉吐气了一把，现在对面说什么都觉得悦耳，“法院已经立案了，你准备好应诉吧。我们找了律师对接这事，所以就再也不见了，嗯。”

“不对，你被判刑那天我肯定会盛装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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