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永远照顾你,保护你,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就是这样,从生到死,永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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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城的初雪下了一整晚,隔日便四处都被白雪覆盖,等谢庭柯忙完军务回来,刚刚进来便被一阵热气覆盖,壁炉里燃着木柴,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正在把木柴往壁炉里加。
“这就是昨晚捡回来的小孩?”
沈木河捡小孩的事谢八子已经在昨晚告诉了谢庭柯,他并不意外,只是有了李知山的前车之鉴,必须把每个靠近沈木河的人的底细都查探清楚,就算是小孩也不能放过。
只是这小孩的确背景简单,穷苦家庭,受不了父亲的家暴跑出来,哥哥冻死街头,如果是硬有什么不对的,大概是比普通的小孩更加冷静聪明吧。
“你就是初雪?”
小女孩点点头:“沈哥哥给我取的名字,您就是谢副军吧?沈哥哥在楼上。”
谢庭柯点点头,正要上楼,就看见珍妈从楼上下来,看见谢庭柯急忙道:“副军!阿木发了热,已经一晚上了!”
“请医生了吗?”
谢庭柯一边上楼梯一边问,珍妈忙道早已经请了,西医来了好几个,打了针吃了药,刚开始还行,后面阿木吃什么吐什么,药也喝不下去了,她正要去请新的医生。
“让谢成开我的车去请姜医生,现在就去。”
“好!”
谢八子跑出屋外,谢庭柯打开卧室的门,沈木河躺在床上,额头全是汗珠,脸色也不正常地发红,显然是发起了高烧。
谢庭柯探了探沈木河的额头,被不正常的温度吓了一跳,珍妈在旁边道:“凉水毛巾换了一晚上了,还是不退,我们正要去找您呢。”
谢庭柯道:“姜医生是北平最好的医生,阿木本来冬日就容易引发旧疾,不怪你们,我屋里还有一些之前从奉天带来的药材,就在床边的红木柜子里,你拿出来熬煎一下。”
珍妈立刻转身走了,屋子里烧着炭火热烘烘的,只剩下谢庭柯河沈木河,沈木河的呼吸沉重,谢庭柯把手指轻轻覆上去,感受着灼热的温度,然后轻轻低下头,把自己冰冷的额心覆盖在沈木河的嘴唇上,消减几分温度。
他做的一切,他爬到今日这个位置,全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如果沈木河有什么事,他绝不独活,在战场和官场无数个辗轧争斗的时刻,泥泞中挣扎,都是为了能在这个乱世护住他的阿木,他是他唯一的依靠。
谢庭柯想,只要让阿木安好,刀山火海,地狱鬼魅,他做什么都可以,哪怕以命抵命,哪怕不得转世轮回,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虔诚祈祷。
他的阿木善良聪敏,最应该善始善终,如果有什么阴司报应,全都报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很快谢八子把姜医生带了回来,途中谢八子确认了好几次才确认自己没有找错人,大名鼎鼎的圣手,留洋回来的大医生,居然是个女子,还颇为年轻。
不过姜医生本人却很利落,直接上到二楼,和谢庭柯点点头确认就放下医药箱,拿出听诊器和温度计,又让自己带来的助手把退烧药物备好,给沈木河度水服下。
“病人以前就身体不好有旧疾,这次是积攒着一起发了,这一个月不能出门见风受寒,我这里开了退烧驱寒的药先吃三日,三日后另外来我这取药,”她看了一眼旁边端中药过来的珍妈,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药材,才点点头,“这些药材和我的不相冲,可以一起服,另外沈先生的体质太差,需要慢慢加以运动协调。”
谢庭柯都一一记下,让谢八子给了诊费后又亲自送出来。
“姜医生,我弟弟这病可以根治吗?”
姜灼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她和谢庭柯打过交道,很古板不近人情的一个人,没想到唯一的死穴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她叹口气,实话实说道:“没有根治的可能,积累已久,加上又是年幼身骨不好,以后必须好生照料,特别是冬日,其实北平的天气对他而言,太冷了。”
谢庭柯道谢送走姜灼,自己则在雪下静默良久,直到雪花润湿他的外衣,手指和脸颊也被冻得生疼,他眨眨眼,睫毛落下一片残雪。
他实在有些等不及来年春日了,北平太冷,即使段司令给再高的位置也不是他所想求的,他如今所想所求的只有他的阿木健健康康活下去。
照料了一下午,沈木河终于不再烧了,温度降下来后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更瘦削苍白,他睁眼便看见谢庭柯在床前写信,一笔一划分外认真。
“柯布。”沈木河的声音还是沙哑的。
谢庭柯立刻停下笔,让他不准起来,又伸手去探他的额心。
感受着谢庭柯指尖碰上自己的额头,沈木河笑了笑:“我没事的,柯布,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了。”
看着手里的人的确好多了,谢庭柯微微放下心,给沈木河捏了捏被角。
“梦见什么了?”他声音温柔地不像话,仿佛怕大声一点就会把沈木河吹走似的。
沈木河眉眼弯弯,目光灿若星河,“我梦见我和你,还有额吉,阿爸,额么格,在草原上,我编者辫子,牵着小羊,你站在我们家的帐篷门口,看着我一步步走过来,然后我们都笑了。”
他没有过多的形容,但是两个人都能心意互通地想出这个画面,风轻轻拂过草原上的野草,马儿栓在树边,额吉笑得很开心,阿爸也点点头,阿木尔穿着他们初见是那身漂亮的白色蒙古袍子,踩着靴子一步步走过来,阳光洒下,照映着阿木尔的金发,连带着被风吹来的,空气里的部落祝福声。
好像这些事已经离他们太远,又好像这些事刚刚才发生过。
“我在梦里很开心,我还梦见额吉让我听你的话,好好照顾自己。”沈木河眨眨眼,“对不起,我肯定让你伤心了。”
谢庭柯拂着他的脸,食指摩挲着沈木河刚刚退烧有些发红的眼睛:“阿木,永远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生了小病。”
“就像梦里的额吉说过的那样,我会永远照顾你,保护你,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就是这样,从生到死,永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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