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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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

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翠萍帮着舅舅准备收摊子，布料店里却来了一个穿着异常豪华的男人，翠萍跟着沈木河和谢庭柯他们看过不少富家公子，认出那人的衣着和打扮，应该是段司令家即将订婚的小少爷。

段诚一身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小花，旁边的女人只穿着单薄旗袍，挽着他的胳膊。

“你们店里有没有玫瑰色的料子？做披肩用的。”

“有的有的！我这就给您找，上一个月才来了一批玫红色的料子可漂亮了，别人来我都不舍得买！”

舅舅急急忙忙把最好的玫红色料子拿出来，又给翠萍使了个眼色，翠萍乖乖走到一边去倒茶。

段诚花心的名声是北平城都知道的，段司令家三公子，段楠继承父业，段牧在外留学，段诚花心多情，北平城的歌女戏子几乎都和他有过关联，翠萍只是认不出来他身旁女人的身份，一时心想，要是告诉张书月也只是徒增烦恼，不如瞒着，正想着，段诚忽然对身边女人咬耳朵道：“张书月一个留洋回来的，肯定不能接受，你换个条件，我什么都答应你。”

那女人长得貌美，一颗泪痣泫然欲泣，电光石火间翠萍忽然想起来报纸上的那一个面孔，这人居然是出名的角儿时小红。

“我断然什么都是可以的……就是腹中的……”

翠萍手一抖，茶碗险些摔落，好在两人都不在乎她一个小小杂役，时小红继续道：“后面月份大了怕是戏也不好唱，阿诚，你可不能弃我们于不顾啊，张小姐那里……实在不行我可以去下跪端茶送水什么都行！只要给我一个名分……”

时小红生来一双杏眼，此时悲伤地看着段诚，段诚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决然的话，只好安抚地拍拍她，“我知道，你先别跟别人说，这件事得慢慢来……”

等他们选完料子离开店里，翠萍只跟舅妈说了一声，就去了张公馆，好在公馆的人对她有一点印象，张书月来见她，正要说话，翠萍先开口了。

“张小姐，段诚这个人不能嫁！”

等讲明白来龙去脉时，张书月却苦笑：“就算他都有了私生子又能怎样，我爹是不会悔婚的，我又逃不出这里，天地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张小姐，我不明白。”

翠萍看着张书月发红的眼角，按下心里的怜惜：“你读过那么多书，还会写字念报，长得也极好，又冰雪聪明，你不能让这个男人侮辱你，我们跑吧。”

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在奉天时她受不了亲戚们让她嫁人，来到了北平却也是被舅舅舅妈厌恶，他们讨厌多出来的一张吃饭的嘴，哪怕她做了再多的活，也会因为一点小错而挨打，逃是她自己的想法，怎么能拖累张书月，张书月和她又不一样……

“对！你说得对！翠萍，我们叫上漪白，还有木河！木河不是也有危机么我们一起逃离北平吧！随便去哪都好！上海、苏州，我不信我爹好找得到我。”

张书月幻想起自己逃离窒息的父亲和那个并不熟的男人后的生活，忍不住飞上楼写下自己的计划，翠萍心脏嘭嘭直跳，她敢吗？她能吗？

两个女孩挤在张书月小小的床上，月光慢慢浸透洒下，张书月握紧了翠萍的手，仿佛她们两个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一个短发浑身乌青的姑娘，和留洋大小姐，但都睡了从来的北平后最安稳的一觉。

前方仍然迷雾重重，北平很大，天地广阔，却困住了很多人的人生，每个人选择不同的命运，也走向不同的路。

那张纸条里写的便是张书月和翠萍离开北平的计划，她们问过邓漪白，邓漪白更愿意留在北平和许长青一起著书育人，只差沈木河，她们便约他今晚在张公馆的后院见面。

沈木河心思百转，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离开北平，但是他愿意保护她们离开，而今晚就是最后的时机了，不料他和珍妈刚离开院落，李知山却在院门口。

“木河？我正想找你呢，你大晚上去哪儿啊？”

沈木河还以为他是来要报社的稿子，“知山我的书稿后日再给你，今夜有急事——”

李知山抓住他，“什么急事？我们是好兄弟，你不告诉我我就告诉谢副军了。”

沈木河并不想谢庭柯知道，只好把张书月的计划托出：“我要去帮她们离开，知山哥——”

没想到李知山听完却变了脸色，央求着沈木河带他一起去，沈木河想翠萍也认识李知山于是便答应了，等三人来的后院已经是月上高悬，翠萍披着单衣等他们，见多了李知山也没有多说什么。

四人沿着一条小路行走到张公馆的地下室里，张书月换上轻便的男装，看见沈木河眼中一亮：“木河，你也要一起走么！”

“书月，我先护送你们出城，知山，你——”

他脑后忽然窜上一股凉意，李知山不知何时摸走了沈木河腰间的枪，此时抵住沈木河的后脑勺。

“沈少爷！”

“木河！”

“你们再动我就杀了他。”

谁也没想到李知山会这么做，唯一有枪的珍妈也被李知山威胁着放下了武器。

静谧的地下室内只有水滴点点滴滴的声音，片刻后，李知山把珍妈和翠萍绑着，对张书月道：“明日你必须参加婚礼，而且让时小红成为段诚的姨太太。”

“我——”

“对不起张小姐，你没有反驳的权利，马上就要天亮了，你不顺从我，剩下的三个人不日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看着张书月默默合上了嘴，李知山又对沈木河道：“木河，其实上一次你救谢庭柯的时候，就有人找我买你的命了，一百两白银，真值钱呐，不过以我俩的交情，我还是留你到现在。”

沈木河沉默着，李知山的眼神让他想起十四岁那个漆黑的晚上，他和柯布还有阿勒，额么格被狼杀死，那个洋人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冷血又残酷。

那个山里长大从猎户家走出来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精明算计的模样。

在对视里，李知山扭动手腕，咔嚓一声，沈木河的手腕被他折弯反绑，“就请沈少爷稍作等待吧，我保证，木河，等到明日夜晚一切都会恢复原状，你继续做你的少爷，张书月继续做你的大小姐，什么的都不会发生……”

咔哒，他把枪里的子弹上膛，带着张书月离开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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