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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汽车稳稳地停在林家楼下，林叔叔带着杜阿姨下车，嘱咐林望把乔意送回家放行李，又热情地邀请乔意晚上去吃饭。

乔意透过车窗看了看隔壁栋的楼房又看向林望，“这么近，就不用送了吧。”

林望顺着她看的方向瞥了眼，墙体被细雨淋湿，斑驳的墙面无声地介绍着楼房的年纪，他看着前方，细雨无声，他视线落在回忆里。

“回来之前，我爸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回来。”

林望的声音平淡，神情更是平静，乔意看着林望冷淡的神情，想到了很久以前，林家出国之前的事。

林望十五岁那年，杜阿姨生了一个小妹妹。林家老来得女，喜不自胜，一家人自然都很宠爱小妹妹，只有林望，总是避而远之，从不亲近。等到小妹妹一天天长大，渐渐会跑会跳会认人了，偏偏最喜欢贴着林望。

小孩子不讲道理，不懂人情，只要看见林望，总是挥舞着小手踉踉跄跄地追他，不管他在做什么，愿不愿意。

林望对妹妹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不主动亲近，不拒绝靠近，不像不喜欢，也不像喜欢。

邻居们私底下议论，一开始说这是二胎家庭的普遍现象，后来说这是因为两个孩子年龄差得太多，最后说着说着，突然说成了林望这孩子嘴唇生的薄，一看就是个薄情人。

什么薄唇的人就会薄情，乔意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她觉得那只是因为林望的学习压力太大，平时连话都不怎么爱说，更别提其他。那时候她偷看到林望速写本里小孩子的画，她想，等高考结束，情形就会不一样。

然而，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林望十七岁那年的秋天，意外从天而降，几乎压垮了林家。

那是周五，学校月测结束放假，杜阿姨和妹妹一起去接林望，去的路上撞见附近超市在做促销活动，母女俩顺便去看看。

还没走到超市门口，妹妹被旁边蛋糕店门口高大的气球人吸引，咿咿呀呀地喊着跑了过去。

气球人随风摇摆，长长的手舞出夸张的动作，妹妹很开心，对着气球人边笑边叫，两只手还不停地鼓掌。突然，空中有黑影极速坠落，砰的一声，掉在气球人面前，砸倒了妹妹。

“哎呀，要死了，商场有人跳楼了！”

“哪个商场啊，是谁啊？这么想不开？”

“听说是个学生，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反正他跳下来正好砸倒了个小妹妹……”

后来的事，乔意是在林家陪林望时听来的，听说跳楼的是个高中生，因为不堪忍受父母的高压，于是在这个周五放假后独自走上了天台，一跃而下。

那个学生掉下来的时候被气球人挡了一下，没死，摔断了脊椎，终身瘫痪。妹妹被砸倒，当场死亡。

杜阿姨冲到妹妹身边的时候，妹妹倒在那个学生的身下，口鼻溢血，只咳了两声，转眼就没气儿了。

上天总是喜欢和人们开玩笑，想死的没死成，却连累了无辜的人。

一个意外，几乎毁了两个家庭。

回忆沉重，现实无情，乔意张了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

雨还在下，乔意暗自叹气，宛城的冬天总是这样，一场雨淅淅沥沥，一下就是一天。

滚轮摩擦地面，咕噜噜的声音一路随行，黑色的雨伞下，两人并肩而行。

小区的绿化这些年都没变过，墙边的桃树已经长得比碗口还粗，粗壮的枝丫越过高墙，静静地观看墙外的世界。

乔意想起下车的时候在车里无意间发现的文件袋，主动问：“怎么拉了征信报告，是遇到什么事要贷款吗？”

林望一手撑伞一手推着行李箱，行李箱的轱辘声压在脚边，“听乔叔叔说银行的人结婚需要的资料比较多。”

细雨飘落，在黑色的羽绒服上留下足迹，乔意偏头，看见林望正也在看她。

她原本想问林望，以他的条件，结婚不是一件难事，为什么偏偏找她？

可是答案显而易见，他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哪怕分开多年，难免陌生，也有彼此的父母能信任托底。

乔意看着那双眼睛，问：“除了征信报告，还有什么？”

林望停下脚步回看她，突然把伞递给她，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你等我一下。”

过了一会儿，林望拿着文件袋跑回来，把里面的东西一一展示给乔意看。

“这是征信报告，无犯罪证明，体检报告，还有资产清单。”

一份份资料递到乔意手上，乔意一一看过，又还给他。

雨水顺着伞面流，落到男人的肩上，又顺着肩头往下滑，在黑色的面料上留下长长的足迹。

乔意抬眸，看见林望额头上的水渍，她突然想起吃饭的时候，林望认真地对她说，他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两人走到单元楼下，进单元楼之前，乔意回头，看见林望仍旧站在原地，目送她回家。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小时候每次放学晚了，林望总是会把她送到单元楼下，看见她进去了才挥手做别，等第二天，乔意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去林家楼下等，等林望出来后，两个人一起去老乔面馆吃早饭，然后一起去上学。

他们就那样一起走过清晨和黄昏，走过四季，然后一眨眼，两个人都长大了。

这一刻，她想，如果对象是林望的话，也许结婚也不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

乔意去而复返，她看着林望惊讶的眼神，“林望，我答应你了。”

“我们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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