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初恋
-----正文-----
第一次见到青竹弥的时候,是司机载着江如栩经过一个补习机构。
不过他后来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补习机构,而是一个叫作什么……捞男培训班?就是一个诈骗机构。
榜上有钱大方的蠢老公,然后进入豪门,实现阶级跨越。
这是那个培训机构的教学宗旨。
至于江如栩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那天经过的时候江如栩就记住了青竹弥。
他们似乎是在拍毕业照,闹闹哄哄的一群男孩子,而且是主流社会下不太被人接受的一群男孩子。
擦脂抹粉、矫揉造作。声音尖利、说话刻薄。
其实车子开得很快,外面的世界已经模糊成色块,但不知为什么,江如栩竟然清晰地看见了青竹弥的脸。
平静、清秀。他的眼睛像会说话,亮晶晶的。当时他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心,或许是因为长得好看,又或许是因为讨人喜欢,总之那群人好像总在围着他绕。
江如栩收回视线,莫名的,总觉得那个男孩很难过。
青竹弥本来的目标不是自己,他知道。
因为第二次见面在一家餐厅,江如栩被合作伙伴邀请来尝一尝这家餐厅的味道,据说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明星。
青竹弥就在他隔壁桌,距离大概不超过五米,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轻而小,江如栩也能听见。
江如栩还不知道青竹弥的名字,但认定这个人绝对没有好好听课。因为他找话题的水平堪忧,连接话都不太熟练,简直像在背书。
但好像正因如此,对面那个男人反而觉得青竹弥很有意思,始终笑着。
江如栩侧头看了看,那个男人长相挺端正,但配青竹弥,还是算了。
江如栩站起身来,走过去,很不小心地撞倒了青竹弥放在桌边的饮品。他没大反应,青竹弥却不是。
他几乎是扑过来,江如栩还以为这是机构教的,但是青竹弥抓着他的衣角,用手擦了擦那处脏污。
“老板,你不能碰瓷我啊!这里有监控,是你自己把我的饮料撞倒的。”
“……没事。”
青竹弥瞄瞄对面那个仍旧坐着的男人,又小声道:“你当然不准有事,你还得重新给我买一份……我们是AA的呢。”
按照江如栩贫瘠的想象力,青竹弥或许应该哭着说自己赔不起,然后乞求宽限,而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他招进公司,然后他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或者青竹弥着急结婚也可以。
虽然不太相信一见钟情真的存在,但他需要求证以后才能断定。
现在这样是什么情况?
江如栩替他们那桌买了单,因此得到了青竹弥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拜金男:你好,刚才A钱的时候经过讨论是我去付款,所以我把他的那部分退给你。
这话青竹弥似乎是不敢当着目标的面说,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偷偷加了江如栩的微信。
青竹弥的朋友圈内容不多。有时候会分享看到的好看的书,有时候会分享一些花束,背景看不出是哪里,但更多时候,他分享的是名牌包包和饰品,和他其他内容十分割裂。
最近倒是没发,估计是因为从那个什么捞男培训班毕业了。
和青竹弥在一起,是因为江如栩帮助了他的母亲治病,几十万的医疗费一次一次扔进去连声都没有。他却不在意这个,青竹弥需要的东西,他一定会拱手送上,哪怕没有任何回报。
这下江如栩相信爱情这种神话了。
原来故事的主角并不是被强行降智,只是做出了为得到最想要结局的选择。
被发现自己偷偷帮忙后,青竹弥不知为何主动提出结婚,并且两人可以像平时一样相处。
虽然很突然,但江如栩欣然同意了。
他终于等到青竹弥把目标转向自己。
回想起刚才母亲对他的劝说,他很想说:“我可以和我爱的人结婚了。”
江如栩做的第一件事是带青竹弥去挑钻戒,他挑了个大的,绝对能让青竹弥的同学们羡慕。但青竹弥不太乐意,或许是口是心非吗?
总之江如栩嘴上答应到时候再买个素戒,却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且结婚后青竹弥也天天戴着那枚戒指,一点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
婚礼彩排的时候江如栩出于突如其来的完美主义,把婚礼宣誓这一环节也加了进去。
他没有用真正的那颗钻戒,因为他想把它在真正的婚礼现场送给青竹弥。
“我郑重发誓:我自愿接受和你结成婚姻关系。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这段宣誓词江如栩已经倒背如流,哪怕只是彩排,他也用了百分百的真心。
“我也是。”
青竹弥还没有把这段词背熟。江如栩把模型戒推到他指尖,没有戴进去,指根的位置要留给他们的婚戒。
工作人员告诉青竹弥,他也要背这段宣誓词。江如栩在一旁听着,本来想制止,如果青竹弥觉得背诵下来很难,那也可以给他小纸条照着念。
可是青竹弥说:“啊?没必要吧?”
对,江如栩突然想起来了,这段婚姻关系的开始,看起来是因为青竹弥的主动勾搭,可事实上是自己的蓄意引诱。
所以他后来把这个环节取消了。
但没有关系,这段饱含了他深情的、象征纯洁婚姻的宣誓词,能在青竹弥面前说过一次,也就足够了。
这件事之后,原本就次数很少的亲吻和性生活也没有了,因为江如栩认为青竹弥的心并不在这里。
能和这个人结婚已经是奢望,他不会让自己再做让青竹弥难受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青竹弥还是闷闷不乐。
明明他每天忙到再晚也会回家。
明明知道青竹弥不喜欢烟酒味,自己就在酒店里洗完澡再回家。
明明想让他成为在同学里最值得羡慕的存在,自己从不让他做任何家务,就连钱也根本没少过。
江如栩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至少从一个得不到另一半的爱意的丈夫的角度来看。
直到结婚六周年,青竹弥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甚至要跑去接那个六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发小。
江如栩提前交代,如果玩到十二点还不能回家就住在外面,他不希望青竹弥在晚上一个人回来。所以看到提前回来的司机后,江如栩把准备的礼物扔进垃圾桶,因为他认为今晚青竹弥不会回来了。
结果一抬头看到了他的爱人站在门口,看着垃圾桶,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着上了楼。
江如栩告诉自己或许这件事还有转机,或许他应该好好解释,但又怕青竹弥根本不在意,是自己一厢情愿。
在知道裴添从德国回来以后,江如栩一直有些揣揣不安。
他对青竹弥那个叫“裴添”的发小可谓是恨之入骨,婚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存在,况且……既然是朋友,那为什么不出席婚礼?
还好意思在青竹弥结婚后打电话过来。
那时候青竹弥在浴室洗澡,手机就这样扔在床上,电话无声响起,屏幕上闪烁着裴添的名字。
江如栩当然认识这个名字。
他无数次在青竹弥手机上看到这个人和他聊天,语气或平常或暧昧,失联几天也是常有的事。
“他结婚了你想起他来了?明明已经和他一年多都没发过信息了,你对他也是忽冷忽热,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想干什么?”
对面不吭声,江如栩变本加厉:“以后不准再和他联系,不然我会让你后悔。”
有了这一卦,江如栩在面对裴添合作的请求时没有拒绝。
首先是世界上手表那么多,裴添又严防死守半点不肯透露,二是他真的有点怕裴添把这事告诉青竹弥。
他在青竹弥面前的形象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
他以为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既然青竹弥心里有一块很重要的手表,那就姑且容忍那个无处不在的恶心家伙靠近。
直到青竹弥被送进医院。
医院的电话打过来时江如栩正在忙,裴添家里的公司已经乱成一锅粥,内部和蛀空的树根没甚区别,他和裴添两个人加班加点很久了。
江如栩赶到医院,看到青竹弥半边身子都是血躺在病床上被推着往前面走。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胡乱抹了一把脸便赶紧跟上。
青竹弥精神状态不太好,眼睛半睁不睁,小声呢喃着:“疼……”
他黑长的睫毛如同某种轻巧鸟儿振动的翅膀,能从其间窥见沾满泪水的瞳影。
江如栩本来告诉自己要冷静处理,要稳定情绪,不能在竹弥本就受伤的情况下给他更多压力。他这么想着。眼泪却掉在青竹弥的脸上。
青竹弥的脸上灰扑扑的,也有血液,他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受了伤,但他希望不要,因为青竹弥会痛。
江如栩和裴添因为这事起了很大分歧。裴添认为不能半途而废,距离计划闭环只剩最后一步;江如栩则挂念着青竹弥,因为他们谁都不能保证,在把对方逼到绝路的情况下,青竹弥能永远运气好。
两人的合作到此结束,江如栩从旁看出了什么,他不太能理解,青竹弥为什么会对如此伤害他的人仍旧抱有善意。
在摸到冰冷的被窝时,他看着笑容满面的青竹弥,开始有了不安的感觉。
他不解为什么裴添明明是罪魁祸首,青竹弥却能不计前嫌。
他只能远远看着青竹弥受伤。
卡着角度把对向驶来的车掀翻到泥沟里以后,江如栩自虐一般借着车头远光灯看着不远处拥抱在一起亲吻的两个人。
他可以确定,这是裴添对他的挑衅。
从收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就应该彻底警惕起来了。
青竹弥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更大的握住,能看见两个人穿的衣服和姿势,虽然不算亲近,但从那只细瘦白皙的手放松的程度来看,并不是被逼迫的。
而那只手上还戴着一只通体碧绿的镯子。
江如栩记得,青竹弥旅游回来后很小心地把镯子收了起来,没有戴过。所以,在他们两个恩爱有加的时候,自己如同蠢货一般在别的房间替他们二人搭鹊桥。
江如栩下了车,那边的两个人还没有发现自己。
要原谅他吗?江如栩一遍一遍问自己,但无论得到怎么样的答案,在面对青竹弥的时候,还是变成了以前的样子。
尤其是受伤的、有着紧张神情的青竹弥。
青竹弥在医院养伤的日子里很安分,连带着对他的态度都不像以前那般生疏。所以他根本想不到青竹弥会在家里说那些话……
江如栩不知从何辩解。他要怎么解释,从第一眼见面就打破他刻板认知的一见钟情,能让他沉默地爱了六年。
原来自己也是折磨过青竹弥的凶手。
江如栩想把过往一件件掰开来讲清楚,可又觉得解释太苍白。毕竟同一件事居然在青竹弥那能有如此不同的理解,自己也不能高高在上指责他,毕竟就是自己的不坚定和模糊造就了荒唐结果。
江如栩只好沉默,看着青竹弥斥责自己,然后照单全收。
青竹弥的哭泣停止了。
青竹弥从家里离开了。
青竹弥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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