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哥哥再见
-----正文-----
那天晚上的混乱场景我再也不敢回忆,两个人险些在我面前打起来,用着最刻薄的话语指责对方。
江如栩说沈奕储厚脸皮破坏别人家庭;沈奕储又说江如栩冷落爱人不配当一个丈夫。
他们对吵架乐此不疲,完全忘记我们三个人的诡异关系似的。换到任何一个家庭,我和沈奕储估计早就被江如栩拎着头发扔到街道上了,沈奕储怎么可能还在这间房子里和房子的主人吵架。
我头痛欲裂,走过去挡在他们面前,让自己看起来确实清醒到可以控制局面的程度。我抬起手,一左一右撑着他们的胸口。
“我……我得歇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我缓缓。”
我精神涣散地上了楼,脚边跟着欢快翘起尾巴的小黑,隐约能听到后面江如栩要跟上来又被拦住后的怒斥。
我一觉醒来,眼睛肿了,脑子里还是乱的,楼下两个男人又开始无休止的相互内涵,但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和平协议。
这下好了,我最该操心的事也完美解决,可我却总觉得亏欠任何一方,因为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好像只是因为他们对我好,我就爱上了他们。
这算爱吗?我不知道。
江如栩换了新的衣服,身上有着和我一样的香味,他出门前当着沈奕储的面亲吻我,我从来没承受过他如此深情的拥吻,一时之间抵抗不住,都忘记了沈奕储还在一旁。
等他终于走了,我擦擦嘴上的口水,转头看着沈奕储,面色如常:“我们出去外面吃午饭吧?”
沈奕储点点头,唇色有些苍白,我头又开始痛了,对他的愧疚心情达到顶峰。
吃饭的时候我和他提起来,我好像是一个很容易爱上别人的人。
沈奕储说:“这很正常。你缺少安全感,渴望被关注、被疼爱,而且你不能很好地运用你的情感,你的恨和爱不分明。如果一个对你不好的人稍微对你好一点,你的恨可能会减少,反之也一样。但这没有什么,感情生活和一个人的经历有关系。”
我听了他说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我又不禁想,为什么沈奕储能如此淡然地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吗?
哪怕他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因为我的摇摆不定而跌落?
“我喜欢你不是想独占你,和你在一起本来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中,是我极好的运气造成这一结果,所以我不敢奢求你是我一个人的。我只想你开心。我说过很多次了,竹弥,你不要不相信。”
沈奕储表情淡然,说这种话时完全不像一个为了爱情失去理智的疯子,像在阐述他论文的观点一样严肃。
我张张嘴,哑口无言,往他碗里夹了点肉。
沈奕储从他外套的内袋里掏出来一本书,薄薄的,我看到那本书的封面,愕然,这是我曾经一段时间很喜欢的一本书。
我不知道他拿出这本书是什么意思,只是接过来,疑惑地歪了歪头。
沈奕储咳嗽了一声,对我说:“你可以看一下。”
这个“看一下”的概念过于宽泛,是要我仔仔细细地看,还是囫囵吞枣地看?我突然有点无助,像初中的时候第一次踏进望桂私高找不到教室一样。
我随手翻了翻,心里却慌张。
我看到中间几页夹杂着黑色的笔迹,我动作一顿,止住翻动的书页。
“这是……”
那上面的字迹是沈奕储的,可内容,我双手颤抖,这里面的内容和我曾发布在微博上的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心情无法言说,沈奕储喝了一口水,那双眼睛黑亮黑亮,似有千言万语。
他说:“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初中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碰见你,经过别人的时候都能听见有关你的内容,就连跟在你身后送你回家,都能遇到你的爸爸。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的时候,命运又兜兜转转,把你送到我面前,哪怕是因为查资料手误点进的微博推送,都刚好是你的帐号,你从老家回来我们也能在便利店偶遇,有时候我都快以为我们是不是真的天生一对?
“可为什么总是差那一点?”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缘分如此捉弄人,我有时候也想问,为什么要让我摊上这样一个爸爸,可我知道世界上比我惨的人数不胜数,我又要如何心安理得地怨恨。
“所以,竹弥,能和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不可能的事情,它消耗了我所有的运气,我不想逼你太紧以至于我失去你。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丢下我。”
沈奕储垂下眼睛,继续往嘴里送饭,似乎只是通知我,可是他颤抖得连筷子都握不紧的手在告诉我,他不能没有我。
沈奕储很快就病倒了,彻夜发高烧,我是在隔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和江如栩误会解开之后,他把堆积的工作全都端回家一块处理,还不肯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就算是他要开视频会议我也得待在他对面。
再加上我有意逃避来自外界的信息,因此沈奕储给我发的高烧三十八度的照片我是第二天中午才看到的。
我没管身旁还在睡觉的江如栩,一通电话打了过去。沈奕储接得很快,并且声音平稳,似乎状态还行。
“你去医院了没?我们去打个针吧,好得快一点。”
江如栩被我吵醒,光裸的身子贴过来,比我身体的温度高多了,他呢喃似的,语气缱绻,说出来的话却很是难听。
“去医院干什么,让他等死就好了。”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我肯定沈奕储绝对听到了,我气愤地推开江如栩,开始穿衣服裤子。
“在家等着,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不在家,我还在上班。”
我艰难地一手拿手机一手提裤子,不禁感慨这人强大体质,想起来我前几年仅仅是低烧都难受得不想动弹,这人还能去上班。
江如栩再度缠上来,让我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给他,我把那衣服捡起来扔到他头上,赶紧洗漱去了。
沈奕储中午是有休息时间的,我怕等我到医院他已经午休,所以让江如栩开再快一点,对上他幽怨的眼神我恍若不觉,只是往他脸上印了一个吻。
我直奔沈奕储的办公室,打开门后看到他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小朋友用的那种,还低头看着书。
他抬起头,我也因此看到了他看的那本书,又是我微博分享过的,我把书拿起来,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和我所发布的一样的内容。
“你干嘛照着我说的看啊,这样都扰乱你自己的思绪了。”
我把手放在沈奕储的脸上,仔细感受了一下,确认没有过高的温度。
“你吃药没有?难不难受?怎么会发烧呢?”
“吃了。不难受。可能昨天情绪起伏太大。”
沈奕储边应着我,边把书合上,手指放在书本封面上的烫金字体描摹。
“根据你的感想阅读书本,也许能透过文字感受你的本真,或许等时间长一点,我就能更彻底地理解你。”
沈奕储大概真的是烧糊涂了,他把我拉到他腿上,头紧紧挨着我的肩膀,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似乎也烧到我脖子上了。
我没听太懂他说的话,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相信。”
“没关系,因为我也不相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读心术就好了。”
我没打算打扰沈奕储工作,在确认他真的没有不舒服便走了,虽然他一直盯着我的背影,但我还是离开了。
我和裴添之间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短短两天我就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思绪,面对他让我给他最后一次见面机会的时候我同意了。
他说他会把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
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虽然我优柔寡断,但是裴添在我这里没有可信度了。
裴添在我心里其实是一个行事作风都略怪异的人,因为我常常不知道他做某些事的动机,他总是想做就做,完全不需要理由,至少我是不知道理由的。
因此在裴添坐在我对面,把一件件事掰开给我的时候,我竟然又开始怜悯他,明明他做过伤害我的事,可他一解释,我又心软起来。
沈奕储真的没有说错。
裴添说,快要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的私生子生了一场大病,性命垂危,他不得不回去作为备选方案,在被彻底困住前逃了出来,给我送了最后一份礼物。
他以为那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裴家关系混乱,最宠爱的那个私生子也不过是仰仗着母亲的一时得宠,家里最后的话语权要落在谁手里还不一定。
裴添不喜欢参与那些争夺,我一直都知道,他厌恶奢靡且迷乱的人生,更讨厌那些肮脏得如同树根下黏腻的泥巴的关系。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再联系我,比起把我拉进深渊里,不如把我留在原地。可他根本做不到,只能尽量以和普通朋友交流的口吻来与我对话。
私生子的病好了,被安排到德国学习镀金的裴添暂时没了可用之处,他大着胆子像从前那样亲昵,却在某一天收到了我的婚礼请柬。
他来不了,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来。
“我根本没法接受,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男人结婚。他对你根本不好,他要是对你好,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和我分享?”
裴添坐在我对面,他眼睛红了,说到“结婚”时几乎是用着力咬牙才能憋出来这两字。
我结婚的第一年,他转了专业,因为家族不再需要他,但他仍在默默关注我的消息。
我结婚的第二年,他忍不住和我联系,起了撬墙角的心思,很快打了个电话给我,被江如栩接起来,并严辞威胁他不准再联系我。
我压根不知道这事,起了疑心。
裴添早已料到我的不信任,录音响起来,我清晰地听到江如栩的声音。
我挪开目光,说道:“怎么连录音也有,还录得这么完整?”
裴添很快笑起来,看着桌面,扯着嘴角道:“我也觉得很怪异。明明只是想偷录下来你的声音做成会说话的娃娃,怎么刚刚好就被你老公接了电话?”
我把那个录音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那上面确实印着某个知名玩偶品牌的logo,还有详细标注的电流电压。
我深吸一口气,把东西扔到桌上。我们之间安静片刻,裴添自嘲的话语再度响起。
“他和你解释清楚了?你们和好了?他是不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他根本没有提过这事吧?”
我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该怎么做。我的手机没有秘密,设置的密码也很简单,江如栩确实知道,但他也从来不查我手机,我根本……我根本不相信他会这么做。在听到裴添这么说的一瞬间,我下意识想反驳。
我欲言又止,因为看到了裴添受伤的神情。
但我还是说:“这……怎么可能呢。”
我说不出来为什么不可能,他有理有据,我连质疑都只是出于直觉。我那一点用处都没有的直觉。
我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缓解我因太过震惊而干涩的喉咙。
“你可以给我发信息,你也可以直接告诉我,这不是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情吗?而且在我看来,就是你和我六年没有联系。哪怕这一切都有误会,你怎么可以骗我呢?你骗我江如栩出轨,看着我像傻子一样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你很骄傲吧。”
“没有,竹弥,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在想,这样靠欺骗得来的甜蜜,究竟能维持多久呢。”
裴添的腰慢慢弯下来了,我确认他真的抱着见最后一面的心情而来。他不再从容自得,也不再肆无忌惮,他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狼狈的狮子,连双眼都黯然无光。
“竹弥,我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考虑清楚就去做这一切,让你受到这么多伤害。我真的是世界上最没用的废物。”
裴添声音颓靡,久久没有得到我的回应,他也不再说话了。等我再度开口,杯子里的热饮已经彻底冰凉,入口净是苦涩。
“那个手表,我不想要了,还给你吧,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
-----
大概是一只毛绒绒的玩偶,摁一摁就会有卡通音传出来。
i love you。或者。裴添,我好想你啊。
感觉裴添需要一点火葬场但是竹弥的人设就是很容易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