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杨羽的订婚宴算是被他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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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桥叫了一辆车,来到郊区的一座豪华酒店附近。
他给司机加了钱,让司机在外面等他半个小时,然后下了车,一个人慢悠悠地朝半山腰的酒店走去。
这种五星级的豪华酒店却修建在郊外的山坡上,占地面积极广,犹如一座气派的欧式庄园。这里空气视野都很好,只是周围交通不便,人烟稀少,他怕待会儿出来的时候就没车了。
时节正值阳春三月,又是个艳阳天,微风和煦,风光明媚,余笙桥走了没几步,就觉得有些热了。
酒店外面的开阔广场上,一溜烟停着各色豪车,进出的客人都是光鲜亮丽的,四周安保齐全,门童殷勤地站在门口迎客,不停地点头哈腰。
余笙桥若无其事地来到了酒店正厅大门口。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高级定制西服,袖口镶嵌着钻石袖扣,手上戴着一支黑金的百达翡丽手表,就连上衣口袋里的丝巾,也折叠得一丝不苟。
余笙桥瞄了一眼玻璃门上自己的影子,也算是衣冠楚楚,优雅大方,不至于跟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
杨羽送的那些奢华的礼物,似乎也只有当余笙桥进入他的世界时,才派得上用场。
他刚到门口,门童就殷勤地迎了过来,礼貌地朝他鞠了个躬,“先生,请问您的请帖……”
余笙桥微微一笑,“抱歉,我忘带了,但我朋友在里面。能否麻烦您给陈天蓝先生打个电话?就说有位姓余的先生找他。”
门童疑惑地看了看他,查验了一下宾客名单,根据上面的联络方式,将信将疑地拨通了电话。
好在陈天蓝没有拒接,电话甫一接通,门童忙道,“抱歉,陈先生,冒昧打扰。门口有一位姓余的先生找您,说是您的朋友……”
门童挂了电话,然后又朝余笙桥鞠了个躬,“先生,请您稍等。陈先生说他马上出来。”
余笙桥淡淡一笑,站到一旁背对着酒店大门,悠闲地抽了根烟。
陈天蓝很快就出来了,看到他时有明显的迟疑,神色凝重,三两步走到他面前,“笙桥,你……你怎么来了?”
余笙桥顺手将烟头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站直身体松了松袖口,对陈天蓝歉然一笑,“抱歉,打扰到你了,但我有件急事找你……”
陈天蓝难得皱紧眉头,露出忧虑为难的神色。他从余笙桥的脸上一丝一毫的异样都看不出来,虽然他知道余笙桥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反常。
但陈天蓝不能一直跟他站在门口说话引人注目,思忖片刻,便打算带他进去找个房间详聊。
陈天蓝冲他轻微点了下头,道,“先跟我进去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以他对余笙桥的了解,他知道对方是一个性格平和,情绪稳定的人,既然心平气和来到了这里,绝不至于像泼妇一样大吵大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个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保持冷静的人,他们发起疯来也是冷静的。
余笙桥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跟着陈天蓝,混进了杨羽订婚宴的现场。
酒店内部装修设施极尽奢华,富丽堂皇,宾客也众多,衣香鬓影,热闹非凡。除了偶有路过的人认识陈天蓝,会礼貌地跟他打个招呼以外,并没有人认识余笙桥。
穿过宴席厅门口的走廊时,余笙桥不经意地朝里面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宴席厅中央的杨羽,还有挽手在他身侧的小鸟依人的、娇柔美貌的李家小姐。
今天的他还真是光彩照人,虽然脸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但也无伤大雅。他的风采光芒太盛,又是众星捧月的中心,以至于把一旁也算美貌可人的李家小姐都衬托得黯淡了,显得跟他似乎并没有那么般配。
余笙桥经过大堂时,一路上都能听到周围女宾客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虽然平常也知道杨羽很帅,但今天可真是帅得太超过了啊!看得我都想去抢亲了。”
“难怪狗仔都喜欢他扒着他呢,他就算不继承亿万家产,去混娱乐圈也会有口饭吃的!”
“得了吧,听说杨大少风流成性,以前花花情缘可不少,抢亲也轮不上你。”
“哦,那他结婚后肯给我安排个通房位置也是可以的!”
……
几个女人说笑着就散开了,余笙桥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旁经过。
可能这种场面他实在见得太多了,已不能激起他心中任何的情绪和波澜。
陈天蓝带着他乘坐电梯,上到高层,来到了陈天蓝的休息包厢。
陈天蓝把他领进房间,又给他倒了杯水,坐在他侧边的沙发上,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当然知道余笙桥是为什么而来,但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是好。
沉吟一阵,陈天蓝终于抬眼看向余笙桥,神色复杂地问,“要我去帮你叫杨羽过来吗?”
余笙桥也感到口干,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将杯子握在手心,淡淡一笑,“都说了跟他无关了。”
陈天蓝放下手,看着他,半晌才道,“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余笙桥垂下眼睑,隔了一会儿,才说,“我从医院辞职了,马上也会离开这座城市,但其乐还不知道。我走了之后,就麻烦你给他说一声吧!”
陈天蓝愣住,神色逐渐变得严肃凝重,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道,“笙桥,你……”
没等他说话,余笙桥一下就站了起来,道,“抱歉,我出去用一下洗手间。”
其实洗手间包房里就有,但余笙桥还是藉着这个借口往门口走去。陈天蓝跟着站了起来。
他刚打开门,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堵在门口。
江慕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他今天少有的打扮正经,西装革履,神情也少有的显得极其严肃。
他伸手拦住余笙桥的去路,沉沉开口道,“余笙桥,你回去吧。杨羽他对你已经够好了,没必要闹得两败俱伤。”
余笙桥面无表情,只是直勾勾地望着江慕,没有丝毫妥协或退让的意思。
二人在门口僵持了一阵,江慕皱起眉头,抬头望向无奈的陈天蓝。陈天蓝也是一脸沉重,冲江慕轻轻摇了下头。
江慕又看了看余笙桥,迟疑片刻,他像是认输了,幽幽叹了口气,举起双手退到一旁,替余笙桥让开了路。
余笙桥刚离开,江慕一脚踏进包间,顺手关上房门,低声斥责陈天蓝,“是你把他放进来的?”
陈天蓝沉吟不语,神色显得极为复杂。
江慕深深拧起眉头,瞪着陈天蓝,捂了捂额头,语重心长地叹息了一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杨羽本来就很为难,都快把自己逼疯了!他今天的订婚宴要是搞砸了,他就真的可能……什么都没有了!”
陈天蓝眉心一拧,仍然沉默。
江慕看他这样,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知道你同情余笙桥,但杨羽真的会被害死的!”
陈天蓝轻轻抿了一下唇,俊美的面孔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沉默片刻,才道,“那就去找杨羽吧。”
江慕转身就急匆匆往外走,边走边说,“你去找杨羽,我去拦住余笙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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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笙桥来到宴席厅的后台工作室,里面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余笙桥在门口站了片刻,握着一支U盘走了进去。
“先生,您这是?”正在为今天订婚宴的主角,播放亲友祝福VCR的工作人员看他出现,一副宾客打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余笙桥站在他身旁,瞧了一眼电脑屏幕,微微一笑,道,“我是准新郎的高中同学呢,十多年的交情了,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我们几个老同学,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惊喜环节,能让我插播一段吗?”
工作人员有些迟疑,但看他斯文温雅,衣冠楚楚,言之凿凿,已经信了他的话,笑着道,“可是没人提前给我们打招呼呀!”
余笙桥仍然微笑着,“都说了是惊喜环节了……让我自己来吧?你可以去旁边抽根烟。”
于是工作人员不疑有他,站起身把电脑让给了他,然后就到房间角落抽烟去了。其他工作人员也是各自忙碌着,没人特别关注他。
余笙桥将u盘插进主机,微微颤抖着手,点开了里面的视频文件。
他抿紧双唇,眼睛微微闭上,然后睁开,再也没有任何迟疑,按下了播放键。
他做完这一切,立刻就从后台工作室走了出去。
这段视频前半分钟都是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所以还有反应时间。他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穿过宴会大厅,一路上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所以他顺利来到了酒店大门口,然后立刻拨通了司机的电话。
当他走出门口时,已经听到了里面异常的喧哗与骚动,然后是女人的尖叫声直冲云霄。大厅内的混乱可想而知了。
余笙桥嘴角露出丝丝扭曲的笑意。
无论如何,杨羽的订婚宴算是被他搞砸了。
他本以为他做完这一切,自己会害怕的。但事实上,他第一时间只觉得畅快无比,甚至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他终于可以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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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蓝在宴席厅内找到了杨羽,从身后拍了拍杨羽的肩膀,杨羽回头,只见陈天蓝脸色异常凝重。
“跟我来一下。”
杨羽本就心不在焉,见他神色有异,心中顿时涌起不祥预感,立刻就撇开了未婚妻的手,跟他走了。
“怎么?”
陈天蓝低低地道,“余笙桥来了。”
杨羽瞬间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哪里?”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宴席厅门口,还没来得及出门,大厅内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惊叫。杨羽和陈天蓝同时受惊,回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宴席厅正前方的投影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的画面。
杨羽的脸色瞬息惊变,血色尽褪,脑中轰然一声炸响,瞬间一片空白。他的身形剧烈摇晃,平地都差点打滑,一把抓住门框,才算勉强站稳,用力得指骨都泛白。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虽然视频被反应过来的工作人员从后台迅速切断了,但却像是一颗核弹投进了平湖,足够在今天的订婚宴上掀起滔天巨浪,引起惊天大地震了。
所有宾客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厅内哗声一片,混乱至极,李家小姐更是受惊吓过度,险些晕厥过去。
其实那画面里,关于杨羽的出镜还算含蓄的,除了少数几个正面,基本都是背对着镜头。不够含蓄的是余笙桥,一直正对着镜头的余笙桥。
一想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余笙桥情事中的身体和脸,杨羽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恨不得将在场的人全杀了!
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有个声音不住地在他耳边回响质问,宛如雷霆霹雳,给他当头棒喝,震颤得他浑身都冰冷发麻。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都对他做了些什么?
自尊心那么强烈,那么注重颜面的余笙桥,做这种事情,无异于是残酷的自虐自杀。他以后还要怎么见人?
大厅里人声鼎沸,议论声,尖叫声,嘲笑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但杨羽就像什么也听不见了。
看他心神恍惚的样子,旁边的陈天蓝担忧地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杨羽没有答话,猛然转身冲出了酒店大门,不理会身后的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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