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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无药可救地爱上了沈孤鸿。是被囚禁太久产生的心理幻觉,还是有孕后对沈孤鸿越发依赖,又或者这份好感年轻时就埋下了,无从讲起,等他发现时已经长成参天巨树,难以遏制。
沈孤鸿对他似乎还只有厌恶和反感。
孕晚期沈孤鸿才同意他摘乳钉,狗和狗崽子,每个都很麻烦。送也送不出去,只能自己养。
临产前,沈孤鸿把他安排进私人医院,保密性很强,告诉沈见溪,自己不会去看他,对他和那个狗崽子都没有任何兴趣。
可当天他还是去了,只是正好有时间。
没有听见沈见溪惨叫。
他面对白墙等了很久,新眼镜鼻托不太合适,弄得他头脑昏沉,直到医生把婴儿抱出来给他看,告诉他是个小女孩,他只看一眼就放下,没抱抱她的意愿,反而去问沈见溪怎样。
沈见溪一切都好。
除了吃太多、婴儿有点胖,生产过程中不太顺利。但总之没有什么危险。
沈见溪清醒着,他本想进去瞧瞧,但在病房门前停下脚步,只顺一道微小的缝隙,向里看了一眼。
沈孤鸿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血缘羁绊,亲生父母可以丢下他,他就也可以丢下自己的孩子。养父母可以拿他当作工具、弟弟可以仗着受宠霸凌他而不用遭到任何惩罚,那么这些恶事他也都可以做并且不负任何责任。
他可以做,但他没有。
三天后沈见溪出院,沈孤鸿请人上门护理,自己照旧忙事业,闲暇时间全用来看论文。
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他只看过三次,毫无做人父的实感。这么小,又看不出像谁,最好也不要像他,他不愿意跟沈见溪有任何多余的羁绊。
只是一个月后,他还是把这孩子认领为自己的孩子,取名叫沈归晚,和他的关系登记为父女,并为她办了百日宴。
沈见溪得做产后训练,又是一桩麻烦事。沈孤鸿腾不出时间搀扶他,叫他去截肢,换两条义肢。
太久不运动,肌肉萎缩,即便有人架着也折腾得虚汗连连。
沈孤鸿一本正经地打开相册,一一介绍。有几款义肢不仅外型流畅配色高级,还能发光。试问谁不想拥有这样一双朋克激光腿,只要沈见溪愿意,明天就去做手术。
其实沈孤鸿只是嫌他麻烦,他知道,但不妨碍被逗笑,凑过去看他相册:“哥哥,你平时就看这种吗。”
“没人跟你开玩笑。”沈孤鸿拍开他脑袋,调出另外几张。
真的存了很多,看样子不是假喜欢。
沈见溪笑出声,被瞪一眼,但是没有压住嘴角,“你太幼稚了沈孤鸿,看科幻小说看的。”
“我不看科幻小说。”
“看番茄末世文看的。”
“我不像你那么闲。”
“小时候看铠甲勇士手冲导致的。”
“过来。”沈孤鸿放下手机,脸色并不好看。
沈见溪摇头,瘫在原处不动:“我是瘸子,哥哥。”
他不来,沈孤鸿就拿身旁的玩偶丢他,刚巧砸中小腹,“你不是一直想挨操吗,换机械腿,说不定我会愿意操你。”
沈见溪抱着娃娃,露出半张脸,眼睛弯着:“不可能沈孤鸿,我要缠着你一辈子,让你永远照顾我,永远甩不掉我。”
沈孤鸿骂他是贱种,起身离开。
沈见溪笑够了才接着拄拐站起来,极为艰难地向前挪出一小步。
在常人而言简单无比,他却要付出长达半个月的努力。
他还这么年轻,生命的花刚刚绽开,便被连根拔起,换成任何人都不会比他更加坚强。遇到沈孤鸿前,他是悲观而堕落的,遇到沈孤鸿后,他才明白生命的意义。
那就是不停给沈孤鸿添堵。
只有这个人认识他,只有这个人在乎他。
沈见溪知道自己真的爱上沈孤鸿,才会不计较沈孤鸿做的所有事,钱,自由,身份,这些好多人在意的东西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意沈孤鸿。
既不希望沈孤鸿活得太好,更不希望沈孤鸿过得不好。
孩子半岁后,沈孤鸿越发频繁地看望她。偶尔还会陪她玩一小会儿。她还不会说话,只知道f伸手出来,像要握住什么东西。
他递给她一根手指,肌肤相触,忽然想起搁置在记忆深处的模糊片段。
那时沈见溪躺在摇篮里,在养父母的命令下,沈孤鸿守在摇篮边,陪他午睡。
天平明显倾斜于更小的亲生孩子,导致沈孤鸿极其厌恶他,很想把他掐死。
养父母大多时间不在,这样的机会是数不清的。沈见溪还是婴儿,没有能力反抗,但他始终只是想想。
就这样想着想着,日复一日。
摇篮里的沈见溪手很小,只够握住他的尾指,笑着轻轻摇晃。
还不会说话,但看不见沈孤鸿就哭,看见了才安静下来。
沈见溪自幼有一双圆润的下垂眼,瞳孔漆黑,占据了小脸很大一部分。确实还算可爱,只是沈孤鸿不喜欢。
再长大一点,到断奶期,沈见溪会含他手指,不允许他抽出去。沈见溪渐渐长出牙齿,含咬得很用力,沈孤鸿嫌疼,抽出来不理他。
眨眼之间,二十多年飞驰而过。睡在摇篮里等他哄等他抱的孩子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无法形容这一刻奇妙的感觉,只是看着这个小孩,脑中忽然显现一句话,昨天你妈妈躺在这看着我笑,今天就换成了你。
一阵无法遏制的电流流过神经,沈孤鸿既想要看着她,又想要逃离。
很多事在他尚未准备完全的情况下发生了,他来不及思索,只是他觉得,普通家庭中的爸爸,应该是没有推过妈妈的摇篮,也没有帮忙换过纸尿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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