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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狗血中二救赎文

-----正文-----

*|小云吞

“元先生,确认好没问题后请在这里签字。”

席氏总裁席轩遥向秘书点头示意,那人连忙把早已准备好的合同翻开,在元子杞面前摆放好。

元子杞低眼,合同前几项写的很详细,关于他要入住的别墅住址,以及房屋主人的照片、身高、三围、那三两个少得可怜的爱好、以及数不过来的挑食。

元主厨皱眉,啥破孩子,这么挑呢?

当他顺着合同浏览下来,挑眉——只有最后一排用黑体加粗的字符打印了一句话:

雇主患重度社交恐惧症、双相情感障碍长达十七年,多次自杀未遂,着重注意行为举止。

元子杞眉头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他把合同推回席轩遥跟前,“席总,最后一条真的假的?”

席轩遥正在欣赏自己刚做好的新美甲,听到元子杞有些颤抖的声音,她闲出一秒扫了眼合同下方,若无其事道:“噢这个。是的,自杀倾向非常严重,”余光感觉到对面的厨师愣了下,席轩遥这才坐正,面对面很郑重地说,“整个别墅只有你们俩居住,他一般不会随意出房间门,生活用品他房间里都很齐全。食物只要做好了就放在门口,按响门铃就马上离开三楼区域,别让他看见你。他爱吃甜食,尽量在他的每一样菜里都放点糖,要明显能吃出甜味儿的那种,蔬菜水果里除了芒果香菜过敏以外,其他的还都挺爱吃。”

“如果他出了房间门,千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别让他靠近二楼最里面的储物室,只要他有靠近那里的意图,请毫不犹豫地冲出来阻拦他。”

元子杞奇怪道:“他去哪儿难道还要我监视着?”

席轩遥干脆拿过签字笔,把原本三万一个月的工资改成十万一个月,元子杞嘴巴都快放下一颗鸡蛋。席轩遥抬眼看他,合同又回到元子杞手里,“去哪儿不需要,但他在二楼停留一分钟以上,那你就必须监视。三万块是请你做他的私人厨师,剩下的七万是请你起到监视的作用,希望你能对得起这些钱。”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看得出她很重视这件事。元子杞并不清楚别墅二楼有什么,为什么要监视雇主在二楼的一举一动也让他感觉很奇怪,细想之后更是毛骨悚然。

元子杞完全可以不接这份私厨工作,他给出的理由是房子车子以及存折全被那天杀的前男友卷跑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死渣男!别他妈让老子见到你,不然活剐了你吃丸子汤!”

元子杞放出狠话,连签字的手使的劲儿都像是在剁骨头一样狠,最后只在合同上留下一个写得弯弯曲曲无比像蛆的名字。

可在席轩遥和秘书商量其他事情时,元子杞慢慢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第一步很成功。

秘书凑近席轩遥耳边通知下一个行程将近,元子杞察言观色,立刻识相地站起来,伸出手,对席轩遥笑道:“合作愉快,席……呃怎么称呼?”

他看了一下甲方名字,试探问道:“席……难(nán)女士?”

席轩遥站起来握住他的手,回了个笑:“难(nàn),谢谢,”纠正好读音,她和秘书一起向门外走去,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朝元子杞眨眨眼,“不过,我叫席轩遥,是阿难的姐姐。期待下次见面,元先生。”

元子杞呆愣地看着甲方的名字,原来甲方才是他的雇主,那个龙飞凤舞明显透着浓烈不耐烦的名字:

席难。

春天刚过半,细阳蜷进云层,清风撩拨一路青草香而来,元子杞只带了几件简单的衣物和不可缺失的佩刀站在银河别墅区外。行李箱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不轻,好歹好几把刀都放在里面。

从小生活在老胡同里的他记忆里只有春暖花繁的街道和脱落白皮的墙壁,胡同小路一道连接一道,梧桐枝丫从墙头支出,繁密的叶簇把胡同大部分阳光遮住,影藻丛丛。

父母离去的身影逐渐在脑海模糊,如今银河别墅区的阳光覆盖儿时稀碎的暖阳,温度吞噬寒冷,眼前渐渐浮出现在的场景。

27号别墅门口,元子杞在两侧绿植摸索合同里备注的钥匙放置角落。

“什么破毛病啊,出门不带钥匙,进门也他妈不拿,被小偷拿走了照他那毛病不是只有被偷的份儿么。”

元子杞边掏边小声嘀咕,正说着,他就在一盆盆摆放整齐的君子兰间摸到一小串金属质感的物件。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清脆,就连一旁需要输入密码的智能锁都只能做个摆设。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元子杞小声念叨,进门那一瞬间鸦雀无声。

他有些难以接受房子里的布调。

对于一个房间长期通光的人来说,这种昏黄暗沉的色调实在有些适应不过来——就算是在白天,房子内部也用巨大的黑布笼罩,像电影里见不得人的变态屠戮狂,让人透不过气,胸口压抑着喘不上来。

元子杞很难想象这是他即将工作半年的地方。他上前打开一盏白炽灯,昏暗的房子像黑夜里的一颗星,偌大的客厅照得通透,他这才看清楚房子里的陈设。

——太干净了。

简直干净的不像人居住的地方。所到之处都是黑色的绒毯,灰白的色调透露着房主不与人接触的沉闷的性格。

三楼一间房开了一条缝儿,又马上被人从里面关上。元子杞在楼下对那间房说:“你好?我是新到的厨师,请问你现在要吃东西吗?”

刚说完,元子杞才想起席轩遥给他的备忘录上写着: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下午14:30进食第一餐,晚上20:00进食第二餐,夜间00:00进食夜宵。

席轩遥那一番乱七八糟的字迹看得元子杞头疼,“真够混乱的,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他又看了眼三楼房间,解开行李箱拿出私人佩刀,“算啦,你不吃我吃咯。”

元子杞站在冰箱面前,他完全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别墅,这么大的冰箱,什么都没有!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很淡定得拿出手机,照着那个备忘录上的蔬果运输电话打过去:“您好,这里是玫瑰路段银河别墅区二十七号,请送些蔬菜过来。嗯……要什么蔬菜,请稍等,”小本本上清晰记录了自闭雇主不爱吃的东西,“一袋面粉,一袋碱面,一袋生粉,两斤猪里脊,三斤五花肉,两斤青虾,两颗白菜,两根铁棍山药,一斤甜玉米,一篮子土鸡蛋,一只清真鸡。水果的话,水晶梨西瓜柠檬脐橙核桃,嗯对,就这些,我姓元,好的谢谢。”

“呼——一切准备就绪,那就,”元子杞看着那箱刀,“给你们醒醒神吧!”

元子杞素爱面食,既然雇主不露面,那就讨好自己做一碗小云吞来吃。

蔬果很快送到,老板走时只说这栋别墅整整三年了终于叫他送菜了,表示有些惊诧。元子杞也很惊诧,他从老板给的生活费里抽取毛爷爷的手都在颤抖。

并不是他见识短,然则他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些菜居然能有五百!

元子杞再次确认问道:“您、您确定五百吗……”

老板没有说话,笑着从他手里扯过毛爷爷,无情地留下一路车尾汽铺上元子杞的脸。

一小节插曲过后,元子杞把需要用到的里脊切一小段剁成肉泥,够自己吃就行。

三分之一白菜切碎,取十只青虾祛除虾线,小刀切丁,混进白菜碎和肉泥里,打上一颗鸡蛋,元子杞挑眉——双蛋黄,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所有准备阶段的食材全部揉在一起,放一匙酱油和少许食言混合均匀。

接下来准备擀出小云吞的面皮。

往玻璃盆中倒出五百克面粉和两克碱面混合的小山丘,在山丘中央掏出一个小洼坑,他将准备好的过滤水缓慢倒入小坑里,另一只手细细搅拌。等到水量合适,面糊稍微干一点,再打一颗鸡蛋继续搅拌,白净的面糊没一会儿就变得稍微有些淡黄。

面糊用力揉搓成型,软硬适中时撒上薄薄一层生粉,将面团表皮和手掌的温度隔开,再将其搓成一条长条状,拿塑料刀切断,成一小块面疙瘩放在一旁。

面疙瘩在案板上整齐排着队,抓一小把生粉撒在光滑的菜板上,抽出一根实心擀面杖把小面团擀成如纸一样薄的皮,再用塑料刀把对于的边缘切分成一张方形面皮儿。

面皮儿放在手心薄得能看到掌心的纹路,一张面皮放在白炽灯下,白色的光透过面皮映入眼帘,元子杞满意地点点头。

小云吞之所以深受元子杞喜爱,不光因为它很白,也因为肉团很小,在滚烫的沸水中轱辘转两三圈,面皮就会紧贴肉团,皮衣受高温水变得晶莹剔透,露出里面包裹的食材。

一分钟后,小云吞出锅。

元子杞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秘制虾仁紫菜,在汤碗里放上少许紫菜虾仁,云吞汤倒进汤碗,紫菜迅速随着高温融化,向四周舒展开。

一颗颗小云吞舀入碗中,裹着鲜软的紫菜,再撒上元子杞最喜欢的葱花,香味瞬间充斥鼻腔。

元子杞捧着刚出锅的小云吞,凑近闻了闻,舒适地感叹道:“完美!”

汤匙舀一颗小云吞,一口吸进口中,唇齿间迸出面皮裹住的食材汤汁,虾肉清脆弹牙,期间白菜的清香和爽脆磨着细腻的里脊肉,鸡蛋和酱油的咸度引发出肉里的汁水。

这是继元子杞被渣男骗走所有钱后吃的最好的一顿,多亏了这位自闭的雇主。

——尽管屋子里的装饰全是黑色,但在还有些刺骨冷的春天里能吃上一碗热乎的小云吞,元子杞在新的一年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幸福。

“吱呀——”三楼房间打开了,里面黑漆漆一片。元子杞停下进食的动作,雇主迟迟不出来。

他想了想,并着汤把最后一颗小云吞吃的干净,手下收拾战场的速度很快。

没一会儿,厨房又干净如初,就像元子杞刚刚来的那样,清理台甚至都在反光。

很快,客厅的灯光被他关上,又恢复成最开始的黑暗和昏沉,那股让他极度压抑的不适一股脑地涌上来,他赶紧带着剩下的行李入住一层的客房。

一层房间的门刚下钥,轻微的声响一过,三楼房间马上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脚步声很轻,像猫一样。元子杞隙开门缝,努力在黑暗里看清楚下楼那人的行动走向。

黑影从三楼直径走到一楼,站在餐桌前呆愣了一会儿,一阵簌簌沙沙的声响鼓捣了几下,轻微的喝汤声音传进元子杞耳中,偷偷摸摸的行为像极了偷食的小老鼠,元子杞心里好一番嘲笑。

说好的早饭不吃呢?小孩子!

席难难得地把姐姐给他找来的厨师做的食物吃的一滴不剩,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小云吞的鲜甜味还在嘴里消散不去。

他看了眼那间客房,在楼上他就闻见食物的香气了,可出于对陌生人的恐惧让他却步。

这是第三十一位私人厨师,不知道他能因为这幢来自黑暗的房子多长时间——在此之前,每一位都被这可怕压抑的气氛吓跑了。

席难低头看着残留少量葱花的碗,挺好吃的。

他摸了摸肚子,常年饮食不规律的身体只吃一点食物就会积食,手指稍微往上,指腹间明显的骨头凸现。指头在骨头上点了点,他叹口气。

算了,他一个人就够了,不用拖着别人和他一起受罪。

*|桂花八宝粥

席难做了个梦,梦里他听见有人说,从人间跳下去,就到了天堂。

席难照做了。耳畔悲啼呼啸,手触到了风,穿过光与影的交界,他却身处地狱,黑红交织的手掌抓住他的脚踝不放,哀嚎着要他坠落下去。

下一刻席难在窒息中惊醒,胸腔急促起伏。席难双手把耳旁两侧的枕头套抓起褶皱,冷汗从脑门滑落。

喘息声很粗,席难捂着眼睛,试图闭眼把梦里的所有理清楚。那些手都来自谁,无数此起彼伏的嚎叫让他去死。

谁来救救我……

父母都说席难是好孩子,成绩总是在年级排第一,他是邻家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待人温和友善,总会成为老师第一位评优三好的学生。

而那年夏天,班级新来了一名数学老师,那人年长他十三岁,硕士刚刚毕业,为人师表不过两年,新为班级的班主任,总有些诚惶诚恐。

席难第一眼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身上衬衫隐约有薄荷味道飘散,像平静的池塘落下第一滴雨珠,也像三月微风拂过的鸿羽,轻轻痒痒,席难的心脏告诉他,他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新来的班主任理所应当让成绩第一的席难担任班长。所有老师总会偏爱班长多一些,特别是身为班主任的他。

席难早就已经忘了男人对他说过什么,只记得记忆里男人的笑很温暖,不与父母和蔼可亲的笑容相同,乞丐一定不会忘记第一个不带着同情而帮助他的陌生人后,然后看见拨开乌云露出的那缕阳光。

席难也一样。

男人总是拨乱他额前的碎发,微笑着对每天下午清校后还留在教室预习的席难:“不用这么努力也没事,席同学已经很厉害了。老师在没进学校之前就听过你的名字了,你可是我们省唯一一个全国中学生奥数第一名噢。”

记忆破碎如玻璃碴,薄荷味跟着裂缝吸了出去。如果不是手腕那几条狰狞的伤疤,席难差点就快忘了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了。

……

晚春渐暖,倒春寒早已退场,梧桐在万物复苏的季节野蛮生长,嫩芽泽盛。银河别墅区地处偏僻地段,鲜少有出租会经过这里,就连公交车也不会讲此规划在路线里。

元子杞在书房找了好半天,一眼相中了席难那辆从来没开过的保时捷,“就是你了,带你兜兜风。”

他刚打开大门,着实对席难不放心,又折回书房,写了张纸条贴在储物室门上才放心去购买食材。

保时捷启程的声音渐远,席难走到储物室门口——刚才听见那位厨师的脚步在这里停了几秒。

果不其然,席难在门上看见那张字条,字迹云烟如墨,看起来是学过一阵子书法,上面写着:

不可以不乖,不可以偷偷进入这里!(;´༎ຶٹ༎ຶ`)为了我苦命的工作,请您配合一下吧求求了!

席难面无表情将纸条撕下来,捏成皱巴皱巴的小纸团丢在地上。可他没有进去,而是照着元子杞留的话乖乖回了房间,再也没出来过。

席轩遥在办公室里盯着席难别墅里的监控,席难的反应让她端着茶杯的手都震了些茶水出来。她转过头指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反复确认着问秘书:“刚刚那是阿难?我弟弟席难?他居然没有进去?”

秘书也同样惊讶席难的变化,但她很快调整好惊讶,点头回应道:“……确实是二少。”

席轩遥从抽屉里拿出调查的元子杞的身份背景资料,在家庭成员那一栏里父母从小到大都是缺失的。唯独在表亲里有个表哥一直在照顾年幼的元子杞,只是天不遂人愿,表哥在十七年前自杀身亡,留下八岁的元子杞和刚退休的双亲。

“元、子、杞。”席轩遥细细捻着这个名字,他和他表哥实在长得太像了,不然席轩遥也不会找一个网络名气才刚刚有点起色的小私厨去照顾她的弟弟。

——席难在当年的舆论里完全封闭自己,逐渐患上重度社恐和双相情感障碍,身为家人,席轩遥看着无比心疼。

席家从小接受的都是开放式的西方教育,席父席母将公司发展的重心转到国内,这才举家迁居回国。

那时候,他们本以为国内和那边小镇的环境一样安全。

如果当初没有回来,席难是不是可以健康地长大?

……

席轩遥捏着眉心缓解头疼。

秘书想了想,道:“席总,您当初为什么录用元先生?万一二少看见他的脸受了刺激……”

席轩遥摇头,她拿过茶匙搅拌烫口的焦糖玛奇朵,漂亮的拉花与咖啡混为一体,直至看不出原状来,她吹一口气:“阿难最难过的不是那位老师逃避感情,而是在自责,要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老师的话,他一定会拦住对方走向那条路。他只是自责当时没有拦住他。”

资料家属栏的位置有个人寸照,元子杞笑得很舒服,眼里有小太阳。和下面寸照上表哥的眼睛一样,除了亮晶晶的银河,还有全世界的欢喜。

席轩遥抿了一口咖啡:“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拉他一把,元子杞。”

……

远在千米之外的元子杞快吐了。

他小时候特别向往玫瑰路,这可是有钱人才居住得起的房子,可现在他连踩刹车的力气都透着狠。

谁来告诉他这方圆十里哪儿有超市?

辗转多处终于买到了食材,元子杞捧着一包干货跑进厨房,马上烧水将其泡进碗里。

暗黄的小干货经高温浸泡,慢慢恢复原本的面貌,香气也同一时间冲进嗅觉。元子杞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好货。

他考虑到席难不能适应灯光,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一小盏台灯回来。小小的灯光照亮整个厨房,元子杞把手放上灯罩,五指透出橙红色的光,天花板也有黑红色的阴影。

有时候一个人也能找到逗乐自己的方式。

桂花干已经完全舒展开,浓厚的花香瞬间把元子杞拉回金黄的秋季,冷冽的风裹挟桂香飘飘荡荡,它们像半透明的粒子元素,包裹一个球体,越转越浓密。

元子杞捻了一小朵桂花放进嘴里,花汁在齿间碾碎,肉与唾沫结合形成美妙的无声旋律。

拾一把小米,大米十克,绿豆和红豆用沸水烫软。干‍‎‍‌‎百‎‎‌‍合‌‎‍‍‌焯水,红枣仔细清洗去处尘垢,再打一碗净水,放入炒好的松子仁、核桃仁、剥好外壳的板栗碎混合静泡半个小时。

一锅水扑腾着钻出气孔,先倒入不易煮软的豆类,大火煮上十五分钟再倒入大米,半个小时后加入小米等剩下的食材。

谷物的热气转着圈紧贴天花板,气体形成花开在阳光里,不急不躁欣赏窗外的风景。

红枣和板栗碎会将汤水染成红糖般的红棕色,扑鼻的味道散了满屋,元子杞满意地点点头。

待所有的东西煮得差不多时候,再将泡开的桂花倒进锅中搅拌两分钟。谷物混合桂花的味道迎面扑来,收尾的最后,元子杞舀上一勺自己做的桂花酱,与熬好的粥糅合在一起,香气把人带入深秋,看着一棵桂花树生根发芽,‌‍黄‎‌‍‎色‌‍‌的小花朵在葳蕤中一簇簇盛放,都不用走近细闻,百几十米外就能有花香飘来。

元子杞尝了一小口,轻微的甜蘸在舌尖,他眼睛笑成弯月。

“果然,春天还是该吃一碗八宝粥才行。”

他将一碗桂花八宝粥盛进好看的器皿里,粥面放几颗泡了很久的桂花。

敲响席难的房门,元子杞想了想,转头下去调了一杯玫瑰茶放在桂花八宝饭旁边,“席先生,吃饭啦。”

门内没有回响,元子杞才来几天,但已经习惯偌大的别墅内像只住了他一个人的日子。

他将剩下的桂花八宝粥端进自己房间——他不确定席难会不会下楼吃饭,为了避免碰面造成对方的惊惧,他还是选择退避回房内。

一楼的房门刚关上门,席难立刻开门拿食物——像是算好时间一样。

很显然,私厨做的食物都很合他的胃口。

——在此之前,没有一位私厨的手艺让他每顿都吃得如此满足。

席难知道姐姐在他家里安装了许多隐藏摄像头,他的直觉告诉他,三楼到二楼的每个细节角落里都埋着许多摄像头。所以他端着桂花八宝粥,对着最靠近他的斜上方天花板转角,轻轻将碗托举到胸口,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远在席氏集团的办公室内,席轩遥坐在活动靠椅上转个不停,嘴角止不住笑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秘书站在她身后,有些不解刚刚监视画面里席难那一番举动,“二少这是?”

席轩遥捧着手机,是席难给她传来微信图片,外表色彩很好看的八宝粥安静地放在地毯上,旁边是席难的词作本。席轩遥心情很好解释道:“他在告诉我,那碗粥很棒,让我去试一试,”她点开外卖软件,在一干页面里翻翻找找,嘟囔着,“吃什么呢……”

她转头朝秘书眨眨眼,眸中笑意狡黠:“桂花八宝粥怎么样?”

秘书:“……好。”

*|白果芋泥团

元子杞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一开始以为是有小偷进入,他转念一想,如果银河别墅区的安保系统都不过关,那整个春阳市都没有保安系统过关的公寓了。

难道席难出来了?

这个念头很快被元子杞打消。

——如果他的门没有被人从外面打开的话。

“实在不好意思,轩遥没有告诉我们她又找了一位私人厨师照顾小难。”席母和席父坐在客厅一边,元子杞给二人泡了杯果茶,自己坐在茶几的对立一角。

屋里看不清表情,元子杞只能凭借声线起伏来猜测席母的语气。他摆摆手:“没有没有,不怪二位,是我赖床起晚了。”

许是想看清彼此的模样,席父起身将遮住落地窗的黑布一把拉开。元子杞张了张嘴,想了下还是出声道:“那个……席先生好像很怕光……”

话还没说完,清晨刺眼的光骤然闯进屋内,元子杞很久没在房间里见过光,他捂住眼遮挡光刺进眼里,等适应了亮度之后,他再慢慢睁开眼。

“你!”席母惊呼一声,玻璃杯脱落手中掉在地毯上,“是你!”

席父起身扶住席母,“你太激动了,他不是。”

元子杞奇怪地指着自己:“我?我怎么了?”

席母顺着席父轻拍后背的频率深呼吸几口,席母看向席父,对方只是默默摇了摇头,眼神却很坚定,她这才勉强挤出笑,对元子杞说:“……眼花了,你长得很像十几年前我认识的一个人,我还以为……”

阳光元气人设一日之间秒变大众脸,他还有什么在网络上混过去!

元子杞表示:好难过,难过得快哭了。

出于礼貌,元子杞无所谓笑了笑:“叔叔阿姨是来看席先生的吧?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光线进来,我也只开过窗一次。”

席母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显然有些忘了儿子的病情。席父打圆场:“小难出事后,我们有意将他带回国外生活,可他不愿意跟我们走,工作那边我们俩实在脱不开身,就只有他姐姐留下来照顾他了。这人老了老了,总是容易忘事。”

元子杞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起身进厨房拿出一包白果开始去壳剥皮,把乳白色的苦芯挑出来放在干净的碗里,过于自然的动作让席父席母愣了一下。

“你这是?”

“这个?”元子杞把白果拿到他们面前,“我看席先生好像不太喜欢吃饭,席总说他喜欢吃甜的,那我就多做几种糕点给他吃。您放心,从买食材到蒸煮都是亲力亲为的,没有偷工减料。”

席母摇摇头:“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怪麻烦你的。”

元子杞生来就是一双笑眼,眼睛微微眯起就是一弯月刃,让人忍不住亲近,“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还是席先生好养活,并不挑食。”

不挑食?

席家父母面面相觑,那他们之前听女儿说小难为难走了三十位私人厨师的消息是假的?

见面前的新厨师并没有勉强自我安慰说自家儿子不错,席家父母终于意识到,他们回国前夜,女儿打来电话说小难有救的话没有骗他们,并没有因为他们年龄大了随便哄哄而已。

“我们小难……身体不太好,劳烦你细心照顾了。”

年轻人最怕长辈突如其来的正经,元子杞也是。他是孤儿,但他和从小把他养大的姨妈生活得像挚友一般,虽是长辈,倒不如说是年纪大一点的姐姐。席父一句话,反而让元子杞不太适应,他硬着头皮道:“您言重了,席总开那么高的薪资聘我,总得做一些对得起这些钱的工作,都是交易罢了。”

窗帘被拉开后,元子杞也很久没有见过别墅内的陈设,指尖剥着白果皮,阳光从侧脸撒来,半边脸的轮廓都柔和了下来。

“不过,席总给我说了一些席先生自杀的行为,总会让我联想到我的表哥。”

“他曾经……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为了证明清白,自杀身亡了。”

元子杞连语气都轻了很多,“我就是……有点心疼,到底有什么绝望的事,能让一个人坚定而果决地、一点都不留恋一下这个世界的阳光。”

两位长辈似乎沉默了下来,没有逗留多久,待他们走后,元子杞走去放下窗帘,房间内又是一片漆黑,把元子杞眼中燃起的光又遮了下去,黯淡无光。

生活如此困难,但偶尔也会闪出星星。

元子杞自知刚刚多言了。

原本干净白皙的指尖多少沾染点壳内陈旧的灰,变得有些黄灰,剔除了苦芯的白果通体浅黄,微微张口的白果一颗一颗落入碗中,元子杞的思绪渐渐拉远。

表哥自杀那年,元子杞才八岁,对外界的一切只是半懵懂,微弱的记忆里,只有姨妈每天以泪洗面的脸和一脸愁苦的姨父坐在客厅的藤椅上喝酒。

一向温和爱笑的表哥那天并没有笑着把他抱在身上,挠着他的肚脐逗得他咯吱笑,也没有关切地问在学校有没有不乖,有没有小女孩往他桌子内塞棒棒糖。

那阵子元子杞回到家中,发现表哥的房间永远关得严实紧闭。直到某一天,姨妈破天荒来接元子杞回家,他很开心,可越走近家门口,姨妈的脚步就越缓慢沉重。

姨妈家楼层不高,只用上二楼就行,一楼十八个阶梯,可元子杞感觉这一楼走了好久好久。

姨父早早儿地在一楼等待,见到元子杞一把将他抱起,他听见姨妈带着哭腔问姨父:“还、还没弄干净吗?”

姨父叹了口气,喉咙里像是堵了几十杆草烟:“没有,弄不干净了,只能重新刷墙了。”

刷墙?

元子杞很奇怪,他出门上学前,家里墙面很干净,并无需刷墙,他对姨妈姨父的话感到很奇怪。

姨父对元子杞说:“子杞乖,等下跟姨妈玩躲猫猫,现在把眼睛闭起来,姨妈现在回家藏起来,你只要找到姨妈就有糖吃,知道吗?”

元子杞点头,马上闭上眼,声音糯糯的:“好!”

姨父又重申一遍:“要等姨父把子杞放在地上才能睁开眼哦。”

元子杞还是乖乖点头:“知道啦!”

姨父可能还是不放心小孩子的自控能力,一手托着元子杞,一手覆在元子杞眼前遮住。可是经过二楼走廊的时候,元子杞还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他努力在姨父的大手缝隙里往外看。

整个墙面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有些甚至在一处积不下流成水柱。墙上都写着“变态”“怪物”的字眼,元子杞不太了解这些是什么意思,可他下意识想,这可能就是姨妈和姨父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那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两个星期,最后爆发,是表哥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元子杞那天早晨刚刚起床,迷迷糊糊下床洗漱,正好碰上关门的表哥。

表哥眼下一片乌青,眼眶内红血丝充斥眼球周围,他很疲惫。可他依旧蹲下身对元子杞眯眼笑:“咱们子杞起床啦,有没有睡饱饱啊?”

表哥双手放在元子杞腰间,像搓圆球一样将他来回搓,搓得腰间发痒,元子杞哪里都躲不了,只能“咯咯咯”笑个不停。

“咱们子杞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大‍‌‎‍‌成‍‌‎‌‎人‎‌‍‎‌哦,一定要帮表哥把姨妈和姨父照顾得特别特别好,要是能遇到那个孩子……”

元子杞站在客厅,表哥的笑容在大门合上那一刻彻底消失。

在门缝逐渐变小的瞬间,元子杞好像看见了表哥眼中从未有过的悲伤。

雨下不停时,仿佛冥冥之中就在提醒着世人,不好的事就要发生。

正如那天表哥出门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最后一次见到表哥,是在郊区墓地里的石碑上,表哥黑白的照片没有以往的鲜活,明明是微笑的眼睛,却感染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们泪流不止。

水壶的鸣叫拉回元子杞的思绪,他看了看指尖捏碎的苦芯。

突然抬头,定格在黑暗中,元子杞突然笑了,只怪当年太小不记事,以至于长大后用什么办法都不能找出和表哥绑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任何一点资料。

元子杞将手洗净消毒,把早在锅炉里蒸了许久的芋头端出来,用勺子把软耙的芋头碾压成细腻的泥,以防有漏网之鱼,动作反复几次,芋头独有的香甜逐渐占据嗅觉。

锅中加热,手试探好温度,再加入适量玫瑰海盐,翻炒几下后倒入方才剥好的白果。原本浅黄的白果经过高温加持,会慢慢呈现出黄绿色,待炒至果肉中央隐隐晶莹剔透,再仔细将海盐抖落,只留白果。

挑几颗完好的白果放在一边备用,剩下的白果切成细碎的小颗粒,放入芋泥里倒入适量蜂蜜一起搅拌,混合均匀,浅淡的紫色显露隐约的黄,再把备用的完整白果放在芋泥中间,再将其团成团。

薄薄的扇形银杏叶是个很好的装饰品,小小的芋泥团放在叶身的三分之一处,再用茶匙挖一勺透彻的蜂蜜在盘身上弯曲两下,在视觉上也让人感到简约和平静,舍不得拿掉一颗打破完美的平衡。

元子杞尝了一点边角料,他其实有私心。原本的配方只是加饴糖而已,可舌尖的蜂蜜太浓烈,小时候表哥也会在芋泥团里加蜂蜜,元子杞才默默换了配方。

他把白果芋泥团放在席难门口的桌上,按响门铃便下楼了。他还是和往常一下,在一楼凭着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行动。

突然元子杞想到什么,在席难拿着甜品就要进房的时候,他出声叫住他:“等等,席先生!先别走!”

席难僵硬在原地,没有转身也没有进房间,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此时握住门把的手出了多少汗。

就差一点,不要听他说什么,歌词差一句就能交差了,别理他,你是怪物。

席难一直在给自己心理暗示。

眼看快要说服自己了,身后的楼下突然有灯光亮起,只不过很昏暗。

“席先生,你可以转身了!”

本不应该听话转身,可这位私厨总会有奇怪的力量,让他变得不遵循内心,顺着他的话乖乖转身面对楼下。

那位私厨不在,楼下只有一面被照的发白的墙壁,然后席难看见有一双手在光源处将手掌交互,大拇指交叠在一起,其余四根拇指微微分开一点距离,慢慢弯曲,再不同程度地动起来,手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放映在墙上的黑影被放大许多,一只巨大无比的螃蟹呈现在席难面前。

“幼稚。”席难小声说道,可说归说,他却静下心来,干脆坐在三楼栏杆外,投过栏杆间隙看多端变幻的手影。

席难捻起一颗白果芋泥团放进嘴里,或许是因为他喜甜,元子杞总会在原本的甜度上增加一倍的糖,黏腻的芋泥中饱含弹牙的白果肉粒,中心一颗完整的白果增加了齿间的层次感。

单吃白果或许会入口即微苦,之后才回甘,但蜂蜜正好‍‌‎‌‍综‎‍合‍‎‌了芋头的不太甜和白果的微苦,两个原本不搭的食物配合在一起竟然刚好搭配美妙。

有手影的加持,席难竟有些跃跃欲试,可二楼好像一层封印,他只要经过那里,就会感觉有一只手将他往里面拖。

最后一个狼头手影结束,私厨将光源熄灭,席难眼前有一圈绿色的幻影,眼睛回到黑暗中居然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私厨在楼下说:“今天的私人表演到此结束,亲要是觉得还不错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席难笑了,他把干净的盘子放在桌上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又出来在盘子里放上一张纸。

等元子杞上楼收盘子的时候,他发现那位雇主竟然真的用一张纸画了五个五角星,还细心地用红色墨水填满,下面写着:好评。

比起合同上龙飞凤舞的不耐烦签名,此时元子杞才借着手机灯光看见雇主正经写的字有多好看。

“什么啊,活脱脱一个傲娇鬼啊这是。”

元子杞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折好放进包里下了楼。

*|柠檬西瓜冻

“不行,我不同意,你马上和他终止合同!”席氏集团内,总裁办公室的门紧闭,连百叶窗也拉得严严实实。

席母坐在席轩遥对面,一如以往的女强人模样,席母的妆容依旧一丝不苟。席轩遥在举家回国之前,一直都是寄养在国外姥姥家,她和父母实际上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她知道父母是为了给她和弟弟更好的生活才不陪在他们身边。

她已经尽量去体谅他们了。

席轩遥没有理会席母的话,手下随意签了其中一份意见书,笔尖点在桌上,眼神有意无意瞟向大楼的落地窗外。

“妈,我给小难找私厨,从来不会问您的意见,”席轩遥正视母亲的眼睛,“就像小难出事的时候,您对他没有丝毫信任,肆意指责他一样,我也不信您。”

席父从来没有见过女儿如此严肃,他只说:“轩遥,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少说两句吧。”

席母却拍了两下桌面,厉声道:“信任?!当年那件事要不是我找关系把小难的资料压下去,拿钱堵住那些人的嘴,事情会那么快消停下去?你跟我谈信任?!信任就是小难真的是个同性恋,信任就是小难真的对那个老师有龌龊想法!”

席轩遥被吵得头疼,语气也有点收不住的怒意:“别说这么多没用的,您根本不知道小难到底要的是什么,他需要的是家人的支持,我们是他唯一的靠山,而不是和那些人自成一队指责他,他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外人!”

席母声音有些扭曲:“就算他喜欢男人?!”

席轩遥终于忍不住了,手里的钢笔杵在桌面,笔尖已经不成型,可见用的力气有多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就算小难喜欢的是男人,只要他不犯法,只要他不丧失人性,那跟您和爸爸的感情有什么不一样?!您为什么总是揪着这个不放?好歹在您英国生活了那么多年,这是不是病您不清楚?”

席母被问得沉默了一下,席父终于有地方插嘴:“可小难是男人啊,轩遥。男人和男人不会有好下场,社会不会承认的,这条路不好走啊。”

席母顺着席父的话往上说:“喜欢男人的都是怪物,是变态,那个自杀的老师不就是没有师德才走上那条路的?有人逼他吗?”

席轩遥冷笑:“如果喜欢男人是怪物,那生出怪物的您是什么?别跟我提什么没人逼那位老师,从来都是不遭罪的人说着胜利的话。如果您当初把那位老师的资料一起买下,会有人人肉出详细资料,还跑去对方家里威胁,他们操纵社会舆论使然才导致他自杀。怎么?人都死了十七年了还要被您口头鞭尸不成?”

她把别墅内的监控调出来,画面是昨晚元子杞给席难做手影的录像,虽然看不清楚,但透着淡薄的灯光面前看得见席难的笑容。

席母反驳的话咽下,她已经十七年未曾见过席难笑了,甚至连席难的面都很难见到。

“元子杞我留定了。妈,你要明白一件事。”

“杀人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得用刀。”

……

这又是一次关于二少爷的不愉快的谈判。

往年来,都会有这么一次,席母每次来公司找席轩遥,只有一个目的:将席难带回英国。

席轩遥一年比一年回绝得坚定且态度强硬,席母无果,只能一年拖一年。

秘书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

得到回应,她才进去:“席总,董事长夫人……”

席轩遥摆摆手:“随她去,气一阵儿就好了。”

秘书走到她身边:“您也动怒了。”

席轩遥看着被她杵断的笔尖,眼神冷然:“她想的从来都是她的利益,十七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席难不能见阳光,这是席轩遥请来心理医生被告知的第一句话,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席轩遥立马拉上了所有能透进光亮的窗户,用窗帘遮得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而母亲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还在说:“多大点儿事儿至于这么矫情,我忙着给他收拾烂摊子,他倒把自己关在房里没一句话。”

“你能不能别说了?!”席轩遥红着眼怒吼。

心理医生安抚席母顺气,然后他非常郑重对席母说:“夫人,同性恋从来不是病,这是人类‎‌‎‍‍性‌‎欲‎‍‌‌的自然展现形式之一,它和异性恋相同,不会造成任何心理伤害。相信您在国外也见过许多同性恋人,他们并不可怕,不是么?”

席母哑口无言,一嘴难辩两口,席母想将席难一起带到英国治病,可席难根本不能从二楼房间出来,他把自己禁锢在里面,席轩遥自己留了下来照顾他。

以后,都是席轩遥陪席难长大。

席难十五岁生日要到了,席轩遥让所有佣人回家休息,只她自己在放门口点了一根小蜡烛,她敲响席难的房门:“小难,是姐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你可以开门哦。”

席轩遥敲了很久,门才被席难打开很小的一条缝隙,暖黄的烛光映了一条光痕在席难脸上,快一年了,她居然才看见弟弟的小部分脸,久违的欣喜占据心窝,酸涩却充斥鼻间,很快就红了眼。

“小难,生日快乐!”

席轩遥把蛋糕端近了一点,让席难能够够得着,席难伸出一根食指,拗了一点奶油放进嘴里,声音没有起伏:“……姐,我不快乐。”

说着,他再次将门关牢,那时的席难已经给自己定了罪了。

席轩遥端着蛋糕,跪坐在席难门前憋着声音哭泣,泪珠大把大把地掉,没有什么话比弟弟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他不快乐更让人难过。

席轩遥做梦也想不到,席难会在房间里自杀。如果不是佣人打扫房间闻到血腥味,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把席难送进医院抢救,再往下是席轩遥想都不敢想的。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一直霸道强悍的母亲却在视频那边掩面痛哭,连父亲说话时也有点哑声。

席轩遥知道,席难自杀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强行让席难搬到三楼居住,二楼改成了储物室。她和席难约定好,除非理智崩溃,否则不能进入那间房间。后来席难双相发作,把所有佣人都赶走了,也包括她。

席难为自己创造了一座监狱,脚下是血泊白骨。

心理医生告诉席轩遥,必须有什么东西能让席难舍不得放下。她想起席难喜欢吃甜食,于是找来许多私厨,让他们变着法儿给席难做甜品,企盼能唤醒席难一点看看太阳的心。

十七年来,席难赶走了三十位私厨,在她都快放弃的时候,她在秘书调来的资料里找到了元子杞。那时元子杞作为网络私厨在某网站刚有点人气,尽管十七年过去了,席轩遥依旧没有忘记那位老师的模样,她让秘书仔细查了查元子杞的背景,她才敢确定,果然是他。

转了几个弯让朋友搭线介绍,席轩遥才和元子杞认识上,得以聘用对方。

元子杞第一次和席轩遥见面,展示的甜品是一份柠檬西瓜冻。

他把西瓜中心的那块最甜的部分舀出来放在席轩遥面前,说:“提前吃点甜的吧,虽然您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是真的很苦。”

这个男人仿佛自带阳光一样,拥有了好多美丽的选择,命运对他并不苛刻,看样子他是健康长大的。

席轩遥看见他把剩下的西瓜切成块儿,舀进榨汁机里打碎,用过滤纱滤出渣滓和打碎的果肉,使劲一挤,挤出纱布包裹着的果肉里的汁水。

他盛出一百毫升的西瓜汁加热,放入一勺琼脂粉,在高温汁水里搅拌其直至粘稠状,再把剩下的西瓜汁混合,拿一颗香水柠檬去皮取少量果肉,切成细小的粒状倒入西瓜汁里和已成粘稠状的固体搅拌均匀。

把其置入食品盒内晾凉后放进速冻箱成型。

两个小时后再拿出来,西瓜冻整体通亮,结构细巧,可以透过光看见里面细碎的柠檬果肉。

席轩遥尝了一口,Q弹的口感和西瓜的甜在夏天吃正正好好,时不时咬一小口酸,不过很快被西瓜冻的甜稀释,再在口腔糅合。她忽然觉得,儿时和席难在姥姥家,欧洲小镇常有白鸽滞留路面,她和席难喜欢拿着姥姥做的柠檬西瓜冻坐在路边,就算太阳炙热,也不妨欣赏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席难喜欢把柠檬的部分扔给白鸽,席轩遥给他擦嘴,说:“小难笨笨,鸽子是不会吃柠檬的!”

席难却不听,他偏要再扔一个:“万一他要吃呢?”

白鸽好像听懂了人类男孩儿说的话,竟真的一步一步走到席难脚边啄起那小点儿柠檬吃下。

席难指着白鸽说:“姐姐你看,鸽鸽吃掉了!”

或许是有同系血脉,让席轩遥不得不感叹他们的魅力,不管是那位老师,还是元子杞。

席轩遥对秘书点头,秘书拿出合同,将笔放在上面:“元先生,你被录用了。确认好没问题后请在这里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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