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61

热门小说推荐

.

-----正文-----

慕麒推开门,指纹锁发出清脆的“滴”,机械女声说着“验证成功”,两扇大门在黑暗里洞开。会客的花厅空空荡荡,这里的摆设早就在他和慕霖一次又一次的发泄里被砸得精光,慕联也没有喊人添置的意思。因此,除了中央一张实木根雕的茶几,就只剩下慕霖那架油光锃亮的钢琴,漆面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显得好冷啊。

他下意识摸了摸胳膊肘,但那里的皮肤温热光滑,并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泛起一片鸡皮疙瘩。棕色的雕花楼梯也一尘不染,在夜色里盘旋而上延伸至二楼。他想着,脸上就情不自禁浮现起一点笑意,二楼尽头有一个人在等他。

慕麒想着,尽量把那笑意维持得久一些,看起来好看一些。他放轻了脚步,三步并两步迈上楼梯,对着那一端喊了一声:“元元,我回来了。”

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回应,但是慕麒知道,那只是恍惚,他不会回答他的,他恨死他了。

他走到了房门口,门是关的,他敲了两声,又重复了一遍:“元元,我回来了。”

仍旧没有回应。

慕麒于是只好刷指纹,强制门锁打开。

但弹开门,依旧是一片黑暗。他于是眉头蹙紧,眼睛紧紧盯着能看见的每个角落,一面走,一面想喊他的名字,却又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回应,于是张了张口还是闭紧了嘴。

二楼,三楼,一楼......慕麒的眉毛越蹙越紧,脚步也越来越急。他走到房子里最后一个角落,眼睛落在了连接地下室的那扇铁门上,手掌紧紧贴在一旁的墙壁上,揪得指腹发白,鞋子却像被钉在了地上。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数十秒之后,他就像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冲向了那扇门,一把推开。铁门在墙上重重地撞击,又反弹回来,哐啷关上,自动锁死。

地下一层是一个巨大的拳馆,墙根整整齐齐按体积大小摆着黑色的健身器材,正中间悬垂着一个被汗水浸渍成暗红色的沙袋。一墙之隔,两台显示器散发着幽幽蓝光,无声地播放着一些画面。

慕麒的脸在看见那两台监视器的一瞬间褪去颜色,霎时雪白。

监视器的荧光在黑暗里散开,空气中甚至拉出了粒子一般的光束。慕麒的眼睛空洞的落在角落里,他寻找的人垂着眼睛,单膝支起,一手垂在膝头,没带什么表情的看着十六个格子里跳动的影像。

慕麒听到自己的声音宛如一片僵冷的枯叶:“......元元。”

“这就是你用暴力对付别人的原因吗?”蔺元清的额发投下一片浓重的黑暗,只能看得见高挺的鼻梁骨:“因为你爸就是这样打你妈,这样打你。所以你也这样打别人,这样打我。”

慕麒失去声音,说不出话。

他曾经对蔺元清动过手,用热暴力,用拳头。而现在,其实和那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他依旧是用强权迫使蔺元清在做他并不情愿的事。

蔺元清说:“你爸除了用拳头,还用器械?”

监控器上的画面很清晰,慕联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有时候是带不锈钢配重的拉力带,有时候是碳钢纤维材质的握力器,有时候干脆就是手边的小哑铃。那些坚硬的、带着棱角的工具落在慕麒身上,淤青和暗血就会连绵成云朵一般的片状。

慕麒从十岁开始,从他妈妈走了开始,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警卫们都以为他身上常常挂着的伤痕是慕师长亲授拳脚的印记,但实际上,发生在地下拳室里的只是一场又一场的厮打。父亲不像父亲,像仇人;儿子不像儿子,像牲畜。

比他地位高的、拳头大的,是君王;比他地位低的、力气小的,是奴隶。他一直就是学到的这个,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人和人之间应该是有尊重的。

蔺元清看到了,他作为牲畜的这八年。

在每一次的监控器上,在慕联用来调节情绪的“精彩剪辑”里。

慕麒的血液都冷了。他麻木的想着,他终于还是和心爱的人走到了这一步。

他最卑微的一面,他趴在慕联脚下发抖的、求饶的,终于还是让蔺元清看到了。他最后一点自尊,终于还是没保住。

他要怎么去面对一个曾经见过他这些卑微如尘土姿态的爱人?

蔺元清心里又会怎么看他?

慕麒的手都在发抖,他第一反应是暴怒,再次用武力和威慑留住蔺元清。但是那只是短短一瞬间,他的理智稍微回笼,便浑身冷了下来,心头剧痛,实在无法可想,竟然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元元。”

他说不出更多的了。

他在绝望之中,听到了蔺元清的声音很温和:“如果离开了慕联和慕家,你还有机会改吗?”

那话语宛如天籁,其中蕴含的潜台词更是让他瞬间如枯木逢春。

他霍然抬起头,直视蔺元清藏在黑暗里的眼睛:“元元?”

蔺元清起身,脚步很平稳,两手背在身后,不疾不徐走过来。他的眼睛还是垂着,看不清神色,话语却带着微微笑意:“你能离开他吗?那意味着你会失去权势的庇护,你之前得罪过的所有人,会像鬣狗一样拥上来把你撕烂。”

“我、我可以,元元,我早就想离开他了——”慕麒急急道,他的神色堪称仓皇,仍然跪在那里,话音急促得发抖:“我的成绩可以保送,但是他想送我去读空航大、读飞行专业。我不想去的,去边防、去刑警、去海上都行,只要能离开他——”

蔺元清终于走到他面前,站定,唇角轻轻扬起,露出一点笑意。

“真的吗?”他说:“你真的舍得离开你爸为你铺出的通天大道吗?”

慕麒的眼神在一刹那之间坚定,短短一瞬间,那些恐惧和惊惶好像霎时离去。他在说一个藏在心里数年的愿望:“我会,我舍得的,我想自由,我想带你一起——”

自由。

他的话没能说出口。

蔺元清背在身后的双手挥了出来。薄薄的刀刃在荧光里反射出极其漂亮的光芒,无比精准的贯穿了慕麒的右胸,从肺叶与胸大肌的空隙里穿过,很快、很准、很利落。

很轻的“噗”的一声,甚至轻到了血液汩汩涌出,慕麒才后知后觉的低头去看那伤口。

他还跪在蔺元清身前。

蔺元清抬起眼,漂亮又清湛的一双眼,一点情绪都没有。他看着浑身僵硬的慕麒,伸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推,说:“那么,你自由了。”

慕麒倒在地上,身下暗红弥开,飞速浸湿他的衣摆。他睁着空洞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光影变换的低矮天花板。

“后面要学的,是勇敢。”

蔺元清跨过他,脚步很轻捷,走到了地下室门口,按响了红色的警报铃。在刺耳尖锐的警铃中,在幽暗扭曲的光影中,他的声音平淡又清晰。

“手无寸铁的勇敢,见龙卸甲的勇敢。”

尖厉的警铃响彻清寂的慕家别苑,红色和白色交错的灯光在楼道里扫射,幽暗的夜色里升起苍白的月亮,凌乱的军靴步声在回廊里踏踏而响。

慕麒的血浸透了地下室的地板,潮水般涌入的警卫们却被跳动的监控而震撼,好几秒之后才有人想起来,去找担架、去联系医生。

在这兵荒马乱里,人影在慕家各个角落交错,灯光忽然大亮,将每个死角照得通明,警卫们忽然听到前院里响起尖锐的哨声,旋即拥挤的人群飞速排列成两排横队,为首的班长冷冷盯着岗亭,语气很不友善:“没有口令,不得入内!”

岗亭内的哨兵握紧了手里的枪管。

大门半开,另一头停着数辆纯黑的红旗车,最中间那一辆车门被拉开,露出半张微微苍白的脸:“慕师长对未成年人进行非法监禁,我来带走我的人。”

警卫却没有一点被唬住的意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首长的指示,任何人员车辆不得入内,请你迅速离开!”

他这辆车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走下一个面容平凡的中年人,自胸前口袋拿出一张工作证,扬手打开封皮,让警卫看清楚。

班长的脸色瞬间微变。

“我们已经和你方对接,请立即开门让路。”那中年人的语气有种公事公办的平静。

班长握着对讲机的手狠狠地握紧了一下,腮帮子也咬得僵硬,他并不是没见识的普通警卫,当然清楚那张工作证标注的部门代表什么含义。

但是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没有首长的批准,外人不得入内,这是一条铁律。

班长闭了闭眼睛,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他们,也没有指挥其他人让开路,这意味很明白了。

中年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陆玖歌,后者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色,只能听到他不带什么语气起伏的声音:“老季,申请搜查令,把前后门看牢了,不要让人进出。”

中年人立刻低头称是,转身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班长的脸色更差了。

两方人马隔着一道铁门,犹如楚河汉界,空气死寂,鸦雀无声。只有门前交错扫过的探照灯,冷光一次又一次从众人昏暗压抑的眉眼前掠过。

-----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