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體

79.我的宝宝,晚安

热门小说推荐

晚安

-----正文-----

入藏前,他们先去了广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初冬草地枯黄,牛羊大都迁徙,温和宜沿车窗向外看,天地宽远,一眼望不到尽头,他像一粒米在铺开的画卷上滚动,试图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捞到。

他问商唳鹤,如果我想不起来,怎么办?

商唳鹤没说话。

在北京没觉着那么冷,到了塞外,才真知道什么叫寒意彻骨,温和宜躲在车里不肯出去,商唳鹤又绕路到县里,在那儿的小市场给他买了件厚羽绒服,他刚出去又捂着耳朵回去买了个厚耳套,用厚羊毛巾把自己捂严实。

重新上路,草原无尽蔓延,枯‎‌‍‍‎黄‌‎色‎‌铺天盖地,像包围他们的厚茧,天空惨白,出不来太阳。

入藏路坎坷难行,中途遇到了一场大雪,他们不得不停在半路,吃五十块一桶的泡面,喝十块一杯的温水。温和宜说,他随时准备和商唳鹤一起死。

商唳鹤摇头,告诉他,我们不会死。

温和宜乐呵起来,跟他说上海有两百块一颗的茶叶蛋,这物价说起来也不算太贵。

商唳鹤浅淡地笑,“何不食肉糜啊,温董。”

“温董可不会这样讲,”温和宜捧着热水,说话时呵出热气:“温董会说,小鹤别难过……只要是我有的,全给你吃。”

商唳鹤不置可否。

对温和宜而言,吃什么,花多少钱,都是次要中的次要。他赚的钱大概够他和商唳鹤花上几百年,唯一重要的是“小鹤”,小鹤没有反驳他的称呼。

车里拥挤,他渐渐地蹭到商唳鹤腿上,前面不知何时爆发了第一阵争吵,随后吵闹声传过来,像江面推开一阵又一阵波浪。

温和宜想,不过就是要在路上困个一天两天,其实没什么。入藏路难行,他上次来说不定也遇到过相同的事。

——上次有没有遇到过?

这他还真忘了。

糟糕的是,这样重走一遍,他发现自己不止遗忘了这些。

不记得自己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跟团,抑或是与人搭伙。不记得确切的地点,只记得有个很英俊的男人陪在身边。

男人给他水,把生的希望让给他。那的确是他在污浊的尘世中见到最纯净的一双眼睛。

现在,他抬头看。

那么纯净的眼睛,宛如地球诞生之初,一切日光月华凝聚出的,最珍贵的宝石。

它们就长在商唳鹤身上。

就停马路上这么会儿功夫,商唳鹤又在工作。

温和宜想问,却又不敢打扰他,只是枕在他手臂上,听他敲打键盘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温和宜往屏幕上瞟了几眼——大概还是顾澜那事儿。

舆论差不多快平息了,商唳鹤明明人不在北京,却依然能控制住事态发展,这在温和宜看来是很值得崇拜的,悄无声息地亲了商唳鹤一下,又接着看电脑上的内容。

那是一份报告。

上面写着商承业出狱后,商氏的具体变化,以及对方这段时间来的小动作。

商唳鹤给的回复往往很简单。

却也很致命。

他是聚精会神地去做这件事,尤其是敲到与商承业相关的内容,他注意到商唳鹤连手都在抖,额间也冒出来了薄薄的汗。

温和宜恰如其时,搭上商唳鹤肩头:“休息一下吧,这些事,等你缓过来再聊,好吗?”

温和宜贴心地帮他擦净额头的汗,垂眸,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我,你就可以留在北京处理这些。”

“为什么要留在北京?”商唳鹤关闭电脑屏幕,反问:“你以为我只是为了你吗。”

这话一点也不客气,丝毫没顾虑到温和宜的心情,这下也信了,这次来西藏不全是为了自己。他点点头,把委屈藏起来,仍旧软着声音哄人:“那也要歇歇嘛。你要好,我想你好好的。”

商唳鹤有一定程度的幽闭恐惧症,像现在这样被封在车里,尽管没表现出来,温和宜仍然认为他很不舒服,并且试图尽量减轻他的不适感。

温和宜摇开一侧车窗,让冷风灌进来,吹着他们,告诉商唳鹤他们没有被全然封闭,却又用力拥住他,帮他遮风,还笑着说,幸好当时买了厚厚的围巾和羽绒服,否则现在肯定很冷呀。

“你把车窗关好,”商唳鹤懂他,毕竟一起过了那么久:“我没事。”

温和宜摇头道:“没关系的。”

“我说了没事。”商唳鹤顿了顿,发觉怀里的人因自己这句话瑟缩了下,便又解释:“我不想看见商承业。但他这次不会再惹出事了。”因为商唳鹤不允许。

“……好,好。”温和宜关好车窗,暗暗遗憾不能与他冠冕堂皇地抱在一起,大着胆子抱回去,没有被推开。

天渐渐暗下去,车里光线模糊,几乎不见五指。

周围的吵闹声没有停,商唳鹤一直闭着眼睛,温和宜帮他捂住耳朵,小声说:“不要听。”

热息喷洒在耳边,薄薄的眼皮下,眼球仍有跳动。他抬手环住温和宜,在寂静中开口:“还记得你说,在塌方的山洞里,我救过你。”

温和宜点点头:“你也在想这个吗……谢谢你,否则现在已经没有我了。”

“说真的,”商唳鹤低笑一声:“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很亏,温总。”

“我才不亏。”趁着天光暗淡,瞧不清人脸,温和宜摸索着,飞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我很赚呢。”

商唳鹤靠着椅子,睫毛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乎看不清它震颤的频率,“救你?我根本没这么想。我只是好恨啊。

“为什么我哥哥要害我?我不明白。他带我出来玩,还以为是想求我原谅他呢。”

说到这,商唳鹤干笑两声,像是尴尬。

温和宜只觉得心软成了一滩水。那时才二十出头的丈夫,心里对家的真情尚未磨灭干净,怎么也想象不到亲生哥哥会要自己的性命。却被残忍地抛弃在一方黑暗里,塌陷的远远不止山洞。

原来在他虚度时光,游手好闲时,他的丈夫正经受人生另一重惊险的磨练。

温和宜讨好地蹭蹭他:“可我还是好想谢谢你。想谢谢你这么——”他想找个形容词,却无论如何都不贴切,只能用最简单也最直白的,“这么好。你长成了很好的人。”

“我不好。”商唳鹤否认:“本来我真的很讨厌你。给你机会坦诚,有没有玩出过人命?”

这可把温和宜吓得一抖,忽然被丈夫翻起旧账,使他觉得自己劣迹斑斑,“没有,绝对没有!”

商唳鹤哼笑一声:“有也和我没关系。”

总觉得语气不对劲,温和宜不敢松懈,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堆起来。

商唳鹤不耐烦地打断他:“闭嘴。说了和我没关系,你还讲?”

在密闭又黑暗的环境中,商唳鹤脾气也大了些,温和宜一并轻柔地承接下来,靠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臂,“闭嘴啦。我乖的。”

商唳鹤终于满意。

不一会儿,又听他说:“要是能重来,我不想再那么遇见你。”

换成以前,温和宜会以为商唳鹤烦他。但现在他知道的,商唳鹤只是不想要这些痛。

明明很抗拒这份经历,商唳鹤还是陪他来了。

“要是能重来,我会一直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以前那些事,我都不做了,等你来,我会求你看我一眼,我很干净,愿意把一切献给你。”

商唳鹤没有说话。

温和宜罕见地思考了一下,附在他耳旁,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虽然……是很不美好,但没关系。我可以重新追你,可以还给你很多开心的、好的记忆。我现在很乖了,所有人都这么说,真的很乖也很温顺了。”

商唳鹤一定听见了,但不回应他,话锋一转,反问:“你想起来了么?”

“……没有。”温和宜怔了下。

商唳鹤又不说话了。其实有些事他早有预料,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去去,温和宜总是短暂的进入他的生活,又迅速离开。

他有预感,最近大概又到了离开的时候,温和宜发什么疯、说什么话他都不在乎,人走不走与他也无关,反正他并不爱温和宜。

就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人在吻他。

商唳鹤不舒服,一直在出冷汗。黑暗不知道还要困他们多久,外面的商承业出来了,脑海里的商承业回来了,两个商承业同时刺出了刀,他丈夫是很顽强、很坚韧的人,但偶尔也会脆弱,他不懂该怎么哄,只能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

“我们做吗?”他生涩地发出邀请。

他摸不清商唳鹤的神色,忐忑的,像只即将赴死的鸟儿,那根荆棘能扎穿他吗?

“做吧。”

商唳鹤声音发懒,手上的力气很大,掐着他腰抱人过来,没做前戏,直接顶进去。

他也不知道做了多久,最后他们都有点儿困了,他用‎‍‌内‌‎‎裤‍‎‌塞住穴里满胀的‌‍‌精‍‎液‌‎‍,想尽办法把自己塞进商唳鹤怀里。

入藏之前,他伸出脑袋看重山交叠中透出的一点天幕,那上面星星稀稀落落,周围人还不停争吵,风那么冷,他关上窗,看着身边半梦半醒的人,心底泛起柔软的酸涩。

细细描摹他的眉眼,吻他,又靠着他,闻他身上的橡木香被寒意渗透后的特殊气味。

温和宜忽然意识到,这一生中有三万六千天,数不清多少个分秒,可这一晚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和商唳鹤被困在十一月的进山路上,在车里做粘腻又激烈的爱,商唳鹤也不会抓他那么紧,更不会这样脆弱的、安静的,蜷缩在他面前。

他失去了很多记忆,但眼前何尝不是崭新的属于他们的记忆?

只要商唳鹤还跟他在一起,他们就会创造。而创造是一种伟大的,神才有的本领,他弯眸笑了笑,忽然在想,商唳鹤会跟他永远在一起吗?不会吧。那他更要珍惜此刻。

温和宜轻轻拍他,这动作很像长辈哄孩子,然而他只是以一只狗、算不上爱人的追求者、完全隶属于商唳鹤的妻子的身份,怜惜着他的统治者。

“睡吧,睡吧。”温和宜抱着他,口中轻轻哼了首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个琴弦儿声。

琴声儿轻,弦儿动听,摇篮轻摆动。

我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

晚安!

最近更新小说

最重要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