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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靖昱坐进了车后排,靠在椅背上假寐,车上鸦雀无声。
而孙秘书在前面全神贯注的准备把自己的车开成火箭。
程靖昱的飞机即将起飞,错过了今晚这班,最早的也得要明天早上,也就是说今晚的飞机要是赶不上他就要带着程靖昱从海里游过去了。
正着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孙秘书瞄了一眼界面的人名后连忙点开蓝牙,可还没听两句,他的脸色骤变,声音也没控制住:
“爆炸?那朱总怎么样了?”
程靖昱睁开了眼,看见驾驶座上的人连连点头随后又关心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后才开口道:
“怎么了?”
“呼,”孙秘书惊魂未定道:“咱们今天落地的东郊机场旁边有个化工厂实验室爆炸了,现在那边机场暂时停了,刚刚朱总的秘书打电话和我说他们今晚也赶不过去,想把时间约在明天早上。”
程靖昱这次晚上急着赶过去,就是因为约了朱总一起看工厂,现在对方今晚赶不过去,那他也就不着急了,明天早上过去就可以了。
但他有些讶异:“爆炸?严重吗?”
孙秘书第一时间看了手机上的新闻回复道:“爆炸的是起源科技的一个实验室,爆炸原因还在调查,虽然离机场有一段距离,但是不清楚是否有有害气体的泄露,所以处理起来没那么快。”
程靖昱听完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生离死别每天都在上演,大学的时候他可能还会多关注关注,但工作了之后,剩余的精力只够他看一眼消息,捐一下款,毕竟他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真的是老天保佑啊。”
孙秘书一直喋喋不休,庆幸地说幸好他没有买今天下午四点的航班。
“原本程总你还说不想去饭局,要我买四点的机票,幸好程小姐劝住了。
“看来每一次的选择都是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
程靖昱的脸色有点奇怪。
孙秘书却没察觉,感慨完言归正传:“机票我刚刚已经改签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半,现在我先送您回家休息。”
程靖昱靠在车窗上,脑袋晕晕的像车外景色快速略过时模糊的色块。
大约过了三分钟他忽然开口道:
“先不回去,直接开车去之前的酒店。”
“啊?”
程靖昱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说:“快一点。”
时间才过去二十几分钟。
小孙先是莫名其妙,反应了几秒才隐约明白程靖昱的意思,他灵光一闪想到了程靖昱在酒店门口那两个没接通的电话,但他也不敢多问,立马踩了脚油门。
如果每一次的选择都是老天的安排,那么今晚的误机是什么安排?
两个人折腾半天最后调转车身驶向了最开始的那个方向。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孙秘书有些激动地喊:“到了程总!”
“程总?”
他疑惑地回头却看见程靖昱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秘书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思考什么呢,刚才不是还气势汹汹吗?男人真的是面子大过天啊。
孙秘书腹诽完后,酒店门口忽然窜出来了一个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惊慌的样子让他怀疑后面是不是有鬼在追,蛮搞笑的。
但看着看着他龇着的嘴收了回来脱口而出:“曲先生?”
程靖昱闻声也看了过去:“曲年!”
这下终于没有犹豫,下了车,大步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看清对方浑浑噩噩的样子后皱眉道:
“脸怎么了?”
“啊?”曲年扬起了脸。
整张脸,脸颊是红的,眼睛是红的,嘴也是红的。
程靖昱松开了手。
“见到沈州了?”
“见到了。”
曲年还没回答,另外一道声音就从两个人的背后传了过来。
沈州从酒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衣服,替曲年回答完,就上前把衣服递了过去:
“衣服忘带了。”
刚才两个人在墙角里“打斗”了半天,曲年的外套要掉不掉垂在臂弯,最后匆忙往外逃时被沈州伸手拽掉了。
曲年看见后一把抢了过去,又准备跑了。
沈州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一把拉住然后温声说:“我送你。”
说完又看了一眼程靖昱说:“不是有急事吗?怎么又回来了?”
程靖昱歪头对他笑了一下,随后从他的手里拉过曲年说:“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了,还是我送小年吧,住一起比较方便。”
曲年:“……放开我。”
曲年的两个胳膊都被人拉住,站在两个人中间有点像被警察铐住收押的囚犯。
刚才充血的大脑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后,开始恢复正常,他没有在酒店门口演玛丽苏剧情的打算,甚至略微有点尴尬,三个大男人搞什么飞机。
曲年一使劲挣脱了两个人,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伸出一只手制止了他们:
“我自己能回去,实在想送,打的的钱支付宝转我就行。”
“我高德还有一张折扣券,走了。”
说完就溜了。
在车上的孙秘书目睹了一切,先是惊诧故事原来还能这么发展,然后看见曲年跑了之后,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个人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还真的蛮好玩的。
曲年跑了之后程靖昱转身准备去追时却被沈州拦住了:“你要干什么?”
程靖昱桃花眼弯弯甩开了他的手:“他不想见你不代表不想见我,还能干什么,回家睡觉。”
沈州没和他动嘴皮子而是淡淡提醒道:“你适可而止,曲年和你待了一个多月了,除了瘦就是贫血,你要玩什么都离他远点。”
程靖昱脸上的笑渐渐消失,看着他的表情逐渐阴沉,声音也冷了下来:“那你又算什么好东西,我遇到曲年的时候他穿着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夜里站在酒店门口等车回家。”
“你把人搞怀孕了,不想负责,曲年跑了,现在你又过来干什么?”
“你还知道他身体不好?他生孩子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压抑到现在的怒火终于爆发,程靖昱也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受,沈州有什么资格来说他——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来告诉他不要玩曲年,离他远一点,但到了沈州就不是这样,连程嘉都帮着他!他和沈州到底差哪儿了?!
“我知道,所以我这次来就是带走他的。”沈州沉默了一瞬才意识到曲年没说出曲聿远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揭伤口,索性默认了。
“那你试试,”程靖昱呼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是风度翩翩的样子,朝沈州挥了挥手,快走的时候忽然回头看着沈州笑道:
“忘记说了,你品味怪差的,香水有点难闻。”
程靖昱到家的时候曲年已经在沙发上躺尸了,灯就开着沙发旁的一盏。
巴顿在他旁边蹭来蹭去闹着要玩曲年也没理他的意思。
程靖昱原本打算过去把曲年盖在脸上的枕头拿走,可真到了他旁边手又伸了回来,然后轻轻地坐在他的旁边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你今天找他去说什么了?说孩子打不掉了,要他负责?”
房间有了点声音以后,就没原来那么寂静了,话说出来也就容易多了。
“没说什么。”曲年声音闷闷的。
又是这句话,程靖昱紧紧盯着电视心想。
没说什么、没做什么、你别问了,每次只要他一问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曲年对他的说辞永远就只是这三样,好像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仅他们可知的秘密,而他站在门外就只能靠外界的流言猜测。
嘴里说着什么都没有,眼里、心里却什么都有。
“曲年——”
“程靖昱。”曲年忽然坐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虽然你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和你说一下,孩子不是你的。”
程靖昱的嘴慢慢地闭上,看着他。
“我当时乱说只是知道你不会要孩子,我可以借着你把孩子打掉。”
“你现在和沈州在生意上或许有什么不合,但不要在我身上找存在感和沈州作对。”
曲年难得认真地说:“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搁在国外是要被拉进实验室解剖研究的,能活下来万幸,活不下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的。”
“过几天我就打算走了,先回家过年,剩下的事等过完年再说。”
或许是能猜出来了一点,但是在曲年的印象里程靖昱对之前每一任都是这样的,甚至当时他们两个只是同学室友关系的时候程靖昱也很照顾他。
骗骗钱也就得了,他们有的是,曲年只是推动了社会共同富裕的进程,其他就算了,拉扯来拉扯去,打毛衣呢,他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今天够乱了,他已经精力耗尽,站起来摸了一把巴顿,准备回房间睡觉了。
“能不能别乱说话,”程靖昱的反应果然如曲年所料,没什么难堪沉默的模样,反而语气轻松地捡起一个最无关紧要的话头接道:“整天死不死的,我妈知道有个很灵的寺庙。”
他斜靠在沙发上,手撑着脸,壁灯的光斑驳在他脸上起伏精致的线条里,显得程靖昱此刻还是笑意盈盈:
“等我出差回来我带你去拜拜。”
“我不信这些。”
“不信?你之前不是给我求了一个吗?”程靖昱说完一顿:“就是好像给我弄丢了。”
曲年这才想起那个跟手串一起买的锦囊和他被骗的两百块钱,心里五味杂陈。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信的。
“再说吧,我去睡觉了。”曲年真的懒得再说下去了。
“嗯,等我回来带你去。”程靖昱微笑着看曲年房间的门慢慢关上。
巴顿开心地把曲年送回房,摇着尾巴又朝沙发上的人跑了过去,毛茸茸的尾巴影子映在墙上像一根茂盛的芦苇。
像皮影戏一样,芦苇被人撸了一把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摇晃的幅度慢慢变小,最后垂了下来,最后小心翼翼地趴到了对方的膝盖上。
第二天曲年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程靖昱早就走了,阿姨今天没来,曲年也懒得通知她,蓬头垢面打开电脑写论文,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结束。
交完初稿后,他才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放空。
好一会才打开了手机,关了飞行模式。
其实平时根本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这样的行为到底在防谁曲年也说不准。
然而墨菲定律永远不会迟到,平时安静如鸡的手机这会打开却弹出来了好几个电话和信息,信息是沈州的,但电话不是。
曲年点开通知栏看见未接电话的号码后瞬间坐了起来,算得上惶恐地倒在床上数了数未接电话的个数,心砰砰跳,最后纠结了半天才擦了擦手心的汗回拨了过去。
嘟嘟……
通了。
“喂?”曲年试探般地开口。
“啊!你怎么才接电话啊!怎么办啊年年!”
对面接通电话后情绪瞬间爆炸,嘴里乱七八糟喊着他的名字然后源源不断的哀嚎:“他们说没找到。”
曲年原本内心隐秘紧张的开心忽然被对方嘶哑的哭腔所浇灭,急忙开口道:“妈,怎么了,你慢慢说。”
“年年,他们说没找到小远,今晚原本不是小远值班的,都怪他好心非要替别人的班!你快回来,怎么办啊,年年我该怎么办啊。”
“快来救命啊!!!”
话筒对面的女人已经神志不清了,嘴里只会哆嗦着重复话语,曲年听着李秀春的只言片语,心慢慢冷了下来。
这时候旁边有个人接过了电话,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勉强开口道:“请问是曲工的哥哥吗?昨晚我们郊外的实验室发生了爆炸,现在消防队还没找到曲工,如果您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照看一下伯母吗?她的情绪现在十分不稳定,地址是……”
男人越说越哽咽开始崩溃道歉道:“对不起,今晚原本该我值班的,但是曲工人很好,每次我们有事他……”
耳朵里面嗡嗡的,曲年甚至在听完后呆滞地看了一下电话号码,按了半天才把对面的嘴给挂断。
他空洞地坐在沙发上快十分钟才想起来打开手机,然后点开了新闻频道。
“1月14号晚,A市位于东郊机场旁的一处化学工厂发生爆炸,截止目前死亡12人,受伤67人,失踪8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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