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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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一度以为自己醒不来了。

可是等我睁开眼，看见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扭过头又看见趴在床边陷入沉睡的赵阳时，我知道了自己没死成，我还活着呢。

脑袋还是疼，这时候后脑勺撞击的疼痛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只剩下大脑内部在疯狂叫嚣着痛苦，如果不是身上没有丝毫的力气，我真恨不得找个东西撞死算了。

都是将死之人，哪里在乎死得早晚的事情呢。原本还想着过几天快乐生活再去死，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我奇怪地浑身使不上劲，动一动发现手脚还被链子绑着，如果我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话，那才是真的愚蠢。

赵阳你好样的。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恨他。

为了他与家里决裂时没有，拿出所有钱财支付房子时没有，被他哄骗着辞职待在家里时没有，因为他与所有人断绝关系时没有，隐瞒关系难熬了十年没有，为他疼了好多次没有，拿到病危通知书、发现自己已把大好青春全砸在赵阳身上时也没有。

我们之间种种曾经，我不去管，我不关心。得知脑癌时我只感到释然，我终于有机会拥抱自由，我像是马上就要展翅飞翔的被圈养起来的鸟儿，满心全是喜悦。

可是赵阳把我关起来了，他亲手折断了我的羽翼，把我困死在一方囚笼之中。

6.我轻微的挣扎把赵阳吵醒了，赵阳发现我已醒来，他显得有些激动，又立马压抑着转化为冷漠。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说过，不要离开我。我怕你会再次产生逃走的想法，先委屈你忍耐几天，等你什么时候不想走了，我会放开你。”

我暗自好笑，他怎么会认为自己关得住我?等到我发病而死时，亲眼见证我死掉不是更令他难受么?还不如放过我也放过他，让我一个人死在他找不到的地方，给他最后留点美好的念想。现在这样又是何必呢。

忍不住地，我轻笑几声。

赵阳明显对我平静的态度而不满，他沉着脸伸手解开我衬衫上几颗扣子，对着有模糊不清字迹泛红的胸口说道:“你的文身呢？”

哦，他终于发现了。

“洗了挺长时间，昨天是最后一次。”

“你到底在搞什么!”赵阳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爱人会变了个模样，不仅要和自己分手，而且早早就谋划着洗文身，这难道不是爱他的证明吗？

“不想留着，怎么?”我憋不出什么好语气，赵阳不舒服我也心里堵。

这好办，大家都梗着噎着，谁都不要各退一步让着谁，来世见到彼此也别相认，这辈子的怨偶还没当够么。

“……行吧，”赵阳深呼吸几口气，脸色勉强缓和下去，“我给你思考的时间，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想，不急。”

我懒得搭理他。

7.赵阳把我手上的链子解开了，脚上的链子加长到二十多米，也就够我在屋子里走动和去洗手间的程度。

他把工作地点搬到了家里，一天时间大多是在书房里工作，可忙完后总要凑到我面前，似乎生怕我忘了他。

甭管赵阳内里是怎样，他确实很有商业头脑，这点估计遗传了他爸。他爸白手起家搞起创业，把公司开得风生水起，在全国范围内也是小有名气。赵阳十年前就开始接触公司事务，能力也渐渐培养得出类拔萃，现在正当着公司经理，也许再过几年他爸就要退位让贤了。

年轻有为，是个富二代，长得人模狗样，没有乱七八糟的情史，难怪那么多女孩子都想嫁给他。

哦，现在恐怕不行了。半年前赵阳被他爸妈催着去参加了以相亲为目的的聚会，然后和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约定联姻，订婚时间算着也就后几天的事情，再过不久他们就会组成新的大家庭，长长久久地生活。

那时候我还偷偷哭了一次，或许是还爱着他，或许是放不下，总之我当时软弱得自己都很嫌弃。奇怪的是，哭过之后我竟然平静下去，这些年浑噩的脑袋也前所未有的清醒。

或许是梦醒吧。

小说里的囚禁情节有些夸大了，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两眼一睁一闭，天色就暗了或者亮了，在卧室里我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赵阳不在时长久的寂静也不会让我产生恐慌的情绪。

安静好啊，安静多好，我总算有一时片刻可以不用听见赵阳在那叨叨叨，平时屁话就多，现在搁这摆弄深情人设更是显得聒噪，像夏天正午树上的蝉鸣，或者雨后池塘的蛙叫。

不，这俩加起来也没他吵。

都几天了，赵阳还在劝我回心转意，吹得天花乱坠我都要感动了。

“以前我可能有那里做的不太对，冬冬你和我说，我改，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冬冬你别这么倔行不行?”

“你不喜欢我什么？你说啊，我立马改!”

听多了这种话我实在生无可恋，我也特想回一句“那你喜欢我什么？你说，我改还不行吗？比顺丰快递还快。”

赵阳还喜欢打感情牌，他絮絮叨叨着我们曾经种种美好的曾经——主要是他认为美好的曾经。希望我念念旧情，别那么死心眼，人该知足就知足，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

等他发现这两招都不管用时，又立马变得凶狠起来，他警告我不要仗着他爱我就无理取闹，否则别怪他不客气。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爱我，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感情不假。可这份爱实在廉价，如同三岁小孩对他玩具的喜爱，他可以玩它爱它，也可以眼都不眨就把玩具扔掉，同样可以把这份爱拿给另外一个玩具。

我无法要求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对着玩具学会真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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