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瑶在铁链长度允许的范围内四处摸索,她不知道余天翊此次离开后会在什幺时候回来,所以只能借此机会竭尽所能。她是不担心被他知道自己一心想逃,只是若他又身体力行的将她禁锢在床上不分日夜的操弄,到时候她怕是空有一颗想跑的心,却累于四肢退化动弹不得了。
她其实也没想到他竟存了背叛凤文璟的心思,以前她只觉得他明明看似精明非常,在男女之事上又非同一般的纯真,现在再看,反衬得她居心叵测不识这世间难得的真情。
可他并不同于季长风,比起满腹心思只为一人,他显然还是想竭尽所能的保全双方,也就是他既想守护她又想保全凤文璟,却不想想他在她的仇恨面前能算得上什幺,以及在凤文璟的权势下他又哪来的自信,真以为奉上坦荡的诚意便能力挽狂澜?
所以她才说他‘天真’。这样的人若不拿自己的命去抵,恐怕永远也不会认清现实。
楚云瑶摸遍了床上床下,搜遍了桌椅摆设,终于在目光所及的地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烛台影子。烛台的底座一般都是铁质,顶端会有一根用作固定蜡烛的短针,再然后就是灯罩,为了使灯罩美观,里面也会加上金属丝或竹丝来固定形状。
她真是被纵欲伤到了脑子,忙活了半天竟才发现有用的东西就在自己眼皮自底下,只是那烛台离她稍远,不过也并非遥不可及,她随手撕下一段床幔,然后系上随手能取到的重物,再对准目标抡个三四次……‘当啷’一声,烛台应声落地!
余天翊眉心一跳,不好的预感拽着他的心脏往地上重重一砸。
“微臣斗胆,”顿觉异样的余天翊不等凤文璟自行参透他话里隐含的意思,突然开口道,“臣从不涉政,是因为知晓自身认知浅薄,可经了‘楚楚’一事,臣知道了原先并不曾想过的事情。”
“人心并非一成不变,人的意志也不是恒古坚定。不变,是因为还没有发生能使其转变的诱惑;坚定,是因为信念还未遭遇势不可挡的打击。”余天翊感同身受道,“这样的心情,这样的事,因人而异,可……人纵有百种变换,也始终难离其中。”
凤文璟首先想到了自己,接着又想到了虞若秋,然后思绪回归,又落在这沉寂的偏殿中,“你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才好就归返朝堂,是朕思虑不周,辛苦你了。”
余天翊擡起了头,却并没起身,“陛下擡爱,臣倍加感激,只是有些事,陛下确该从长计议了。”
“朕,不想重蹈覆辙,父皇已经让朕亲眼见过一遍手足相残、亲子相害的闹剧,朕之所以不肯公然立储,是不想将朕的孩子早早就架上炭火。”凤文璟痛声道,“朝堂之上,所有谏言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可又有哪个不是在暗中算计着利益得失?朕纵使心中厌恶,确也不得不违心周全。”
“朕知道,等什幺时候朕能将这些人游刃有余的玩弄于股掌之中,朕什幺时候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可到了那时候,朕是不是也会是下一个父皇?”凤文璟的嘴角慢慢挑起一抹讽刺,“朕想成为一个好皇帝,也想成为一个好父亲,可耳边总有好些声音在吵闹着,议论着,说朕这是在痴心妄想。”
“陛下还记得臣曾于您提过的,臣乡下的祖训吗。”余天翊既然已经猜到皇后宣召他入宫诊脉可能所为何事,那为了避嫌也应当把有些话提早说出,不然事后再提那必然是麻烦重重,“——三代为循,兄弟共妻。”
凤文璟忍不住轻皱了下眉,古往今来都是男子三妻四妾,这样倒反天罡的事只是想想都觉得不该,只是这是部分民众遵循的民风民俗也不挨着什幺事,他听听也就算了。
“臣有一长兄,英年早逝留下侄儿三个,不久后长嫂也随他一同去了。若按寻常,年岁稍长的大侄儿必是要先娶妻生子,然后再携妻子一同照顾两个幼弟,之后再帮助两个幼弟先后娶妻生子,”余天翊神情平静的娓娓道来,“微臣一家世代行医,虽不说日子有多富贵,但幸得皇恩浩荡,国泰民安,也是积攒了些许家底财富。三个兄弟,三个家庭,若能始终和睦便也罢了,可人性在前,这家是早晚都要分的。”
“小地方的兄弟亲情一旦涉及自身利益,怕不是临近的墙根多一寸少一寸都要扯出来计较,即便有长辈从中劝和,那伤了的感情也必然不复从前。”余天翊像是说着自家事,可凤文璟哪里听不出他这是在借事谈事,“小门小户的村人尚且不肯吃亏,换了稍有资产的又当如何?不患寡而患不均,父母在时约束也在,父母去后,兄弟阋墙不过早晚。”
凤文璟看着余天翊不由沉默,治家之道何常不是治国之道。一个家族的沉淀累计绝不是只靠一代人的成就,世人讲究多子多福,百姓的认知代代相传,作为帝王家更是要广开支大散叶,可之后呢?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也是从儿孙慢慢长起来成为如今的父,他难道已经忘了年少时不被爹娘所喜爱的滋味?他没忘,所以他待自己的儿女尽量一碗水端平,只是扪心自问,在他的心里就真的平等疼爱着每一个孩子吗?难道他突然想与虞若秋更为亲近,其中就没有因为长子特别优秀,特别聪慧所给他带来的影响吗?
虞若秋的心里又是怎幺计较的?她每每笑着将他推去淑妃宫里,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贤惠模样,她难道真就无所求吗?
“陛下,这世间并非只有男子是人,女子,她也是人。她们除了比男子身轻,其他并不比男子差到哪里。”余天翊擡眼快速扫过凤文璟的脸色,他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只希望几年前的血雨腥风不会再次重演。
“朕从未——”不把女人当人。凤文璟话没说完却自觉闭嘴,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是他,决计不可能把自己的女人推向别的男人的怀抱,即便他心里并不很中意她,私心下也不会容许她去找别人。
他把男人的三妻四妾视作理所应当,他享受着左搂右抱温香软语,而那个他想与之牵手的虞若秋只在一旁笑看着。
不争不抢,不过是不想在意。
凤文璟回想自己之前对待虞若秋的种种,换做是他,怕是也想不通他葫芦里在卖什幺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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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