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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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这越俎代庖、甚至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质问,柏兰冈反而报以毫不含蓄的嘲讽:“我干什么,轮不到你讲话吧,大哥?他已经不缺人了,我头上的帽子也不少你这顶,你急什么?”
年节时那场情事,他还记恨着。
柏兰冈的话音落下,柏闲璋先是一口血气翻上喉头,他两只眼睛鼓胀着,亮得摄人,瞪着出言不逊、大逆不道的柏兰冈,眼眶都细微地颤抖——用一个成语形容,便是怒目圆睁。可惜弟弟固然存心顶撞,柏闲璋却不能发火——毕竟睡了人家老婆的是他,对一个男人来说毕竟是奇耻大辱,柏兰冈没有提刀上门,还能跟他维持一份摇摇欲坠的兄弟情谊,已经很大方了。是以柏闲璋哪怕恨不得把柏兰冈这张嘴撕了喂鳄鱼,也只得窝着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柏兰冈目睹着他一口气上不来又消不下去的滑稽模样,竟倍感畅快。
不恭不敬的弟弟犹嫌不足,“大哥,上次医生讲,你这个年纪,要小心血压。”
“哪天被你气中风了,活该你跪祠堂,跪到我长命百岁为止。”柏闲璋冷呵一声,撩起眼睫上上下下扫视他的膝盖,反唇相讥:“刚换的人工关节,我给你掏的钱,想必好用得很。兄弟一场,不用谢了。”
鸡犬相斗,两败俱伤。他们彼此用目光衡量过,握手言和谈不上,但也得坐下来续杯。
“明天跟我去老五那里。”
柏兰冈对此答复为,抿了口酒,然后扭过头,鼻子一歪,喷出轻蔑至极的冷哼。
“摆脸色也没用,我提着你的头都要去。”
柏闲璋丝毫不进人情地拍下军令,然后抬手指向庭院,“今晚在这里睡,房间收拾好了。你那辆车,引擎一响,半个常青都知道了。少给我立靶子。”
不得已,柏兰冈被迫在兄长这阴气森森的豪宅里扣留了一晚。
但留下来也不是全无好处,柏兰冈睡了个饱——要说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还能倒头大睡那也真够洒脱的,柏二少爷显然还不至于如此慷慨。他纯粹是被人放倒的,沾上枕头就晕过去了,跟他妈睡死了一样;只怕外面导弹轰烂了柏闲璋这片竹林金窝,他都不知道。
他恼火地啧了声,叼着牙刷审视卧房——嘴里还含着满口牙膏沫,就上手乱翻墙边的兽耳博山炉,香粉早已烧透了化成白灰,味道轻冷下来,淡得渺远,好似昨日种种不过南柯一梦。他低头凑近了鼻子细闻,牙膏沫的薄荷味比它还浓,闻不出个所以然来。恼火更甚:他妈的柏闲璋给他放的什么东西?!一天到晚搞这些神神道道,也不怕哪天被人暗算了,梦里送他个花生米,叱咤风云半辈子就一命呼呜了事。
他不高兴,脸色就臭,哐哐下楼,豪不怜惜脚下手工打磨的地板。来到岛台边,桌上赫然摆好了漂亮的骨瓷碗盘——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碟子里卧着黑麦吐司,番茄、玉米、菠萝、芦笋和牛排,“一大早火气咁大,谁又得罪你?”
柏闲璋抓着平底锅走出来,“两个蛋,够不够?”
这顿早饭竟然出自柏大少爷的手——亲力亲为,从洗菜到开火到摆盘全然不假于他人,当然这片屋檐下除了兄弟两个也没有第三个活人,有就见鬼了。柏兰冈对柏大少爷纡尊降贵的亲情早餐一点意外都没有,回了句“不够”,就心安理得捞起叉子开饭了。
该说他是天生的少爷命,婚后便有奉星如伺候,回到柏府更是众星捧月,就连留宿,也能吃上柏大少爷的饭,连碗都不用他帮手递一递。
“扫干净这两盆就够了。”柏闲璋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水晶玻璃碗——泰式凉拌虾,一海碗五颜六色的水果、配菜,捞着肥厚的海虾和熟牛肉;另一个海碗里泡着冷面,圆溜溜的面条浸在雪梨西瓜、黄瓜甘蓝淹成的冷醋里,加上青柠檬小辣椒提味,酸甜清爽。
但对于柏大少爷这不显山露水的手艺,二少爷却吝于赞美,他马不停蹄地掰虾壳、蘸牛肉,柏闲璋忍无可忍,才舍下矜持问他“够不够味”,他也仅仅是嗯了一声,好像多说半个字就要贴钱似的。
半晌,柏闲璋冷不丁发问:“在南桥,你们两个谁开火?”
柏兰冈莫名其妙,用一种“这不是废话”的眼神谴责柏大少爷:“他啊。我什么时候下过厨房。”
“那你也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怎么,在大哥这里吃个饭,仲有么我未学过嘅新规矩乜?”
柏闲璋摇了摇头,一副对牛弹琴的遗憾模样,往他碗里甩了只虾弓,擦了擦手。“我换衣服,你吃完了就走。”
他起身后还指了指岛台上的保鲜盒,“记得提上车。”
不仅被勒令要上门柏淑美的老巢,还不能开自己的新晋的心头好——柏大少爷三令五申不许开他那辆引擎难听的迈凯伦招摇过市,柏兰冈只好饱含不甘地上了他哥的爱骑——漆面刷得锃光瓦亮的路虎揽胜,跟奔驰传承的曲线豪华不同,路虎喜欢长直的线条语言,简洁锐利。柏闲璋开车,柏兰冈多少年没坐过副驾了——要么是司机接送,要么他自己抓方向盘,脚下没有油门踩,闲极无聊。他敲了敲门边扶手,“新版?”
“怎么样。”
“动力可以,什么时候提的?”
“两个礼拜吧。”柏闲璋瞟了眼信号灯滑过路口,丝毫不避讳那时家里鸡飞狗跳、柏兰冈身陷囹圄的困境,“从京城回来,我就咽不下。我们家几辈人卖命挣的钱,结果自己家里还没享受,倒先让别人坐享其成。”
他比了个数,“我刚下飞机,就听说老余拿了这个数给他儿子。西边刚探了个稀土矿,那时候几多人要找我过桥,他儿子还托了人跟我哭穷,凭他裤裆里那两个破钱,能吃得下?你看,我进一趟宫,马上就姓余了。”
“割我们家的肉,肥别家的嘴。”柏闲璋讲述前日里如此屈辱的经历,面上却平淡:“与其养别人的胃口,不如我先花了痛快。”
这段插曲倒是兄长未曾提及的。柏兰冈知道自己躲过这劫,家里几乎献祭般上供了泰半祖产,柏闲璋更是大出血——他卖命多年攒下的私库,赎他这弟弟恐怕赔了不少,半辈子辛苦打水漂,柏闲璋也不曾抱怨半个字。柏兰冈其实是很感念的——他替柏闲璋挨过子弹,柏闲璋舍得富贵换他平安,世上有数的豪右里,兄弟做到他们这份上的,怕是寥寥无几。
“我们家的钱,他有命赚,未必有命花。”有些话心里可以感念,但不该说出口。柏兰冈没有接下柏闲璋的话,而是轻蔑地撇了这一句。三十年的兄弟,柏闲璋哪还不懂他的意图?从墨镜里瞥了他,轻慢道:“你刚回来,眼睛太多。过段时间先,也不要那么出格。”
“知道。”
一路上气氛平和,可惜好景不长,下了车,首先撞入二少爷眼帘的便是对面车位上的蓝色宾利。车主是谁,不必说。这车好不懂事,坏了二少爷的心情,更别提他还得拎着他哥的凉拌虾和冷面上楼——
“干什么,昨天就跟你说要来了。过敏就去吊针,臭个脸,给谁买单?”
柏大少爷真是被他搞得心烦。也不晓得祖坟几时坏了风水,柏淑美这三个字落在柏兰冈耳朵里,比倒车雷达还碰不得——柏兰冈第一辆gtr还是柏淑美买的呢,赛车驾照也是柏淑美掏的钱送他出国学的车考的证,什么时候就成了这幅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更何况,还没见上呢?
柏闲璋数落完,电梯便开了门。他懒得看柏兰冈的脸色,抬腿迈去,率先摁下指纹——
无人应门。从一整墙巨型水景草缸玄关绕过,除了头上的格栅灯、脚边的踏步灯,一路上静谧至极。
绕过嵌入式的草缸幕墙,便是辉煌洪阔的黑——墙面、天顶、地板,入目皆是浓重的黑色化石岩板,乌沉沉地,压得要透不过气来。
好在窗帘束着,日光穿过玻璃落地门照亮了整个两层挑空的主厅,驱散了些许沉闷;黑色岩板墙上摇曳着光团——光团是水波的形状,粼粼波光,清透地倒映在墙上,变化万千。
除了摇曳水波,还有一种耀眼的亮色——来自落地窗帘,金绿色质地,上下两头有道宽幅橙红色横条,横条被阳光照亮,透出熔金日落般浓郁的金红色光泽。
柏兰冈在他哥的指挥下放了袋子,还没来得及嗤鼻此间主人阴暗的品味,便看见柏闲璋拨开帘子,光芒更甚——无边泳池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迭起的水波愈发将日光漫射,照彻厅堂,仿佛这两层挑高的客厅,瞬间被涌入的潮水淹没。
水面还不时闪过银白色的光弧,转瞬即逝。
柏闲璋拉开玻璃门,静谧才被哗哗的入水声打破——柏兰冈可没兴趣看,他自来熟地溜向藏酒室,不客气地撬了支名酒,还专门挑了最贵的水晶杯转出来,泳池里终于不再哗哗作响——
水里的人撑着池边一跃而起,抬手甩了把湿淋淋的长发,浴巾抓在手里,也不披,浑身就四角泳裤那点布料。他赤裸着脚向他们走来,脚印落地,便在黑色砖面上留下清晰的水痕。那人冷淡的眸子一审,在柏兰冈手里的酒掠过,仿佛停了一停,随后扭开脸,朝柏闲璋点头:“早餐吃过了?我叫人送了一桌。”
他也不等柏闲璋回答,径直往前,后背全无遮挡,水里一闪而过的银光此刻完全现身——原本宽阔精悍的脊背,赫然钉着一整条钛钢脊柱!
即便知根知底如柏闲璋,也不由得有种指甲刮了黑板的怪异感——仿佛这条脊柱钉在他背上,他牙酸了酸,“这条怎么样?”
“可以。新材料比以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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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这3k字其实就是为了给某个老五炫新皮肤……
(人工脊柱灵感来自追光的哪吒里面那个三太子,我没看过电影只看过敖丙的片段,很酷耶)
(以及微博的小伙伴可能知道,小鸡前天专门跟了骨科的手术就为了看脊柱手术是怎么做的,可惜啥也没看懂,原理啥的更不懂了,只能整点皮肤炫炫了。人工脊柱是有的,也有3d打印金属什么的,但是这个手术应该不常见,材料贵+技术难,我也没见过。想象不来,就这么一说。)
(龙三太子的图,五妹的草缸,明天发在微博上,今天太晚了想早点睡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