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与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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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博牵着潘成从那带有密码锁的办公室走出却没有停留在机构里，潘成带着一贯的安然无声地跟着白博身边走出医美机构却发现对方的脚步没有朝黑色轿车走去，他不禁侧脸朝白博看去，白博随之轻吐道“病房不舒服，附近有酒店，还是你想回家？”

“酒店就好。”潘成抿笑回道，身体在迈步间不知不觉又靠近白博两分。

白博惯性勾了勾笑便将视线放在前方，那贴近的身体就似以往般给他带来旁人所不能给予的舒适感。

虽说决定要住酒店白博却是带着潘成似闲来无事般随即钻进一家咖啡店，而潘成已然选择开启他的禁食计时器，白博看见那颇为严肃的漂亮脸蛋时不免垂眸吐笑，又带着放不下去的嘴角平缓地连连点头。

潘成终是目睹白博吃过下午茶又看过冒头的月亮后被牵着走进一间酒店房，一间大床房，他似有些失神般停在门里不远处迟迟不抬脚，惹得白博似觉不解般问道“怎么了？还是回家？”

“不是。”潘成摇头吐道，随即垂眸吐笑道“好像是第一次和您在酒店里过夜。”

白博顿时吐出一声轻笑讥讽道“我和鬼在度假村里上山下水？”

“不一样，度假村是度假村，酒店是酒店。”潘成似无奈般抿笑说道。

“那无题呢？club里呢？”白博似不接受潘成的解释般反问道。

“不一样。”潘成看着白博似重申般说道，但他却没有再做出解释而是走去翻找一次性拖鞋。

潘成带着拆开的拖鞋便落膝在白博身边又伸手轻托那赤足，白博垂眸看着潘成的动作突然轻吐道“是不一样。”

那张含笑的漂亮脸蛋随着话落完完整整地落进白博眼里，他抬手摸了摸潘成的脑袋就起身朝浴室走去。

潘成随之起身跟上那迈步的身影，视线在不经意间触及那被提前置放在房内的衣物。

如果要说白博是个娇生惯养的人，他就能用各种不拘小节来告诉你他并不是，他能随意地以赤足的状态踩在任何一种地面上，他能跌坐进那张掉皮又带着灰尘的破沙发，他能踩着混杂食物残渣的地面坐在路边用餐。

但如果要说他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人，他却连在酒店睡一晚都要白管家提前换过床单又备好换洗衣物。

潘成还记得有一天他在公司房间里看见清晨出现的白博，而这个白博在他午后回到房间里时正躺在沙发上，他一开小灯就看见只脱了鞋的白博仰躺在沙发上睡觉，那只穿着袜的脚无可奈何般挂在沙发外，而另一只脚则踩在地面上。

当时的潘成本无意打扰白博睡觉，他当即就关上灯准备离开，不想白博却边起身边哑声吐道“开灯。”

潘成打开灯就看见那缓步朝浴室走去的身影，那似无奈又觉暖心的笑容随之出现在脸上，他其实并不介意对方不洗澡就上床，但对方却从来没有破坏过那看似是他所坚持的事情，这让他不得不在对方沐浴后朝其说道“您可以直接上床睡的。”

半裸上身的白博在迈步间轻应一声就似不以为然般说道“不小心睡着了。”

白博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拉开不透光的窗帘又推开窗，从指间冒现的白雾就似以往般被迫往室外飘。

撒谎。

那是潘成看见白博背部时的第一反应，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贯掺满依恋的浅笑，就像他眼下挤在那不大的浴室里带有的笑容一般。

淋浴头下那小小的空间挤着两个成年男性，虽说不至于没有伸展的空间，但较他们平时习惯的淋浴环境来说确实略显窄小。

白博却没有因为浴室不够宽敞就不准潘成挤进来，毕竟再小的空间他们也曾挤在一起洗过澡，白博揉着那个满是泡沫的脑袋不禁轻笑道“怎么还是这么黏人。”

闭着眼的潘成虽没有应声却划深两分脸上的笑容，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想要去抱白博，不想白博却沉声吐出一个带有提醒与斥阻的音调。

那抬起的双手顿时落回身体两侧，但那上扬的嘴角却不见掉落半分，而另一个勾起的嘴角却没能落进那被眼帘遮盖的双眸里。

十几个小时的禁食对潘成来说并不困难，对白博来说亦不是什么难事，但他确实很久没让自己饿过肚子了，这让潘成不禁笑着说道“您今天没事吗？我一个人可以的，已经认识路了。”

不想白博却勾着嗤笑说道“你可以我不可以，你是要让我坏自己的规矩？”

潘成只能抿着苦笑说‘不敢’，也只能抿着窃笑看白博在他面前饿肚子，他确实无从分辨白博一直陪着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但却不妨碍他为此窃喜。

那被藏在门后的电梯尽责地将人送往不见天日的地方，而潘成也在那男子嫌弃的斜眼下放开白博的手走进房间里。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这么久了还这样，你们不腻吗？”男子边迈步边歪头朝潘成说道。

潘成垂眸一笑说道“你母胎单身？”

男子似不爽般吐出一声不屑说道“我到底是哪里让你误会我缺女人了？”

潘成抿着笑稍稍歪头回看男子，男子确实条件颇佳，就外形上看确实不至于没人喜欢，就身家来看，他觉得能做E区老大的人应该也不缺钱，就性格来看，应该也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但为何会保持单身就不是他该去窥探的事情了，他见男子不再继续说话便也不主动开口。

等潘成换过衣物又处理妥当之后男子突然沉缓地说道“追林妙的人从字头里排到街外，我从来没见过她不和谁称兄道弟的，她说兄弟比男朋友好，至少兄弟靠得住。”

潘成不免停住双脚带着一贯的温和注视男子，男子垂了垂眸便侧了侧头轻吐道“进去吧。”

潘成轻应一声便转向手术室的方向，又在那感应门打开后抬脚走进去，他一转眸便看见立在另一侧玻璃外的白博，脸上随之浮现笑容。

“少看两眼会死啊…”男子似恼火般幽怨道。

潘成不禁垂脸一笑便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躺上手术台，男子随之手持记号笔出现在台边，他持着笔在空气里滑动几下说道“看见了吧？惯例和你说一下，送你进来的人在外面可以看得很清楚，但你有权让他看不见，包括屏幕。”

潘成面露了解地轻应一声却没有说话，他的反应就似在男子预料之中般。

男子无声地点着头就在潘成手臂内侧落下笔，他边落笔边说道“他就是选这里，再和你确定一次，选一样的对吧？你睡了就改不了咯。”

“是的，你确定是一样的对吧？”潘成稍稍侧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轻吐道。

男子顿时吐出一声嗤笑挑眼看向潘成说道“我上的，我能不确定？”

潘成抿出笑轻应一声便没再打扰男子工作。

男子放下笔就捻起镊子将一抹银色带到潘成眼前说道“看一下，就是这个。”

那小小的物体落在灯光里让潘成是那般清楚地看见其上的纹理，这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何字头里的人皆认识他曾戴过的银镯，他想，或许没人会忘记自身躺在手术台上在昏迷前所见的这一幕。

潘成定睛看过两息便转眸看向男子吐出一声轻应，男子点头就放下镊子让人准备，他边动作边说道“这里没有同意书，不用签名，但是有麻醉师，有主刀有副手有护士，所有东西一应俱全，每个人都是正正经经拿过证的人，这里的每一台设备都能直接放进医院用，以上，您有没有问题？”

那双裸露在外的眼随着话落稳稳地停在潘成视线里，他抿了抿笑就轻吐道“没有问题。”

男子难得地露出严肃的一面朝潘成缓缓点头便示意麻醉师。

那张漂亮脸蛋随着麻醉师的操纵逐渐放松，那似不舍闭合的双眼终是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丢失其想紧紧抓住的人影。

潘成不知在黑暗里待过多久，亦不知自己的皮肉是如何被破开又是如何重新闭合，他只知自己在睁眼那刻就看见那熟悉的背影，残留着麻木感的嘴角似无力般勾起抹苍白的浅笑，那似乏力的指尖缓缓触上坐于床沿的腰臀。

白博随之反手握住那只手又缓缓侧头轻吐道“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潘成抿着笑缓缓摇头哑声吐道“没有。”

“他是真的看不见我。”立在一旁的男子似不满般讥讽道。

一直注视潘成的白博不禁朝潘成挑了挑眉，脸上满是窃笑，潘成笑了笑就转眸看向男子的方向说道“还有人在？”

“我他妈真是服了。”男子一脸不爽地吐道，随即抬脚靠近潘成就拿出医用电筒准备给潘成做检查，不想手腕却被白博钳住，他动了动下颚就冷眼看向白博说道“有问题我不背啊。”

那用力的五指终是在话落时松开，潘成也任由男子给他做例行检查。

“麻醉散了就可以走了。”男子双手插兜地立在床边说道，他注视着潘成不禁咬了咬牙就抬手捂住白博的脸弯腰靠近潘成，当他看见那浮现困惑的双眸时才开口继续说道“伤口别湿水，自己换布，有条件就忌口，不忌口就难受，有问题就近去诊所或者医院，是我们自己的诊所和医院，问清楚再去，医生叫你来E区搞的话你记得让医生给E区打个电话留个底，有没有吃药或者吸毒的习惯？”

潘成随即轻吐道“有在吃阻断药。”

一直被捂着脸的白博突然抬手扣住空气里的手腕沉声问道“影响大吗？”

男子随之收回自己的手轻笑道“开什么玩笑？就是习惯性问一下，那些常年静脉注射的人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他吃你就没吃？”

男子说完就拿起一旁的手持检测仪打开朝白博伸去，检测仪安静地经过白博的身体又走向其手腕处。

滴滴滴-

检测仪停在腕表上方发出声响，男子转而将检测仪落在潘成手臂上，房间里却没有响起任何声音，他转而抬身站直拿着检测仪随意地在自己身上晃动几下。

滴-滴-滴-

检测仪在快速滑动间发出促短的声响，男子关掉检测仪就看向潘成说道“过安检没问题，做身体检查也没问题，拍片也看不到，别问，问就是我们牛逼，说完，走人。”

男子当真说完就走人，转身快得都没给潘成留下任何应声的机会。

潘成似反应不过来般迟缓地合了合眸才转眸去看白博，白博不禁吐笑说道“他觉得我们太刺眼了。”

潘成随即吐出失笑，他敛了敛笑就轻动指尖划过其下的掌心，脸上的浅笑是那般安然又喜悦。

白博握着潘成的手稍稍垂脸落目于对方的手臂上，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触上那块白色轻缓地说道“你跑不掉了知道吗？”

“知道。”潘成带着那划深两分的笑容清晰地应道。

白博轻勾嘴角露出抹笑便稍稍抬眼看向潘成，他抬动指尖轻点着白块说道“其实他没有说完，如果你用生命作为代价，你就跑得掉，你觉得这个世界有没有天堂地狱这种东西？”

潘成似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又看不见白博脸上那阴冷的笑般，他是那般淡然地在眼帘一落一抬间扯动笑容轻吐道“我要跑去天堂还是地狱找您？”

那张厌世脸上的阴冷顿时被失笑取代，他笑得是那般愉悦又欢快。

他笑，他亦笑。

那些坚定被藏在带笑的眼里，那些心意躲在无声的笑里，那些动容隐在无言的对视间。

他还是他，还是那个一如既往坚定的人，还是那个不带任何犹豫的人，还是那个不曾动摇过半分的人。

白博缓缓抚过视线里的白块轻吐道“我想好要叫你什么了。”

那浮现讶异的双眸随着话落看见那带着柔情的双眼，那抹讶异随之被期待取代，连笑容都抿紧两分。

白博缓缓勾笑吐道“B,B for Bryant,is that ok with you?”

那满是期待的双眼顿时被欣喜淹没，那晃动的双眸就快要被眼帘遮盖。

潘成带着欢喜的笑容重重地吐出一道应声，五指不禁用力两分回握对方的手。

他的主人要称呼他为‘B’，却告诉他‘B for Bryant’，这让他如何能不欣喜，又如何能不动容。

那本是寻常亲密关系里对彼此的称呼却被白博赋予不一样的意思，他告诉着潘成一声‘B’并不能动摇二人之间的关系，那只不过他身为主人对自己奴隶的日常称呼。

在城中的习俗里不乏情侣与夫妻会以‘BB’或‘B’称呼彼此，那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称呼。

一声‘BB’述尽两个人对彼此的爱意，写尽一段亲密关系里的甜蜜。

一声‘B’述尽两个人之间老夫老妻的感觉，写尽两个人对彼此的有持无恐。

但这一个皆可被双方用来称呼对方的称呼落进白博与潘成之间却成为那单方面的称呼，它带着白博的用心亦透着他给出的那份刚刚好，它带着感情亦稳稳托住潘成的全身心。

潘成安然地待在那份刚刚好里，待在那份不确定性里，亦安心地接受那个被赋予不同意思的常见称呼，他笑着与白博对视两息就转身将自己的脸藏起，那张带笑的漂亮脸蛋随着缓缓蜷缩的双腿贴上白博腿侧。

“不痛吗？”白博抚着潘成的发丝轻吐道。

“不痛…”潘成轻蹭白博的腿侧低喃道。

白博不禁无声地划出一抹似宠溺般的浅笑，五指一下一下抚过那柔顺的发丝。

被切开又重新闭合的血肉又哪里会不痛，白博以为潘成身上的麻醉还未完全消散，却不知那只被身体半压的手臂里正透着明显的疼痛感，但流动的血液却只让潘成觉得温暖，就像那只始终握着他的手。

那只手牵着他来亦牵着他走，他一踏进孤岛里的大房子就闻到那飘荡在空气里的米香。

白博摸了摸潘成的腰背就抬脚朝置酒的地方走出，白管家在迈步间看过白博一眼便看向潘成说道“饿坏了吧？喝碗粥？”

潘成随之应声朝餐桌走去，白管家一边将温热的清粥放往桌面一边说道“东西我从您公司拿过来了，您等下洗个澡先，防水的东西我放在浴室里，您要是没看见就叫我。”

潘成点头应声便将手里的勺往嘴边送。

“我先去给您拿止痛药。”白管家边转身边说道。

潘成不禁失笑般垂脸，他咽了咽喉就扭头说道“叔，不用。”

那迈动的双脚随之停滞，白管家似狐疑般吐道“真不用？”

“不用。”潘成带着似无奈般的笑容清晰地重申道。

白管家略带迟疑地点头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迈步，潘成不禁垂眸一笑转回头去，那被当成瓷娃娃对待的感觉再次浮现，他也不知白管家到底是如何看待他的，对方在他满身痕迹又带着白块时都不曾给他拿过止痛药，眼下却是第一时间要去拿家中常备的止痛药，这难免不让他吐出叹笑。

痛吗？

他的视线不禁落在自己手臂内侧的白块上。

“不痛吗？”白博停步在潘成身边轻问道。

“还好。”潘成稍稍仰脸抿笑吐道。

白博似不甚在意般轻应一声便捻着酒杯离开餐桌附近。

那被提前放置的防水用品在潘成走进浴室后便落在那只手臂上，他不免在动作间轻动眉心。

痛吗？

他好像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对痛的定义，那倒映着挺立性器的双眸里满是失笑。

潘成在迈步间惯性伸手去握自己的手腕，掌心里与往常不同的触感让他浮现一抹错愕，那双眸不禁沉了沉，圈握手腕的五指随之顺着小臂往上继而触及那裹住白块的防水材质，他放下手就停步在水帘里。

流动的热水带走潘成身上残留的气味亦带走那点浮现的思绪。

“要忌口，这几天先留在家里。”白博突然出现在浴室里边脱衣边说道。

潘成将脸稍稍从水帘中移开便点头回道“好。”

“刚刚在想什么？”白博停步在潘成面前垂眸轻吐道。

“想您。”潘成轻声吐道，视线却似心虚般落在白博胸膛处。

白博勾唇吐出一声略带轻蔑的轻笑就转身去摁洗浴用品，潘成合了合眸便抿着嘴角回到沐浴里。

满室的水雾似以往般在水声停歇后缓缓荡在灯下，似以往般被热风拨动，又似以往般顺着打开的浴室门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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