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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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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正文-----

事实上,信最后是到了萧昭的手里。他沉吟良久,私下去了折枝宫。

“我根本离不了洛邑,父皇的亲卫死死盯着东宫。”他对兰亭说,神情认真:“我想通知重华宫......只有长青神殿有这个能力救阿妩。”

“长青神殿?”兰亭一声冷笑,眸中的忿恨跳动如火光:“凤鸣西岐、女主天下!这话有多诛心,你知道吗?我跪在宣室殿前求了三天,眼看着陛下就要松口了,一句谶言及时送到!——长青神殿是个什么东西!”

“子晦他......”

“不要提他!”兰亭厉声道:“从小到大世女是怎么对他的,瞎子都看得见!太子殿下,我敬你对世女一片真心,才没有赶你出去。可萧晦——!”

萧昭苦笑,语声沙哑:“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语气无力至极:“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邶城受苦,而我却连豁出去为她说一句话都做不到。你知道吗,那三十名斥候卫,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我都不敢去想像她现在——而且我觉得,子晦不能真的这样对阿妩,这一线生机,就在他手中。”

兰亭怔住,眼圈渐渐泛红。

“不管子晦对阿妩到底是什么感情,友情也好,无情也罢,总归他能救她。”萧昭一字一顿:“只要他能救她,我就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兰亭嘴唇一颤,泪珠簌簌滚落。

“方才是我气昏了头,抱歉......殿下。”她低声道:“您是对的,只有萧晦可以办到......要怎么做,请您直说,兰亭在所不辞。”

“皇太子萧昭,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私拥重兵,逼宫城外,预谋不臣,遽然伏法。着软禁东宫,废监国权,分毫异动,立时诛杀!”

昆仑山上重华峰,风声浩荡,星河盛大。

萧晦青氅玉冠,倚梅而坐,眉目隽雅,双眸深邃。

他的手指骨骼分明,却略显苍白,此时正拈着一张被山风吹得猎猎飞折的信笺。那张纸在风中抖动,如不断挣扎的一只纸蝴蝶。而他微微抬手,目光落在萧昭略显急切凌乱的笔墨上。

贴身服侍的宫人蹙起双眉:“谢将军如此英才......可惜了。”

“她不会有事。”萧晦神色一沉:“我会保住她。”

“那您为何不派人......”宫人困惑。

“她太骄傲,也太倔强。这次谶言流出,她肯定恨不得杀了我。”萧晦淡淡一笑:“她是老国公一手养大的武将,对大祈江山、黎民百姓有深入骨髓的责任感,可是这天下并不值得她、也不值得我这么做。我要让她站在绝路上,亲自看着她身后万人背叛,才能明白,长青神殿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既是如此,您又为何坐视薛小姐放出那则谶言?”

“我以为阿妩的命星是忠君报国的武烈星,可我没想到会是女主天下的明鸾星。”萧晦的神色极为复杂:“如果她命主明鸾,那合该与天下运势纠纷到死。可是这样的人生,对她而言太过残忍。唯有乱中取胜、重塑星盘,才能让她有机会死遁,彻底割裂开无谓的尘缘。”

宫人恍然:“所以您才纵着薛小姐......”

“与她的帐,日后慢慢清算也并不算迟。”萧晦淡淡道:“可带回阿妩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她对我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我都不在乎。哪怕她为了兰亭恨我,也没关系......”

他的声音有些不稳,隐隐发颤:“昆仑山再好,都不是羽倾台;天下人再美,也不是谢阿妩。”

“这个道理,我居然用了这么久才明白。”

谢琬努力撑开眼皮,只觉一身汗淋淋的。她大喘了几口气,沙哑唤道:“宋叔在吗?”

宋锐正立在帐外,眼神复杂无比,听到声音,急忙打了帘子进来,脸上一片惊喜道:“少主醒了!”

“战况如何了?”谢琬揉了揉涨疼的额角,吃力道。

“前两日又交战了一场,不负少主所托,叛军没能占到便宜。”宋锐低声道:“只是大家实在没力气了,战损比......颇不小。我派斥候卫潜回洛邑向太子殿下求援,殿下无奈逼宫,暗度陈仓,将讯息传到了长青神殿......”

“那子昭呢?!”谢琬大惊失色。

“被软禁在东宫,寸步难行。”宋锐沉声:“我们只能,等长青神殿......”

萧晦会来吗?她不敢确定。

但这消息,确实像一股暖流沁入心中,希冀和盼望不自觉就升了起来。她一面否定,觉得已无交情,他没有理由为自己冒险,一面又忍不住......悄悄地惦记上这件事。

谢琬你真是没救了。

她无奈的在心里长叹一声。

宋锐看着她神情变幻、出神发怔的模样,罕见的透出分女子情态,心里的纠结难以言说,却不忍再说什么,低了低头,转身出了帐篷。

风起于青萍之末......少主她,终究是犯了谢家人的大忌。

萧晦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拭着桐木琴身。他侧耳听着宫人的禀报,面上不由得染了一点笑意:“白华瑾又输了。”

“将军病愈后,亲自带了兵,骑着玉照白杀了个七进七出,白琰的脸都青了。”宫人掩笑。又颇可惜道:“到底是兵力不足,压不住白军铁骑。否则这样的战绩,怎么还告不了捷?不过这一段孤城困守、九拒白琰,也称得上是千古佳话了。”

萧晦唇角微扬:“对上白琰,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输过。”

宫人笑意盈盈:“所以您尽可以放心了!”

萧晦淡淡一笑,再不做声,只细细拭着琴台。良久,才突然想起什么般道:“要你布置下去的可都吩咐好了?妆台要紫檀木的,别混了梨花木进去,她一碰那个就发疹子。”

“谨遵您的吩咐。”宫人笑道:“只等着将军住进来了。”

六月初,天气越发沉闷潮热。白琰步步紧逼,而长青神殿却没有传来一点消息。起先谢琬还能勉强安慰宋锐,渐渐地她也撑不下去了,一双明眸沉沉黯黯,只剩最后一点亮光,犹如暗夜里的火把,不死心的辗转挣扎。

宋锐看得不忍,只好整天埋首兵书,连带着军营上下都充斥着悲凉之气。

只剩下七万士卒,个个都抱了必死的决心。

唯一令谢琬欣慰的是,自始至终,她的将士都与她一条心,没有流言,没有哗变。

谢琬真正死心,是在六月十七,一个没有月光的杀伐之夜。

先是岗亭的士兵捂着喉咙上的箭口,拼命爬到警钟前用头撞钟,血染透了墙头的青砖。谢琬听到钟声,一把抓起银枪奔出城主府。宋锐彼时正在军营值夜,立即点齐人马,整装待战。谢珖也被惊醒,提着三叉画天戟气势汹汹地赶到了城门口。

“少主面对旧友,难免顾前顾后——骑兵营就交给您了!”谢珖狠狠道:“咱们里应外合,定要杀他个灰头土脸!”

宋锐神色平静地点头,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谢琬登上高大的女墙,向下俯瞰而去。

既然已经被发觉,白琰索性点亮了火把。他骑在高大结实的乌骓上,一双眼浸透了戾气,在夜色里森冷冰凉。

“第十次,我不会再留情。”他死盯着谢琬,语气阴戾:“你竟然能撑到现在,不愧是谢温瑜。但是,这也会是最后一次。谢琬,开门投诚,我允诺你今后同样的风光。定国公位、邶城城主位都为你留着。你若再挣扎,我会下屠城令。”

谢琬对上他的泛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不闪不避,微微冷笑。

“若是城破了,你以为,西北军还会留下活口给你屠?”

白琰不怒反笑,森森道:“你谢琬一心大义,可别人......却不一定非得挂死在你邶城这棵树上——你且看看你身后。”

谢琬的瞳孔剧烈收缩,目光里俱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邶城南门一骑绝尘,斗笔饱蘸浓墨的一个篆体的“宋”字,旗帜在漫天火光里猎猎飞动,马蹄之下腾起苍冷的烟尘,宋锐穿着那身前定国公亲手所赠的玄钢云铠,莽莽漠漠里一个回眸,似是与邶城做了最后一次诀别,领着亲卫,头也不回奔出城门。

然而最震惊的还是谢珖——是他!听从宋锐的吩咐私自把骑兵交给了宋锐!是他!把薄弱的后背南门露给了白琰!

他双目狠张,决眦欲裂,几乎悲愤吐血。

“宋锐——我杀了你!!!”

谢珖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三叉画天戟抡开一个圆,挟着呼呼风声高速旋转向城门飞去。他本臂力惊人,肝胆俱裂之下雷霆一击,生生贯过百步之距,然而宋锐手中探龙枪回马一枪,双臂绞旋之下,飞尽百步的画天戟脱力,便“铿”地被打偏坠地。

白琰单眼微眯,黑羽狼牙箭平步飞来,将失去武器无以防身的谢珖‍‎‌‍射‌‌‎‎‍了‌‌‎‍个对穿,一丛鲜血飞洒在暗铜色的城门之上。

谢珖一头滚落马下,高大的身体腾起一阵烟尘,用尽力气死死盯着城头的谢琬,目光里是几乎泣血的悔恨悲愤。

尔后他带着满心恨意,头一偏,嘴中鲜血溢出,断了生机。

“珖哥——!!!——白琰!!!”

谢琬接连失去左膀右臂,痛极攻心,嘶吼一声,喉头一阵甜猩,让她生生咽下,豁然盯向白琰,眼里是不死不休的戾气,长枪举起、决一死战的军令待发!

白琰却一声冷笑,眸中尽是讽意:“你这么拖着,不过是想着援军,对不对?萧昭已是寸步难行,你等的是萧晦。”

“可惜,你的指望注定是落空的了。”白琰的声音里隐含着浓浓的恶意:“他不会来,因为亲手把你推上这条绝路的人,就是他萧晦。”

“将‘凤鸣西岐,女主天下’公之于世的人,就是他萧晦。”

“你今日的这个下场,始作俑者,就是他萧晦!”

谢琬身子一震,从头冰凉到脚,不敢置信地盯着白琰。

白琰嘲弄地一勾唇,笑意愈浓:“他们萧家,骨子流的就是冰冷无情的帝王血。他独立世外?也只有你谢温瑜会相信。他对皇室的恨意,整个太液池都填不满。宁愿把江山交到我手里,他也不愿看得萧家周全——他玉石俱焚的性子,你竟还是不了解么?”

是了!是了!

天下间在没有比她谢琬更清楚、萧晦对整个皇室恨意有多深的人!

可是她俨然已是个将死之人,眼下不过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而已。就是这样,萧晦都不肯放过她,非要断尽十几年的交情,将她当成一枚再好用不过的棋子了吗?!

他的仇恨已深至此?他的执念已深至此?!

“不和尘世早做个了断,便不能专心修行。他萧晦是要做重华宫主、掌天下星盘之力的人,怎么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任何碍了他的路的人或事,都该滚开。”白琰冷冷一笑:“你谢温瑜,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啊。”

“宋锐只是我父亲生前埋下的一枚棋,第一次出鞘就尝了谢令元和恪王的颈上血。”白琰右手紧握着剑鞘,寒光锋芒倒映着他一双飞扬戾气的眼:“而现下,你谢温瑜的脖颈,就是他萧子晦亲手交到我剑下的。”

谢琬初时还觉得冰水当头、雷电加身,她僵立在十丈城墙之上,头顶是彻冷无边的夜空,脚底是呼啸而过的疾风。

然而白琰一字字出口,她却始终没有表情,眼眸中最后一星儿光亮飘摇了两下,如被打湿的烛火一般彻底熄灭。一双眼死寂暗黑,比她身后无边夜色还要沉寂。

她缓缓抬起头,无波无澜的目光凝在白琰身上,白琰一僵,脊背竟微微渗出一层薄汗,腰身顿时挺得更加笔直,死死盯着谢琬的眼睛,不敢轻动分毫。

最后一点热气,从她心上彻底剥落。她动了动手指,身子如泥塑木雕的人偶一般麻木。容颜苍白如金纸,透着瓷器一般干枯冰冷的白。

良久的死寂,几十万大军,竟无一人敢开口,个个噤声。

久到仿佛天都要亮了,她才动了动唇,喑哑的四个字挟着千钧之力砸在城上。

“开城,迎战。”

星芒极盛,流淌成瑰丽的光河,水一般从修长的十指间淌过。丝丝缕缕的星光,抽节生发成曼妙玄奥的图腾,在双掌间徐徐旋转。

萧晦的神情冷静专注,飞快探指,弹拨光弦,将一颗深红泛金、紫芒萦绕的光点一震,生生打偏了它的轨迹,稳稳落在了预料之处,明灭了一阵,稳定下来。

眨眼间,星星点点的白色蔓上他双鬓,瞬间那浓墨般的鬓角就镀上了一层霜白。他低低咳了两声,浑不在意地一挥袖袍,星盘委地化作迤逦光芒四处飞散。

他长舒一口气,坐回梅下,提起小壶细致地为一株细弱的剑兰浇灌。叶头已打了两个苞儿,不住轻颤,一副努力将绽的模样。

一旁守候的宫人亦舒了一口气,轻声吩咐:“待战后就请谢将军上山吧,听到什么消息也不打紧,派去接引将军的弟子们早已出发了,必然能保她无恙的。”

暗卫们应喏,转头齐齐退下了主峰。

萧晦唇边绽开浅浅笑意,抬眸望向远处山岚雾霭纤纤浩荡,眉宇里尽是温柔笑意,意气风发。

他精心侍弄了这株剑兰这样久来赔罪,阿妩总该不会硬着心肠冷脸对他了吧?她素来是最心软不过的一个人,这个小小的谎,抹过去是很轻易的事。

这一辈子还这么长,足够他好好待她了。

细细弱弱的钗头仿佛承载不住华美的金蝴蝶的重量,随着主人的动作不断轻颤。女子侧面的剪影极为优美,鼻尖至下颌的线条流畅纤细,唇角上扬间神态雍容而妩媚,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瞧,那就是映亮天际的战火,看着那血红的杀伐之气了么?连苍穹都险些让他二人撕裂。”薛萦指如削葱,丹蔻微点着西北的天空,眼眸微眯牵连出笑意万千:“这样大的一个局,竟是出自于我手......师兄他,终于是输了一着!”

星芒飞舞里映出半面阴影,朔风猎猎卷起另一人遮面的白纱,纱帘卷拂中一双冷静到了极点的纤长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西北方向,不含一点情绪,竟有些不似人类了。

“恭喜你啊,未来的后宫之主。”薛萦托着下颌,笑盈盈地望着她,眼睛却是冰冷的:“满洛邑的人都以为你废了,连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手腕和胆识......孔眉汀,你这份隐忍,连我也要自叹弗如。”

纱帘被微风拂开,女子精致秀气的容颜露出半面,虬结的疤痕自右颧向左,几乎贯穿了半张脸,使得她秀美的容颜也如修罗般森然。而那双纤长的眼睛平静到了极致,语气也是淡漠不带起伏的:“蒙薛县主青眼了,只是如今,尘埃未定,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薛萦笑容一僵。

这个女子,其算计之周密,心性之沉稳,实乃她平生仅见。一招一式杀机暗藏,细细密密就织下了这样大的一张天罗地网,将整个大祈江山都笼了进去。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是无波无澜、平静如观火,这份缜密和耐心实在让人胆寒。

白琰是幸或不幸,得了这样一个妻。将来白家的天下到底握在谁的手里,还是两说。

——不过这些俗世的争斗,与她薛萦何干?在长青神殿的俯瞰之下,整个人世,都不过是一盘棋局。任杀便杀,任退便退,一个不顺心,推倒重来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她的笑意里不由得含上了一点蔑意。

这些人,也就配窝在尘埃里争凶斗狠罢了。无论是侯府、公府,还是皇宫。

六月二十日的傍晚,攻城战的第三日。

层层叠叠的尸山,自城门脚下堆起,一路倚着十丈高墙砌上城头,血泊四淌,整片黄沙莽莽均被染成猩红色。折断的旗杆委在尸堆中,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血。

谢琬手中的朱缨银枪,最后折断在了宋锐的胸腔里。宋锐临死一眼极其复杂,嘴唇蠕动,却一字未发,只是死死攥着枪头,生生拗断,任它留在心口,便沿着尸堆一路滚落下去。

谢琬披发执着断枪,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指向白琰,眼神执着得惊人,护心镜碎裂爆开,黑羽狼牙箭穿透了整个脊背,箭头狰狞地扎在外面。

白琰一步步走上前,眼神复杂,语气低沉:“十几年了......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谢琬面无表情,深吸一口气,全身气力灌注手腕之上,半截枪杆,凝聚她毕生武艺,狠狠刺向白琰胸口。

白琰没有闪躲,任城下万军哗然,枪杆当胸而过,将他钉退了个趔趄。他闷哼一声,一把抓住谢琬的手腕,那一点细弱的力气在枪杆透过之后已然消散,让人绝不能够置信这一击是出自于武冠三军的谢温瑜之手。

谢琬动了动唇,白琰捂着枪口低头去听。

她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那笑容极为透彻,云淡风轻,轻飘飘的释然,仿佛放下了千钧重担。

白琰一个恍惚,仿佛又看见了十三年前洛邑城门之外,红衣白马的谢世女,长眉入鬓,英气逼人,一身披着西北长空落落萧萧的舒朗之气,眉睫如漆,倒映出碧云长天。

谢琬阖上眼,以插在白琰胸前的断枪为支撑,脊椎笔挺地伫在她守护的邶城城头,断了气。

白琰怔怔看着她被血污溅得分辨不清的脸庞,握着她枯瘦得只剩一把的手腕,右手微微颤抖,覆在她发丝披散的后脑,轻轻一按,将她尚未冷却的尸身按进自己怀里,让她始终高昂的头颅,枕在自己肩上。

哪怕这个动作让背后的枪杆又刺出了几分,他也依然执着地将她按进怀里。

身后残阳如血,朔风猎猎卷起被撕裂的旗帜飞舞,云朵是澄黄半透明的,被绚烂铺洒的余晖穿透,天与地的尽头一线夺目的霞光,浩荡盛大的落日便在这霞光中缓缓下沉入地平线。

两个人的剪影投在亘古苍朴的千年城池中,慢慢凝结在尸山血海之上,凛冽得刺眼。

“儿这一生,悉在邶城。”

这便是雍帝二十九年,邶城破夜的全部了。

六月十七日夜,白琰大军攻城。

六月二十日夕,谢琬战死城头。

此后一年,白琰长驱直入,铁军摧枯拉朽般席卷了失去铁壁的十万里河山。不过一年,大祈亡国。

雍帝、皇后自戕,太子昭被囚至死,谢贵妃自缢,皇子晦失踪。

定国公谢琬,由周武帝白琰亲手下葬,谥武烈公。

安危何所系?天阑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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