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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雪豹妖乐乐是雪山的山大王。

今天，乐乐捡了个人回来。

山洞里，毛茸茸的一大两小愁眉不展地围在昏迷的男人四周。男人浑身是血，血迹最深的腹部有道骇人的刀口，只手腕处微弱的脉搏表明他还活着。

乐乐伸出爪子推了推他。男人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右手却紧握着剑，掰都掰不下来。

“这个人怎么到山里来了，是不是要死了啊？”桥桥不安地问。

桥桥是雪山上的岩羊妖，平素胆小怕事，倒是和天敌雪豹妖乐乐关系很好。

乐乐说：“不知道，我在西坡下面捡的。”

作为雪山山霸，乐乐每天会巡视自己的领地。在今天的巡视途中，他闻到一阵强烈的血腥味，循着味道找过去，在积雪下把这个身受重伤的人刨了出来。

鹤妖春春曾随着族群迁徙过，比他们两个走地的见多识广一点。她说：“乐哥，这好像是个剑修。”

“剑修？我第一次见剑修。”乐乐好奇地凑近，但男人血糊了满脸，看不清模样，让乐乐十分失望。

最后乐乐一锤定音：“捡都捡回来了，试着救救吧。”

他想，听说剑修体格都很好，应该比较容易救活。

秦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十天前，他推演出自己有大机缘，前往卦象指示的秘境历练，谁料在秘境中被人偷袭，九死一生。昏迷之际，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捏碎了传送符。

他最后被传送到这个山洞来了吗？

秦复勉强半坐起身，环顾四周。这个山洞相当大，左边堆着战利品似的兽皮与兽牙，右边堆着野果和树枝，再往里，还有半只血淋淋的野兔。秦复挪动手臂，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大张雪白的兽皮上，身旁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草叶，而腹部的伤口上正敷着这些草叶捣成的药泥。

他用手指沾起一点灰绿色的药泥闻了闻，惊异地发现，这竟是千金难买的疗伤圣药石冬草。石冬草生长在极寒之地，十分稀有，拍卖行几十年都未必能有一株，倘若被医修炼化，可生死人肉白骨。

但现下，这些石冬草被随意地敷在他的伤口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秦复心念一动，还没等他思考出什么，洞口突然传来声响。他握紧剑柄，抬眼望去，和一只身形硕大的雪豹对上视线。电光火石间，利剑出鞘。

秦复没想到自己伤得这么重，光拔剑已到极限。他用剑撑住身子，嘴角溢出血沫，眼也不眨地凝视着洞口的雪豹，似乎只要让他找到机会，剑锋就会再度向前。

雪豹被他的视线震慑住，迟疑地停在洞口。片刻，他听见雪豹发出声音：“呜呜！”

秦复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雪豹圆溜溜的眼睛里也显露出几分尴尬。它低头往外吐了什么，秦复定睛一看，原来刚才它一直衔着几株石冬草。

没了阻碍，雪豹再度张嘴，竟是个少年人的音色：“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快躺下吧，好不容易把你救活呢。”

秦复本就是强弩之末，即使雪豹没有说话，也坚持不了太久。他虚弱地倒在兽皮上，手中还握着剑。

他问：“是你救了我吗？”

“是啊，你埋在雪里，我挖了好久。”

见秦复收起攻击性，雪豹重新晃晃悠悠走进山洞里，把新摘的石冬草放在他旁边。离得近了，秦复才发现这只雪豹很漂亮，皮毛蓬松雪白，眼睛亮亮的，爪子虽然大，落在地上却悄无声息。

秦复说：“我叫秦复，被人偷袭逃到这里，多谢你救了我。”

听到秦复的名字，雪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它说：“我叫乐乐，是这座雪山的山大王，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养伤吧！”

“雪山？敢问是哪座雪山？”

“就是雪山，我们都叫它雪山。”

秦复若有所思：难道他的机缘不在秘境，竟在雪山？

乐乐用爪子把新鲜的石冬草往秦复面前推：“我受伤了都是吃这个，但之前你昏过去吃不进，我只好弄到伤口上，既然你醒了，还是直接吃见效快。”

“这石冬草……你是从哪里找到的？很多吗？”

“这个叫石冬草啊？雪山上就有，多倒不多，但我是山大王嘛，搞点这个草绰绰有余，你不用担心。”

大约是话说得太多，秦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污血，把乐乐吓得往后一跳。他赶快把石冬草塞到秦复的掌心。秦复胡乱嚼了几下把草咽下去，竟真的舒畅不少。

他缓过气来，拱拱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没事没事，我是山大王嘛，有义务保护雪山上大家的安全，虽然你不是雪山的一员，但在雪山上昏迷了，也是要救的。”乐乐用大尾巴拍打着地面，“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救剑修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剑修？”

“啊？你快死了都没有放开你的剑，不是剑修吗？”

秦复笑了笑：“是，我是剑修。”

秦复身体虚弱，没过多久又昏睡了过去。乐乐把之前猎下的兽皮一股脑堆他身上，确认人已经暖暖和和的，方才跃出洞去。

他在北崖边找到桥桥和春春，远远便喊起来：“剑修醒啦！”

“伤成这样都能醒，不愧是乐哥！”桥桥晃晃脑袋上的角，以示庆祝。

乐乐抽了下耳朵，得意地说：“他还感谢我呢，他说什么……哦，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春春说：“我知道，人类爱说这个，文绉绉的。”

乐乐点头：“他说他是被人偷袭受伤的，人类的事弯弯绕绕好复杂，我也不太懂。”

春春闻言有些担心：“那他的仇家会不会追到雪山来啊？”

“不会吧，雪山里就没来过人，那些猎户也只是夏天的时候在山脚下转转，现在可是大冬天呢。”乐乐信誓旦旦地说。

桥桥附和：“对啊对啊，如果来了，就让乐哥把他们打跑！”

春春想了一想，也放下心来：“乐哥威武！”

虽然条件简陋，但秦复被天材地宝养着，一天天地好起来，没过多久，已经能站起身行走了。

今天外头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一片白茫茫。乐乐刚巡视完今天的领地，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印。他小跑几步跳进山洞，却被洞里的情景吓得耳朵飞起来。

山洞里坐了个陌生人。

乐乐谨慎地走进去，见那人好像没有敌意，又凑近闻了闻他的耳朵——哦，这是剑修。

发现乐乐的行为反常，秦复很快猜到原因，向他解释：“抱歉，我用外头的雪洗了洗，整理了一下仪容。”

乐乐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刚刚没认出人来，他故作亲昵地用大尾巴卷起秦复的小臂：“我知道，我就是没想到你，唔、长得这么好看。”

“你觉得我好看？”

“很好看啊，”乐乐眨了眨眼睛，“难道人类觉得这样不算好看？那他们真没眼光。”

之前秦复脏兮兮的，乐乐还没什么感觉，现在衬着这张脸，乐乐一下子觉得血糊糊的衣服和他十分不搭，怎么看怎么奇怪。

乐乐说：“我得下山给你找套衣服穿。”

秦复问：“你下山？没事吗？”

乐乐对秦复的质疑很不满，决定给没见过世面的剑修露一手。

“砰”一声，毛茸茸的雪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人，浑身赤裸，及腰的长发微卷，只一双眼睛与刚刚的雪豹别无二致，圆滚滚亮晶晶。

他叉着腰：“怎么样？我变人很熟练的！”

在乐乐化形的一瞬间，秦复就偏过了脸去。乐乐不高兴：“你怎么不看我。”

秦复说：“非礼勿视。”

“哦，你们人类有穿衣服的习惯。”乐乐大方点头，“那等我把衣服穿上。”

他跑到山洞深处，埋头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找起来。大约是身上仍保留着动物的习性，他四肢着地趴着，翘起的屁股随着动作一颤一颤。秦复余光瞥见两瓣晃荡的臀，握剑的手紧了紧，匆匆移开视线。

乐乐穿好衣服，重新跳到秦复面前，双手叉腰：“你看！”

他穿了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服，料子和做工都很简陋，却十分合身，衬得他身上那种山野间的朝气越发明显。

秦复说：“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那当然，”乐乐对夸奖照单全收，“是村里的张婆婆给我做的。”

此时恰好风声止息，云开雪霁，太阳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乐乐喊道，剑修，我下山啦，转身跑进亮堂堂的光里。

冬日的阳光不多见，尤其是刚下过好几日的雪。雪山脚下的小村庄里，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聚在一起晒太阳。

他们谈论着村里的琐事。年轻姑娘翠翠眼尖，瞧见村口熟悉的身影，打断道：“你们看，是不是乐乐来了？”

隔壁王叔探出脑袋：“哟，真是乐乐！”

乐乐刚进村，就受到了大家的热情招待。翠翠给他塞了一把干果零嘴，王叔给他倒了杯热茶，其他人见他还提着一只野兔子，腾不开手拿东西，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表示欢迎。

“乐乐又来啦。”

“乐乐今天拿的是兔子吗？”

“大冬天的，兔子不冬眠吗？”

“乐乐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乐乐不常和人类打交道，一下子变得嘴笨，支支吾吾回了几句，索性直接把野兔塞给张婆婆：“给你，张婆婆，我想换套衣服。”

张婆婆笑眯眯地接过：“好呀，不过家里现在没有你合身的，我给你做一身，你过几日来拿吧。”

“不是我，”乐乐摆手，“要比我高一点，大一点的。”

翠翠八卦道：“咦？山上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

“我在雪地里救的。”

“哇，乐乐真了不起！”

“善良的乐乐。”

乐乐被他们夸得不好意思，张婆婆解围道：“这个身量的话，我倒是有几件现成的。”

乐乐跟着张婆婆到家里拿了衣服，王婶又把他叫住：“乐乐，你上次不是带了只羊吗，我给你留了个腊羊腿呢，带回去尝尝。”

翠翠也拎了个小包出来：“还有果干，刚晒好的，一起捎上吧。”

于是最后，乐乐捧着衣服、羊腿、果干和一大堆零碎的小玩意离开了村庄，因为东西太多，上山时踢到石头，还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把村民们担心得不行。

看着乐乐越来越小的身影，翠翠感慨：“乐乐现在变人是越变越好了。”

“是啊，”王婶笑呵呵道，“他第一次来，尾巴都还在，把村头的赵大爷吓得不轻。”

“不过乐乐没什么坏心，人也单纯，赵大爷上次不是偷偷送了他拨浪鼓？”

“你们都没说到点子上，”翠翠偷笑，“他长得多好啊？是不是？”

“妖怪都会好看些吧？”

“我倒觉得，他当雪豹时，一定也是只漂亮雪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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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机缘，是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