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属于这里,没有兽人能真正成为一个无法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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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跑得很快。追债人有车,但爱德华的农场离森林不远,而森林是阿莱的地盘。他们追不上你们,最后大概是放弃了活捉的打算,在你们身后不住开枪,试图射杀你们。他们的枪口径不大,子弹被树木吃掉,仿佛森林的庇护。
甩掉追债人后,阿莱绕回营地,带你治伤。她不擅长这个,所有兽人都不擅长,至少不像人类那样擅长。他们为你割去脓疮,找了草药,但效用微末。不过,大概因为你是一只兽人的缘故,最终,你还是活下来了,只是身体变得很虚弱,眼也瞎了一只。
醒来之后,你似乎开了窍,完完全全变回兽人了,常与阿莱一起奔跑,在湖水旁边休息,也不再抗拒生食。你也渐渐觉得,这些事情好像并不如当初想象的那样艰难。你对阿莱有求必应,对待其它兽人也几乎如此,你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的生活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愈发坏了,因此,心中愈发沉静,虽然阿莱将之称为死气沉沉。你觉得,自己终于静下心来,终于放弃了一切妄想,也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你是一只兽人,兽人是不能与人类亲近的,兽人有兽人自己生存的天地、有属于自己的道路——诚然,作为一只兽人,你沉默了些,不合群了些,但没关系,你是一只伦特,一切都解释得通。
你平静地进食、平静地奔跑、平静地呼吸、平静地饮水,你的身体也平静地衰弱下去。这很正常,你曾遭受了那么严重的损伤,不会活得像其他人那样久。一段时间过去,你已经不能奔跑,紧接着失去的是站立的能力。
你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失去进食的能力、呼吸的能力,等待一个平静的死亡。这不是你第一次面临死亡,你觉得,自己已经有经验了。死总是可怖的,但死亡与死亡又不一样,充满疼痛与恐惧的死亡让人畏惧,只有饱含拥有的死能维持住虚假的平静与祥和。就像爱德华的死,就像你的此时此刻。虽然没有什么获得感,但你不得不承认,此刻的自己拥有着些什么,也许是阿莱,也许是她给予你的东西。你希望自己能回报她些什么,可已经无能为力,这种无力又让你反刍自己将尽的一生,这短暂的、毫无波澜的一生。你觉得有些遗憾,但没办法,这辈子,大部分事情上,你似乎都是无能为力的。
只能这样了。
就这样吧。
你等待着死,却没想到,某日,毫无征兆地,阿莱竟决定将你赶出森林。
初闻此言,你只觉晴天霹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你卑微地向阿莱道歉,妄图求得她的原谅。你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一句话里,一小半词语只剩发出的气音,这让你显得很可怜,但阿莱不为所动。
她并不冷漠,也并没有对你露出厌恶的情绪,只是很坚定。这是一种温柔的坚定,饱含无可奈何的悲伤。她笑着,缠绵地凝视着你,与往日飒爽又灵动的风格全然不同。
只听她道:“你不属于这里,没有兽人能真正成为一个无法成为的人。”
她说这话时,满脸温柔的情意,兼有哀伤。
你感受到一股无奈的善意。
你还是不懂阿莱在想什么,就像不明白任何一只兽人的想法那样。
但你不再哀求了。
阿莱给你介绍了另一位伦特,托他照顾你。那兽人叫斯拉伯德,在三不管地界做些不知名的活计,他带你去那里治疗。
阿莱早就和你说过这件事,但你的身体愈来愈坏,每天都会沉睡或者昏迷。斯拉伯德将你接走之时,你昏迷着,没有与阿莱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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