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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次他总算是露出马脚了。”
“这个人是我市义庄酒吧的经营者,”何素指着屏幕上的黑衣人说,“名叫成美。这次前,我们一直怀疑他隶属金鳞这个组织,参与过多起黑bang交易,可惜没有证据。上次你过来参与的抓捕,也有他,结果被他跑了。”
“宋长官,这次你们市的恶性事件,”另一个jing察按了按PPT,指着画面上显示出的隐在暗处戴着兜帽的人,“这里就是他。所以我们才叫你们来,也许你市这宗命案和金鳞有关。”
“上次被人举报,有人在他的酒吧里失踪。那个人也是黑bang的。我们猜测成美可能是金鳞的幕后杀手,专门负责清理上头视为麻烦的人物。”
“金鳞势力太大,黑bang狗咬狗,我们向来是没办法管,”何素无奈地摇摇头,“我们一直希望通过他来引出金鳞的上层,然而以前他做得滴水不漏,刚有了线索也就断了。”
宋岚面无表情的说:“社会关系。”
“从前的记录相当干净,不排除伪造可能。孤儿,没有家人,现在的他有一位同性恋人。和恋人以及恋人的一位干妹妹住在一起。”
画面切换,一个干净的男人出现在上面。
宋岚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
他猛地站了起来,凳子“咣当”一下翻倒在地。
“……宋jing官?”何素惊道,“怎么了?”
“这个,”他喘息着,“这个人叫什么?”
“他名叫晓星尘。”宋岚闻言,几乎眼前一黑。
“以前是一名特jing,在一场事故中变成了四级伤残后退伍,来到我市定居,背景同样干净。”
“两年多前他的眼睛完全失明,失业在家,现在只是偶尔去酒吧。我们除了查到他十分热心做公益之外,也别无所获。这些公益并不存在洗钱的可能。”
“完全失明?……同性恋人?”
“宋jing官,”何素问,“你认识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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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阳光洒在晓星尘脸上,他穿着干净清爽的睡衣,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听到铃声,放下手里正在学习的盲文书籍,拿起电话。
“成先生~”晓星尘未闻其声,先自己笑了出来,“你刚走一个小时就想我了吗?”
和甜心在一起,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糖分。晓星尘歪着头,声音浓稠了八度。
薛洋无聊地开着车,手机上闪烁的提示吸引了他的视线。
除了自己和阿箐,早就没有人给他的笼中雀打电话了。
这次是个外地号,估计又是骗子。
可薛洋心里发痒,想听听晓星尘的声音。
虽然才分开一个小时。
他扯过耳机,开启了监听器。
“星尘……是我。”
空气中撕裂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薛洋眼中凶光大盛,几乎要把车窗烧穿。他咬着牙,捏紧了方向盘。
晓星尘睫毛轻颤着:“宋……宋jing官?”
“是我……好久不见了,星尘。”
“啊,我很好,挺好的……你好吗?”晓星尘咬了咬嘴唇,“是,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星尘,我们出来见一面吧。”
“……啊,见一面,”晓星尘微微抽痛,难以抑制地想起往事,“那个,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身体不是太方便。我们、我们电话里说好吗?”
宋岚心脏紧缩,疼得闭了闭眼睛:“星尘,我想说的是你男朋友的事。你男朋友,是叫成美吗?”
薛洋胸膛激烈地起伏着,他猛打方向盘,踩下油门向家里使去。
晓星尘顿了顿:“你调查我?怎么突然调查我?”
“我们这里有一些关于他的情报,需要当面告诉你。”
“情报?”晓星尘不可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你们?jing方?为什么会有他的情报?”
“星尘,你相信我,从前我……很对不起,我要给你一个道歉。可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晓星尘眼皮狂跳。
不安,惶恐,焦躁,越扩越大。
而另一边,薛洋却又刹了车。
他浑身冰凉,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冷汗直冒,渗透了衬衣。
他不知从何冒出一股清醒过来的感觉。
像是睡觉睡得正舒服,被人扇醒,意识恍惚中,看见了现实。
薛洋戴眼镜的手有点颤抖,他咒骂两句,深喘了两口气,冷静了下来。从后座扯过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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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素不该这么莽撞把你叫过来。”挂了电话,宋岚对后座的女孩子说道。
“这是和我哥有关的事,我必须参与。你放心宋jing官,我虽然小,可是见过的市面不少,我不会拖后腿,”阿箐顶着一脸泪痕,平静地说,“我哥是好人,如果那个成美真的是个坏蛋,他绝不姑息。”
宋岚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如果他真的是,需要我们配合调查他找线索吗?”
宋岚摇头:“太危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宋岚将车停在了宾馆地下车库:“我上去取给你哥哥的礼物,你在这里等一会,要上锁吗?”
阿箐点点头:“锁吧。”
宋岚走后,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意。
晓星尘的感情全看在她眼里,他要是知道自己深爱的是个犯罪分子,到底该多纠结,多痛苦。
眼泪汹涌,她掏出纸巾擦泪,却不小心把纸巾碰掉。
阿箐弯下腰去捡,冷不防余光瞥见车窗外,有一个看不见脸的黑衣人,走到车边。
地下车库岑寂昏暗,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吓得阿箐一个哆嗦。她警惕地弯着腰,慢慢从座位上下来,蹲在了车里。
她在车后座的地上缩成一团,借着昏暗的光线,看见那个人张着一双恐怖的眼睛,向宋岚的车里,阴测测地张望,拉了拉车门。
那双不带人味的、充满恨意的眼睛,是属于她所熟悉的,成先生的眼睛。
阿箐吓得快吐出来了。
谢天谢地,车里太暗,那个恶鬼并没有发现自己。他巡视一圈,便撤到了远处的阴影里。
阿箐浑身战栗,心脏狂跳,将自己越缩越紧,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钻到了后座底下。
她到底是小时候在底层摸爬滚打过很久的人,此时还有胆子冷静下来,悄悄地打开手机录音。
她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宋岚回来了。
“咔嚓”,车子解锁,宋岚打开了主驾的车门。
一个黑影瞬间偷袭闪出,死死勒住他的脖子。
阿箐猛地咬紧了牙。
她看见皮带上锋利的尖刺让宋岚的脖子登时喷出一道血痕,黑衣人像一只蜘蛛一样,双腿支撑在车门上,俯身将宋岚按在驾驶席,不停往他脖子里挤压着利刃。
宋岚挣扎着踢向他,黑衣人顺势扑到他身上,一手按着他的喉咙,一手掏出匕首,往宋岚胸口连捅数刀。
宋岚拼尽全力,掰开他的手。
一个伪造的小指,被轻而易举地剥落。
宋岚想通一切,不可置信地用嘶哑气音吼出来:“薛洋?!”
“薛洋!你还,咳咳,活着……”
宋岚发声越来越困难,只见薛洋露着虎牙,乖戾地挑着眉:“就是我。怎么样,意外吗,惊喜吗,好玩吗?”
宋岚大张着嘴,渐渐地,再也使不上力气。
薛洋起身,摸出他的车钥匙和手机,打开后面的门,把宋岚扛到了车后座,随意一扔。
正好将宋岚的头扔到阿箐面前。
阿箐就看见死不瞑目的宋岚,垂着脑袋、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与她面对面,怒视着她。
阿箐几乎要疯了。
尸体的这个姿势,恰巧遮住了阿箐的身影。
阿箐不敢闭眼,失去视觉会察觉不到危险,她害怕薛洋会发现她,于是一直睁着眼。
一直与狰狞惨死的尸体四目相对。
她吓得浑身是汗,精神高度紧张,忍着尖叫,忍着呕吐,屏息凝神。
上帝保佑,薛洋真的没有发现她。
此时薛洋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一个尸体上。
“我被人发现了。”他开着车,戴着耳机讲电话,在路上飞速行驶,阿箐不知道他往哪里开,只知道他开得特别特别快。
金光瑶表情冷下来,慢慢坐直:“被谁?”
“jing察,”薛洋喘息着,“你给我搞定,一定是何素那群王八蛋。”
“你在紧张?”金光瑶一针见血地问,“你有我,jing察发现,你怕什么?是晓星尘发现了吧?”
薛洋咬了咬牙:“没有。”
“阿洋,他要是发现了,一定要让他死。知道吗?你要是心软,你和他一起死,我早就告诉过你。”
薛洋说:“我也早告诉过你,别威胁我。我他妈不会心软。”
他扔了电话,想了想,又拿起宋岚的手机。
打开了晓星尘的短信。
叮咚一声,晓星尘抬头,这是短信提示音,阿箐和薛洋绝不会发短信给他,一定是广告。他没有在意。脑海中依旧思考着成美的事。
但是一条接一条的轰炸,让他被迫打开了读屏软件。
机械的男声响了起来。
“对不起星尘,我刚才骗了你,你男朋友什么事都没有,这只是我怕你不想见我找得借口而已。”
晓星尘垮下肩膀,总算长吁一口气。
薛洋写着写着,忽然放松下来。
金光瑶说得对,他在紧张什么?现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晓星尘还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回家,那个傻瓜还是要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薛洋想到晓星尘,心情渐渐愉悦起来,一切还在掌控之中,没有任何人发现,发现的人都死了。只要晓星尘不发现,就不用担心。
“刚才市里紧急召我回去,我现在抽不开身,没法见你。怕你多想,只能实话实说。虽然我知道,这样你可能会更讨厌我。但我也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让你一直提心吊胆。”
“你男朋友很好,是我不好。对不起。从前的事,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很抱歉。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那边过了很久才发过来一句话。
“真的没事,保重。”
薛洋想着晓星尘费力地在手机上写字,写了半天才写对六个字的样子,又是一阵笑。
阿箐与宋岚的尸体互望着,汗毛倒竖地听薛洋哼起了歌。
不知过了多久,她瞪得眼睛开始不自觉地流泪,模糊了尸体的惨状。
当水漫过她的口鼻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一种怎样的绝境。
沉尸。
当魔鬼不紧不慢地从车窗游出去时,阿箐已经在水里憋得几近窒息。可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比起憋死,更可怕的是被发现,她只能等着魔鬼游远。
憋到阿箐再也憋不住了时,她捧过宋岚的脸,捏着鼻子猛吸了一口他血嘴里仅存的空气。
她凭借这一口气,像尾活鱼一样,从车窗游了出去。
“啊——啊——”逃出生天后,阿箐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亲眼看见杀人,还能被接受得话,那么与尸体对视一路,和尸体接吻,对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来说,未免太过于残忍。
阿箐浑身湿透,趴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精神几度崩溃。
“啊……啊……”她冻得浑身哆嗦,像个水鬼一样向前爬着。想到了晓星尘还被那个魔鬼蒙蔽,她必须要回家。
必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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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推着晓星尘:“玩玩嘛玩玩嘛。”
“盲打?”
薛洋把木仓塞进他手里,拖起他的胳膊:“我帮你瞄准,你来开木仓。”
晓星尘弯着嘴角:“这有什么意义啊?”
“这叫夫妻双双把木仓打,和情意绵绵刀,眉来眼去剑是一个套路。”
晓星尘笑不能止。
“嘭”“嘭”“嘭”
“七环”,“七环”,“十环”。
“哇!厉害啊,盲打十环,”薛洋赞叹道,“手感就是好。”
“嗯哼。”晓星尘调皮地仰了仰脸。
靶子背面,何素的脸两颊,以及眉心,分布着三个弹孔,汩汩往外流着血。
第二天傍晚,阿箐回到家,看见薛洋和晓星尘坐在桌子前,你侬我侬。
阿箐看见薛洋抬起眼睛,看向了她。
她又害怕得几乎吐出来。
“你昨天怎么不回来?怎么了,”薛洋转了转眼珠,“脸色这么差?”
“你哭了?”
阿箐吸了吸鼻子,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
“哥,”她扑到晓星尘怀里,“欧阳子真那个王八蛋,他出轨了,哇——他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哇——”
她发着抖,声泪俱下。
薛洋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从晓星尘身上下来吃饭去了。
晓星尘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慰。
“哥……”她抽泣着,“我明天,不去上课,了,呜呜,你陪着我好吗……”
“好好好,”晓星尘笑着搂紧她,“不生气不生气,谁一生没遇到过几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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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可能……”晓星尘摇着头,“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也别开这种玩笑。”
阿箐满脸都是泪:“真的,真的,哥哥,我亲眼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他杀了人,那个人叫他薛洋。他叫薛洋!”
“哥哥,我好怕,哥哥。”
晓星尘喃喃地说:“薛洋早就死了,爆炸,他早就死了。你怎么能说成美是薛洋。”
“他杀人,怎么可能让你看见,今天是愚人节吗,”晓星尘严肃得绷起脸,沉声说,“不要胡闹了。”
阿箐又想到他杀人的情景,哭吼出来:“我也不想看见啊!我不想看啊!”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买了防水的手机,抖着双手,调出了录音。
“薛洋!你还,咳咳,活着……”
“就是我。怎么样,意外吗,惊喜吗,好玩吗?”
宋岚残破的声音,晓星尘已经听不清了。然而薛洋的,却无比清晰。
晓星尘眼前一黑,跌坐到地上。
“哥哥!哥哥!”
“他……”晓星尘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他,他杀了谁?!”
阿箐舍不得再刺激他,骗他道:“一个男的,挺胖,大概一米七五左右。”
晓星尘眼泪一行一行地流,喉咙里不自制地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嘴唇剧烈地抖动着。
“薛洋……”他抓住阿箐的手,“阿箐,你听话,你一定要走。快去买票,我给你电话,联系一个叫宋岚的人。”
阿箐听到这个名字,哭得几乎窒息。
她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吼道:“你呢!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晓星尘定定地说,“我是jing校冠军,你不要担心我。我再给你一个联系人,你联系不到宋岚,就去找他。”
晓星尘的手已经被冰凉的血液冻僵了,他用左手按住右手,勉强写下了记忆中蓝曦臣和宋岚的号码和地址。
“听话,收拾东西,哥哥送你去车站,”晓星尘摸着她的脸,“记住,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一定不要打电话,不要回来,不要找我,没事之后,我会联系你。”
“哥……”阿箐被他口中的决绝吓得一愣,“不,不……”
“我不走!我不走!啊!”
阿箐哭闹着,被晓星尘扛了起来,强行回屋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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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星尘曾经温柔似水的双眼,此刻往外反着毫无生命活力的冷光。
他沉着地拿着铁丝,在那间薛洋专属的小房间前俯下身,动作熟练地将铁丝插进锁眼,用耳朵听着里面转动。
“咔嚓”。
晓星尘走进屋。
他摸着那一把把型号各异的木仓,慢慢地坐了下来,将脸埋进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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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晓星尘微笑着给了薛洋一个拥抱,“饿不饿?”
“本来不饿,看晓先生秀色可餐,又饿了。”薛洋掰过晓星尘的脸,缠绵地吻了上去。
晓星尘热烈地回应着。
一个吻燎起干柴烈火。薛洋顺势将晓星尘压在了桌子上。
“成先生,”晓星尘侧头躲开,“我今天有个小请求。”
“什么什么?”大型犬晃着尾巴问。
晓星尘的手指滑过他的腹肌,从兜里掏出一副手kao:“今天我来主你来奴可以吗?”
薛洋眨眨眼,笑了笑:“你自己动,我喜欢。”
薛洋躺在床上,晓星尘骑着他,拉过他的手,将他的手拷在床头。
晓星尘坐在薛洋身上,感受着薛洋不作伪的血脉贲张,一颗颗解开了薛洋的扣子。
然后掏出了木仓,对准了薛洋的脑袋。
薛洋仿佛被当头棒喝,懵在了那里。
晓星尘咬着牙,平缓地说:“你是薛洋吗?”
过了好一会儿,薛洋将表情,调整回平时漫不经心的模样,淡淡地哼了一声:“是呀,好久不见了,你好啊。”
晓星尘冷冷地开口:“你在我身边,究竟想做什么?”
薛洋耸肩:“不做什么啊,无聊而已。”
“一车人都死了,”晓星尘捏了捏木仓,“你为什么会在那场爆炸里活下来?”
“你不也是吗,”薛洋甜腻地看着他笑,“你也活下来了。咱们都挺厉害得。”
晓星尘回想到那惨不忍睹的往事,眼眶都红了:“我活下来了?我生不如死,你满意了吗?”
薛洋无所谓地点点头:“还行吧,挺好玩的。”
晓星尘把木仓压了压:“你不想说也可以,到jing察局你总会说得。”
“又是jing局,你能换个新鲜的吗?晓星尘,”薛洋声音认真起来,“你知不知道,你17岁时坚持要帮得那个常家人,是怎么对我的?”
“我不想知道。”晓星尘沉声说。
薛洋冷哼,自顾自说道:“你小时候,至少有妈妈,疼你,宠你,教你钢琴,教你书法,让你去学跆拳道。待在象牙塔里,天真无邪。我什么都没有,一个乞丐,吃别人在小摊上剩下的一两口面过活,脏兮兮的,被人赶,活得跟条野狗一样。”
“你的梦想,那么辽阔远大,当科学家、医生、jing察,我的梦想,就是吃一个糖果店橱窗里的巧克力。”
“常萍的爸爸抱着常萍,他见我一直看那个巧克力,为了逗他儿子,为了好玩,就招呼我过去,说只要把一张纸条贴在前面那个壮汉后面,就可以给我吃。”
“我不认识字,就知道可以吃巧克力了,兴高采烈地去贴,结果被那人发现。他一看,就把我的脸扇出了血。脖子几乎扭断,这还不算完。”
“七岁的孩子,被一个一百九十多斤的男人,吊起来打,一拳一拳捶在胸口上。”
“我指着常慈安告诉他是那个人让我贴的,他提着我就追了过去。我被打成那样,却还是想要巧克力。见常慈安想跑,我就去拉他。”
“结果他将门,使劲的甩上。”
“晓星尘,你的手指被门夹过吗?你知道夹手指有多疼吗?你知道,用门生生将手指夹断!有多疼吗?”
“七岁,小指断了,其他的指骨,也全碎了。”
“他俩没一个人管我,一个打一个骂,打完骂完,全都踹了我一脚,谁也没想到送我去医院。”
“我不知道,他只是因为一时玩心大起,就要毁我一只手。我为什么不能因为我的一只手,毁了他全家?为什么我就一定要被你追着扭送到jing察局?晓星尘,我的手毁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晓星尘完全无法理解他这个无理取闹的质问,他拿嘴使劲呼吸着,嘴唇上全是干裂死皮,显得更加惨白:“你,因为一根手指的嫌隙,就要虐杀他一家老小五口人?”
“一根手指?”薛洋反问,“因为不长在你身上,所以在你嘴里,我的一根手指这么不值钱?”
“那你就去断他的手指,去碾碎他的手掌,人命关天,你杀了五个人,五条命都要来陪你手指吗?”
薛洋双眼喷火,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他耍我的时候,在乎过我的命吗?”
“你这么理直气壮,所以你理所当然地恨我……”晓星尘恍惚地说,端着木仓的手微微发着抖,“你就要,你就要把我也全毁了。”
“那你就该直接杀我!你为什么又赔上了二十多条无辜人命?”
“那五条人命,至少跟常慈安有血缘关系,可这二十多条人命,跟我素不相识!他们做错了什么!”
薛洋露出了虎牙:“没做错什么,谁让他们倒霉,遇见了你。”
他微笑地怒视晓星尘,表情如此恐怖:“一个喜欢说空话、做白日梦、假大空、装清高、傲慢自负的幼稚鬼,就是你,这个就是你对你的天真愚蠢该付出的代价!”
晓星尘失控怒喝:“够了!”
“嘭——”一声木仓响。
薛洋胸膛剧烈起伏着,侧过头,瞪着眼睛看着胳膊上擦出的血痕,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要杀我?”
晓星尘红着眼睛,恨声说道:“……你该死。”
“哈哈,哈哈哈,”薛洋不敢相信地笑出了声,“我该死?啊晓星尘,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该死?”
“我问问你,你以为操纵爆炸的,是我吗?”薛洋的声音,甜得诡异,“宝贝,你身上那颗zha弹,才是遥控器,所有的线,只要剪了,全是爆炸,爆炸,爆炸!BOOM!”
“哦呦,他们全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啊,”薛洋“啧啧啧”地摇头,“你杀了二十多个人,有你的热血战友,有平民群众,全是被你杀得。然后你还活着。”
薛洋觉得十分可笑,“你说我该死,你为什么不先去死一死呢?”
晓星尘当时被薛洋要求,抱着炸弹下车剪线,赌自己有没有命活。剪对了,大家都活,剪错了,大家一起死。结果自己什么事都没有,爆炸的却是整整一车人。
晓星尘流下一行眼泪,拿木仓托猛砸薛洋的脑袋:“是你设计得!都是你设计得!”
等他打完,薛洋顶着满头鲜血,笑得像个魔鬼一样,亲热地说:“当然是我设计得啊,我故意让你活下来。直接杀了你,有比让你世界崩塌、碾碎梦想、跌入绝望好玩吗?从来都是道德楷模、人见人爱的你,却被所有人怀疑,为什么只有你活着。本来你只是被停职审问,最多解释不清,丢了工作。但你非要去救你那位绝情的好朋友,他不相信你,觉得你不对,你还为他连眼睛都丢了。”
“更好玩了。”
晓星尘几乎想放下枪捂住耳朵:“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我还忘了告诉你,”薛洋说,“你不光杀了那一车人哦。这几年去射击场,打一个靶子,靶子背后就会有一个被你杀死。”
“什么?”晓星尘愣住了。
“好可怜哦,”薛洋娇嗔道,“好可怜哦。视力不好,都看不清地上,已经流了一滩血了。”
“不可能……”晓星尘颤抖了。
“别担心宝贝,他们都有罪,”薛洋像诱惑着人食禁果的毒蛇,“为什么不好好学习,要加黑bang,没事啊,他们打架斗殴,得罪大佬,你杀得漂亮啊。年纪轻轻,祖guo花朵,似水年华,未来不可限量,葬送在了你的手下。”
“他们流着眼泪,塞着嘴,发出你听不到的呜咽,然后被你一木仓毙命,有的不是一木仓,是好几木仓,折磨致死。十环,就是眉心,脱靶,可能会打进心脏。哈哈,你杀得漂亮啊!”
“不可能!”晓星尘又往薛洋头上砸了一下。
“啊,打得爽,”薛洋闭上眼叹了口气,“哎,你知道,你杀得最厉害的人是谁吗?”
“宋jing官呐!”
“就是前天,我带你去射击场,七环,七环,十环!哇,三木仓,宋jing官,在靶子后面,见了阎王。”
晓星尘浑身血液瞬间被抽空,僵成一个干尸。
“……你骗我……”
薛洋高声大笑:“他是你好朋友啊?青梅竹马啊?共同的梦想啊?没了!因为他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被你打死了!十环!正中眉心!嘭——死了!!!”
“啊——”
“啊——”
晓星尘抱住头,惊声尖叫起来。
“你该下地狱,”薛洋恶狠地说,“知道吗,蠢是原罪。”
“你太蠢了,被我剪断翅膀,关在笼子里,还要对我说,主人,谢谢您的喂食。你说说,你不蠢吗?”
晓星尘眼泪已经流得再也流不出来了,他翻身,瘫在床下,撑着地往外大口呕吐着。
“你笑死我了!”薛洋狂躁地嘶喊,“我一直在玩你你都看不出来?还以为我会喜欢上你?喜欢上你这个蠢得让人不忍直视的傻子吗?”
“我说要当你眼睛,你很感动啊?我那是为了在你身边看你这白痴当笑料!我求婚,又让你很感动啊?别逗了!谁愿意跟你过家家!”薛洋瞪着血红着眼睛喝道,“我为了套牢你!我为了看你娘兮兮自我感动的蠢模样!你被你的仇人压在身下猛C!以前扭送我扭送的得多义正言辞!现在呢?还不是敞开腿求我干!丢不丢人!你在我眼里就是笑话!一直是个笑话!”
晓星尘抽搐地蜷缩在他呕出来的黄水中,边呕边哭。
什么都没了,手中剑被融化,身上翼被折断,济世梦被摧毁,最后寄托了整个灵魂的心上人也是假的。梦中的婚礼,果然只是梦中的。全是假的!全是骗他的!是他悲剧的始作俑者!他却还天真地以为这人是他的光!
当初宏伟的人生蓝图,他再也没有能力实现,他明明都放弃了,龟缩在一隅,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想力所能及帮助别人,做个普通的好人。
可是连这个都是奢望。
他什么都没了。双手沾满鲜血,余生只剩罪恶。
“来啊!杀了我啊!”薛洋撕心裂肺地骂,“你有资格杀我吗!你早跟我是同一类人了!早就被我染得黑透了!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做jing察!还济世!你济世!世要被你恶心死了!”
“为什么还不动手!快杀!晓星尘!开木仓!”
“你知道吗,你杀了我也没用,因为你爱上我了,就算我是纯黑的,就算我十恶不赦,这几年你也是真的爱我。你把整个心都给我了,杀了我,你没了心,后半生你会痛苦一辈子。我死了,我也赢了。哈哈哈哈哈!”
晓星尘嚎啕大哭。
可他哭着哭着,突然就不哭了。
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飞快地举起木仓,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晓星尘!”薛洋浑身一僵,尖叫道,“你干什么!”
晓星尘喃喃地说:“你说得有道理,你说得有道理,没了心,会痛苦一辈子……”
薛洋剧烈喘息着,嘴角抽搐起来,颤抖道:“你、你别逗了!”
紧接着,他发疯暴喝:“你以为你死了就可以报复我!!!你瞎了也聋了吗!!!我说了我不在乎你!我就是玩玩你!你死了又如何!我又不在乎!我管你去死!”
晓星尘呆着无神的双眼,微微笑了笑。
“晓星尘,”薛洋摇着头,“你冷静一点,你笑死人……你这样子太好笑了……”
晓星尘把木仓放了下来,令薛洋几乎劫后余生地长吁一口气。
只见晓星尘用右手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
他慢慢摸着里面刻的字。
以前没有想通,还以为店家刻错了,为什么不是CM LOVE XXC,而是XY LOVE XXC。
晓星尘摸着那个XY,又笑了起来。
他悠悠问道:“你叫薛洋是吗?”
薛洋死死地盯着他。
晓星尘越笑越开心,越笑越大声。
他张开嘴,仰天大笑。
“成先生,永别了。”
晓星尘把木仓,塞进了嘴里。
“嘭——”
一室死寂。
薛洋眼前,出现了一片茫然无措的空白。
他的脑子仿佛被锐器搅成了稀烂,没有能力思考,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直愣愣地看着饮弹自尽晓星尘倒在地上。
看了很久。
“晓星尘!”过了一会,薛洋突然怒吼出声,“晓星尘!”。
“晓星尘,”薛洋困兽一般,满眼都是暴充的鲜红血丝,“啊,晓星尘!”
“啊——啊!!!”他失魂落魄地叫喊着,拼命地挣着手kao,将手腕扯出一片鲜血,“星尘……”
再也没有人能回应他的呼唤了。
只剩下地上一具慢慢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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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漂亮,”金光瑶笑着搂住他,“你能杀了他,做得对极了。”
“真是哥哥的乖孩子,”他捧着薛洋的手,呵哄道,“你现在什么麻烦都没有了。无事一身轻。好了,不要难过,他不值得你难过。一场游戏而已,快把自己抽出来。”
薛洋慢慢地转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掐向他的脖子。
苏涉一拳把薛洋打翻。
金光瑶站起来,低咒一句:“疯子。”
他哼了一声,转身笑着地吩咐:“找人给我看好他,我不太想看见他自杀或者自残。”
“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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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
他木偶一样,转了转自己的脑袋,冷冷地看着来电显示。
之后轻轻划开了手机。
“哥,”阿箐哽咽着,“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他有没有伤到你?”
薛洋笑了起来。
“我会找到你的。”他用气音,甜丝丝低声私语。
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声音,阿箐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流出了两行泪。
阿箐也笑了。
“你个狗C的杂种,”她边哭边笑,流着泪瞪着眼,“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恶心的人。你会不得好死的。你等着。”
薛洋发出一声枭鸣:“好呀,看看我们谁先死。”
阿箐平静的挂了电话,点开网页,并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发到了警局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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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苏涉颔首,“实名举报,证据确凿,他现在已经插翅难逃了。”
金光瑶优雅地做着茶艺,头也不抬:“保不住就弃了吧。我对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那,我来动手?”
“不用了,”金光瑶顿了一下,“放他自生自灭吧。”
苏涉摇了摇头:“自生自灭,只怕死得会更惨。”
金光瑶的眼神,终究是黯淡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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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异常,才放了点心。她抬手招着出租车,低头确认了一下蓝曦臣的地址。
就趁她低头的瞬间,蛰伏在暗处的摩托轰鸣发动,“嗡”一声,向阿箐撞来。
“啊——!”
她还没叫完,就被轻而易举地提起了领子,扔到了机动车道的车轮之下。
四周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开来,道路中央,一个青春少女,浑身是血,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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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B10214,S级通缉犯薛洋,正往盘山公路上走。”
“封锁山路,注意,封锁山路。”
蓝忘机将手肘在车窗上,单手撑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快如闪电的黑色车辆。
他低垂着眼睑,使劲压着油门,跟着前方车辆,漂过一个弯道。
薛洋弓着腰,瞪着前方,往后视镜里瞥了瞥。
追上来了,近到可以看清蓝忘机那张脸。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利刺耳。
一黑一白两辆车漂移过一个个夺命转弯,在山道上上演着生死追击战。
薛洋嗤了一声,快到出山口了。
他心里一片宁静,前面一定有jing察在围堵。他仰了仰脸,冷笑起来,决定前面挡多少撞多少。
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车技上,痛快一次是一次。呼啸而过的引擎声割裂了草木,撕破了夜空,薛洋又潇洒地笑了起来。
隧道口越来越近,突然在薛洋的视线内出现了一抹白衣人影。
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带着墨镜,拄着手杖,向前一点一点摸索着走着。
“啊——啊!”薛洋瞪大双眼,张大嘴巴,喃喃自语,“星尘……星尘!”
车离这个人越来越近。
薛洋猛地回神,狂打方向盘,黑车轰鸣着,失控地撞到了旁边的山体之上。
“嘭——”
蓝忘机堪堪地停在魏无羡眼前,他下车,扯过魏无羡怒喝:“胡闹!”
魏无羡捂着胸口:“妈呀妈呀,吓死我了!幸好赌对了!”
他转头看了看那辆冒着黑烟的车,浑身是血地坐在驾驶室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晃晃蓝忘机:“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撤比较好。”
蓝忘机来不及和他发火,捂住他的头带着他飞速喷跑着。
一声巨响。
热浪引爆空气。
蓝忘机本能地扑倒了魏无羡。
熊熊大火中,还能看见贴在窗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黑衣青年,一个绿衣女孩,紧紧依偎着中间一个白衣男子。
戴着墨镜的三个人,傻傻的,笑得很甜。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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