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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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前一天哭过,眼睛肿的像顶着两个小核桃的陈雾看着餐桌边坐的男生瞪大眼,惊讶极了:“哥?!”
他本以为今天早上看不到哥哥了。
陈宇看他一眼,将剥好的鸡蛋放在他的碗里。
陈雾连忙坐到他身边,偷偷摸摸看他。
少年修长的手指拿着白嫩的鸡蛋,还没咬,感受到旁边小狗似的眼巴巴的眼神,手微微偏向小孩儿,鸡蛋顶端就被咬掉了,还能清晰地看到两个小牙印。
陈义华刚坐下,恰好看到这一幕,无奈:“陈雾,不要抢哥哥的。”
陈雾嘴里塞的满满的,跟个小仓鼠似的,说不出话,只能点好几下头,又用筷子插着哥哥刚刚放到他碗里的鸡蛋递给他,口齿不清地喊:“锅、锅。”
陈宇揉揉他的头:“没事。”
吃完饭陈义华送陈雾去学校,陈宇站在公交站牌等车。
少年穿着整洁干净的校服,抓着双肩包的手指骨节分明,身影有些削薄,但站的笔直。
陈雾降下车窗看他,大声喊:“哥、哥!”
但哥哥没有看他。
直到轿车消失,陈宇才抬头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一直在这个城市生存,却在十几年后才知道自己有个亲弟弟。
“我和你爸都是农村人,来城里打拼,生下你以后,姥姥姥爷就把你抱走了,因为我们都得打工,没时间照顾你,也请不起保姆,后来我实在扛不住无休止的奔波忙碌,想回家种树,但他想在这里生活,我们的意见就产生了分歧,偏偏这个时候又怀了孕,我动了三次想把二胎打掉的想法,但你爸不同意,那个时候我们天天吵,甚至动手,他说过不下去只能离婚,离婚他带一个我带一个,不然就让你跟着他,怎么可能呢,我的儿子凭什么给他,我就同意了。”
“其实现在有的时候他还会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经常想起他,毕竟在一起过了十几年,但实在抗不下去了,我和他的日子都太苦了,每次吵完打完我哭,他的眼眶也红,可我们还是谁都说服不了谁,循环往复,再这么继续纠缠下去,我们都得疯。”
“陈宇,或许在你看来妈妈是自私的,但妈妈还有妈妈要照顾,妈妈想回家,他们年龄大了,路都走不稳了,妈妈必须得回家,你也不要怪你爸,他本身就是城里人,过惯了城里的日子,虽然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但吃的穿的终归是比农村好,学校也没有城里的好,何况你的学习还这么优秀。”
“我跟你一起回去。”男孩儿平静地说:“学校不同,我也会好好学。”
“我不阻拦你跟我走,但走之前,我想你去看看弟弟,我和你爸的事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身上流的血和你一样,你们是亲兄弟,你应该去见见他,看看他和你长得像不像。”
不像。
陈宇垂眸看着地面,脑海中浮现陈雾大大的眼睛和嫩嫩的小脸蛋,抬眸看向远方升起的太阳。
陈义华带他来家的那天不是他第一次见陈雾。
第一次是他自己请了半天假,顺着他妈给的地址摸到陈雾所在的小学。在门口保安室抄了教师电话号码,得到准许后踏进了他弟弟所在的学校。
去的时候是第二节大课间,很多孩子都在闹,你追我赶,叽叽喳喳。陈宇走到花坛边站定,向上看,老师顺着他的目光诶了一声,刚想喊人,陈宇就摇摇头。
小孩儿站在二楼走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奔跑的同学。
有小朋友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他,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下一秒,一只小手扒着走廊,小孩儿站起来拍拍胳膊,一瘸一拐地回教室。
直到上课铃响,陈宇才收回目光,向老师道谢。走出校门时,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小孩儿的教室。
他知道自己有哥哥吗?
“如果爸爸不说,他就不知道。”妈妈看着陈宇垂眸的样子,拉过他的手,温柔地笑笑:“见到弟弟了吗?”
“嗯。”陈宇看着她,视线擦过她眼角的皱纹,感觉心像蒙了层塑料袋,闷的喘不过气。
“和他说话了吗?”
“没有。”
“为什么不说?”妈妈摸摸他的手:“他不知道你来是吗?”
“嗯。”
“怎么不找他?”
“为什么要找。”陈宇反问,语气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冷。
妈妈凝视他许久,声音越发温柔:“小宇,为什么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陈宇感觉自己有点口渴,以至让他有些不想说话。
他想说他没有不开心,但他真的有点不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没有跟弟弟说上话吗?”妈妈循循善诱,希望能引导儿子给出一个回答,哪怕一个字,也比窝心里强。
儿子和母亲之间随着年龄的推移能说的话越来越少,再加上陈宇沉闷的性格,她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全靠猜。
陈宇依然摇头。
他也理解不了,说不清楚:“有人把他撞倒了。”
“弟弟哭了吗?”
“没有。”
“他受伤了吗?”
“崴到脚了。”
“所以是不开心弟弟受伤?”
陈宇沉默,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眼前闪过小孩儿倔强的小脸,过了片刻,才轻声说:“撞倒他的人没有道歉。”
“他应该道歉的。”
妈妈愣了片刻,笑:“小宇是个好哥哥。”
陈宇一愣,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睫毛眨了眨,有些别扭地反驳:“我不是。”
妈妈看着他红红的耳尖笑,哄他道:“不然我们把弟弟也带走吧。”
陈宇脱口而出:“可以吗?”
话出口,妈妈的笑便僵在脸上。
怎么可以,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儿子,陈宇瞬间反应过来,僵硬地扯开话题:“什么时候走。”不等妈妈回答,他又补上两个字“我们。”
妈妈叹口气,本想说这个星期,话到嘴边,又成了再看看。
如果两个孩子是在一起长大的,关系肯定会很好,兴许陈宇也会再开朗些。
那些错过的时间,像洒在地上被晒干的水,毫无痕迹,后悔也没用。
还要继续错过吗?
妈妈看着陈宇认真写字的模样,忽然喊他:“陈宇。”
陈宇一顿,转身看她。
妈妈朝他笑笑,摇摇头:“头抬高,别近视了。”
陈宇莫名。
他写作业时脊背都挺的很直,但还是点头。
晚上三点半,卧室门被推开,妈妈来到陈宇床边,给他掖掖被子。
陈宇指尖微动,感到妈妈的发丝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小孩儿坚强地爬起来,妈妈每天忙碌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不停旋转。
额头的吻一触即逝,门被轻轻推开,关上,陈宇睁开眼,又闭上。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他没有睁眼,也没有挽留。
次日清晨,他吃了饭,看着餐桌上的信。
-孩子,请原谅妈妈的不辞而别。
但妈妈想了许久,都觉得把你留给爸爸是最好的选择,农村差于城市是客观条件,不是你跟着妈妈来,它就会变好的。我作为一个母亲,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最好的选择,你现在的学校,生活的环境,对你都是有帮助的,更何况还有你弟弟,你大了,不会受欺负,但他不一样,他还小,被欺负了也不会说,就像你说的,其他孩子连道歉都不会对他讲,万一你爸爸娶了后妈,对他不好怎么办?虽然他不在我身边长大,但他终归是我生下来的,其实我也偷偷去看过他好几次,所以妈妈理解你的感受,因为反正不能相认,还不如不说话,但说真的孩子,妈妈很后悔,对什么都很后悔,你们都是好孩子,会成为彼此的依靠,妈妈没有理由拆散你们,去找爸爸和弟弟吧,告诉他妈妈很爱他,但如果在爸爸那里受欺负了,随时给妈妈打电话,妈妈爱你。”
陈宇将信收起来,以及信封里的钱和妈妈留下的地址、电话号码,然后背着书包去上学。
直到晚上放学,他站在冷风中吹了半个小时,才走到电话亭掏出一元硬币给纸条上的人打电话。
打第一个的时候,他一直沉默,对方喂了两声,便挂断电话。
陈宇缓慢地蹲下来抱着膝盖,看着一片虚无,再打电话,却是给妈妈。
妈妈也喂了两声,还狐疑地问:“是小宇吗?”
他依然没有说话。
妈妈也挂断了电话。
过了许久,他站起身,背着书包,向夜色深处走去。
晚上陈义华接陈雾回家,陈宇赶最后一趟末班车,到家已经十点。
空荡荡的客厅留着一盏灯。
陈宇安静地换鞋,提着书包去卧室写作业。刚打开门,就被一个柔软的,带着牛奶味道的小崽子抱住,小孩儿浑身上下软乎乎的,跟没长骨头似的,抬头看着他,笑得眯起眼睛:“哥,你真的回来啦!”
爸爸说哥哥不住校的时候他还不信,因为他都看到哥哥收拾东西了。
陈宇低头凝视他,感觉身上的枷锁在一瞬间去掉,让他感到脱力,但舒适,他嗯了一声,询问:“怎么还没睡?”
“等你!”陈雾松开他,低着头不敢看他,扣着手指头:“对不起哥哥……都是因为我,让你都没睡好……”
陈宇关上门,揉揉他的头,朝书桌走去,眼不眨一下的进行欺骗:“没有的事。”
陈雾有一瞬间的开心,但是看到哥哥沉甸甸的书包还是作罢,他跟上哥哥的步伐,自己搬着凳子坐到他身边:“哥,你写作业吧!”
陈宇看着他正儿八经的模样,不由得挑眉:“你呢。”
“我等你!”陈雾嘿嘿笑。
等哥哥把作业写完,他就可以和哥哥分享玩具了!
陈宇微微凝眉,最终点头,选择最容易解决的数学。
小孩儿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不嫌累。
被这样猫儿似的圆眼瞅着,陈宇也不感到奇怪和不自在,反而能在他的注视下加快思考,集中注意力。
可没多久,小孩儿就支撑不住了,上眼皮黏着下眼皮分不开似的,头歪到桌子上的瞬间,一直埋头写作业的陈宇瞬间伸手,接着他。
还差两道题,数学就写完了。
陈宇起身将他抱起来,正想把他送回卧室,突然听到陈义华的声音,仿佛在打电话。
他等了一会儿,透过门缝看到外面的灯还亮着,只能先将陈雾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
小孩儿睡的很香,紧紧抱着哥哥的被子。
又过了会儿,陈义华回去了,客厅的灯灭了,陈宇便想将陈雾送回去。
小孩儿被灯晃了一下眼,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知道自己在哥哥怀里,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自然地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喊哥,不等哥哥回答,就又睡过去。
将人再次放到床上,陈宇站在床边看着他,又看向窗外。
太阳睡了,月亮就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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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搞黄。
还想写甜甜的日常。
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