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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趴在那里,用下巴枕着李承鄞的胳膊睡了一晚上,内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床上的李承鄞却是醒着的,而且正似准备伸手。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打我,赶忙起了身:“你要干什么?”
他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其实说是起身,我也只是把我的脸抬起来了而已。我吃力地想把自己麻木的腿收回来,试了试便知道是徒劳,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还有我的腰……
天都亮了,我的腰那个又酸又疼啊,简直跟被大车从背上碾过一整晚似的,以后再不这样睡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扶着床站起来了,我尝试着迈了迈腿,拿不准主意是叫人进来搀我好,还是等过会儿脚不麻了,再试试好。这时候李承鄞终于说话了,却是叫了我的名字:“小枫?”
小枫?我的身子还木着呢,吓得我一个趔趄。
他还没叫过我名字呢,从前总是喂来喂去。还有,他怎么会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干嘛?”我警惕地看着他。
因为伤势太重,这么多天来他的脸色仍旧苍白没有血色,人也瘦了一圈,连眼圈都是乌青的。
可他却低低笑起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我简直惊悚了,李承鄞醒来之后太不正常了,我忍不住问他:“你发什么疯?”
要是平常的话,李承鄞便是再虚弱,也要和我吵架的。可他却说:“我确实开心得要疯了,你走吧,我怕……”
后面什么话,我听不清。我实在太困了,便叫永娘扶我回去睡了。
待我醒了之后,永娘轻声告诉我说,废黜皇后的旨意终于明诏天下,不过据说太皇太后出面安抚,后宫倒还十分安定。
随着废黜皇后的圣旨,内廷还有一道特别的旨意,是恢复赵良娣的良娣之位,因为她是被冤枉的。
我已经了然,李承鄞的寝宫,我是不必去了。
我对永娘说:“派人去叫赵良娣来侍候太子殿下吧。”
那个地方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偏赖在那里好几日。
大约是睡得太久了,我瞧着镜中的自己,如果我长得漂亮一些,李承鄞会不会喜欢我呢?
本来李承鄞喜欢不喜欢我,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是经过这次大难,我才觉得,其实我是在意的。
现下他活过来了,我盼着他喜欢我。因为他快要死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挺喜欢他的。
可是,他只喜欢赵良娣。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过愁。
吃也不想吃,睡也不想睡,每天就呆呆地坐在那里。
我之前曾悄悄地听见宫娥们窃窃的聊过一些诗,念完总是脸红红的,像抹了一层胭脂。
之前我总是不解,如今倒觉得懂了她们一些了。印象最深的,仿佛里面写了些豆子,是绿豆呢,还是红豆?我倒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氛围倒是还在的,于是我手里玩着骰子,无精打采的念叨着,“玲珑骰子安绿豆……”
“绿豆?什么绿豆?”
竟然是李承鄞。他什么时候来到殿里的,我竟然都不知道。我大大脸红,我才不会告诉他我在想他呢。我眼睛一转,“没什么,我想吃绿豆糕了。”
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的盯着我。
我简直要被他盯的发毛了,忍不住问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他略一点头,并不多言语。我觉得有些没劲,看他也不想说话,我便自顾自的玩手里的骰子。
念诗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果然还是玩骰子这种比较适合我。
玩了很久,有些渴了,我准备倒些水喝,却发现李承鄞竟然还在。我大吃一惊:“你怎么还没走?”
“今天没什么事。”李承鄞好像还有些无力,歪歪斜斜的倒在软枕上,可见还没有完全好,动作却悄无声息,怪不得我没有发现他。
倒是他比我细心多了,他问:“你渴了吗?”我点点头,他便轻轻击了个掌,便有宫人举着壶上来了。我好奇地探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打开盖子,大失所望。不就是清水吗,桌子上本来就有呀!不过李承鄞往里面下毒倒是有可能。
可殿外还有这么多人,而且阿渡也在,如果我中毒,阿渡是绝对不会让李承鄞好过的。
李承鄞催促着,“你不是渴了吗,快喝啊,这水来之不易呢。”我是真的渴了,咕咚咕咚几乎半壶都被我饮去。
没什么味道,就是比平常水要凉一些。我抹了抹嘴,很是满意。李承鄞倒是很紧张的样子,他的半个身子几乎都要探了出来,“有没有感觉什么不适的地方?”
看他的样子,我有些狐疑,他不会真的下毒了吧!于是我装模作样的忽然捂住了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真疼啊...我疼的在心里呲牙咧嘴,不过还好没有表露出来。
我的演技那么拙劣,按平时,李承鄞估计也只是冷哼一声无聊而已,可我忘了,他醒来之后性情大变。
我听见他慌张地叫喊:“小枫!小枫!太医呢!叫太医...”然后就有许多脚步越来越近。我听见永娘惊呼:“这...出了什么事!阿渡!你冷静些!”完了,事情闹大了,阿渡不会要杀了李承鄞吧!
于是我赶忙幽幽转醒,自己爬起来:“嗯...我没事了,那啥,阿渡,先把刀放下!”
太丢人了,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装的了。大殿里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呼啦啦站了一堆人,永娘这次异常敏捷,死死地抱着准备欲上前来的阿渡;
而李承鄞,这么短的时间,他竟然从软榻跑了过来,此时正准备伸手探我鼻息。他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可能是被我气的,竟微微颤抖起来。
永娘此时已经明白事情原委,向我俩福了福,便拉着阿渡往殿外退去,对众人说道:“没什么事,太子妃同太子玩闹而已,都散了吧。”
于是殿内又剩下我和李承鄞两个人了。李承鄞依然坐在地上,收了慌乱之态,却仍是一动不动。
我知道这次玩笑大了,我是真害怕李承鄞出事,便小心翼翼的戳了戳他:“你没事吧...”
李承鄞深深地看我一眼,我实在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他捂着伤口,勉力压抑住咳嗽,自径起了身,摇摇晃晃的走了。我明白,李承鄞是生了大气了。
后来,永娘对我说:“太子妃实在不能对太子开这么严重的玩笑。”
我已经知道错了,李承鄞是个病人,我不应该那么逗他的。
赵良娣重新回到了她住的院子里,而我也再也没见到李承鄞。
想来,李承鄞的伤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永娘告诉我如今赵良娣风头正盛,我应该避其锋芒。我本也不想在东宫多待,于是等阿渡伤好了之后,我就同阿渡两个溜出去玩儿。
在米罗的摊子上,我竟然遇到了裴照,我见裴照轻袍缓带,一派闲适的样子,便拱手招呼了一声:“裴公子。”
他反应挺快,也对我拱了拱手:“梁公子。”酒肆里人太多,只有裴照桌子旁边有空位,我老实不客气地招呼阿渡先坐下来,要了两坛酒。
其实裴照即使打扮的很闲适,我也能看出来他有些疲惫。于是我问:“裴公子是如今值班累的吗?可要注意身体啊。”
裴照对我很是客气:“并不是,只是出了趟远门,刚刚回来而已。”我点点头,并没有继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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