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转眼就到了年底,李崇良的肚子已经七个半月了,他开始出现下肢水肿的现象,肚子的重量也经常让他腰疼,低头看不到脚尖,在上下楼梯的时候就要格外注意,为此,李崇良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从原来的一周四次减少到一周两次。
结束邮轮之旅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那天后徐文叙“安分”了许多,与李崇良对话也变得正常了起来,虽然不再给他打钱,但偶尔会送些补品过来,然后在一碗面的功夫里吐槽谭竞实在是个管家婆,并表示有机会一定要把他裸照发到学校的论坛里后匆匆离去。
李崇良的生活依然平静,他暂停运营自己的视频账号,并着手开始找一些口碑好私密性高的私人医院,他的预产期在二月初,得准备住院的事了。他像往常一样饭后靠在沙发上浏览着手机上的信息,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打算午睡的时候,突然手机一震,一条短信显示在了屏幕上,是个陌生号码:
【我会去找你的,崇良哥。】
屏幕逐渐变暗,直至彻底暗下去,李崇良一动不动地望着手机屏幕上自己平静的脸出神,在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将那个陌生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祁率感觉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他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李崇良就越是会想起他,他想着李崇良隆起的肚子,既担心又害怕,他担心李崇良的身体,又因为自己年纪轻轻要拥有一个“父亲”的身份而感到惶恐,从海上回来后他明白过来自己放不下李崇良,但是却忍不住逃避,他将李崇良的号码熟记于心却不敢联系,逃避的同时又忍不住自责,为了有点心灵慰藉,他每想一次李崇良都会在新建的账户里存一笔钱,当他发现自己的工资卡里只有几百块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袁咏梅女士向来说到做到,虽然在所有的员工面前她都是一个总是笑吟吟的和善领导,但对待亲儿子却是“铁石心肠”,祁率在公司呆了几个月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与其他初入职场的应届生没有任何区别,一样是廉价的劳动力,一样会躲在厕所摸鱼,在双腿蹲麻的时候,祁率终于完成了手指敲击屏幕的动作,在编辑了一条短信将近二十分钟后才将短信发了出去,提着麻了半边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卫生间。
直到晚上下班的时候也没等到李崇良的消息,祁率又试探性地打了个电话,听到的只有一个冰冷的女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号码被拉黑了。
祁率翻来覆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就旷工了,工资卡里仅剩的余额只能买火车票,从小锦衣玉食的祁少爷哪里坐过火车,他在充满了奇怪气味儿以及各种喧嚣的绿皮车厢里苦捱了九个小时,最终还是在下车的时候闻到了卫生间里飘出来的尿骚味儿后在车站吐了个稀里哗啦。
十二月的天很冷,祁率吐完又糊了一脸的鼻涕和眼泪,他又试着给李崇良打电话,蹲在地上不厌其烦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祁率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走到了出站口,一出闸门就迫不及待的奔向门口的的士,在晚上十点一十二分,他终于再次回到了那栋熟悉的公寓楼。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电梯,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门前,迫不及待地敲了敲门。
“谁啊?”
一个模糊的男声从门里穿了出来,祁率来不及怀疑那道声音听起来怎么有些陌生,他连忙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
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探出头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祁率,“请问你是哪位?找谁?”
祁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李崇良早早的熄了灯躺在了床上,卧室里开了空调,温度适宜,本应该是很适合睡觉的环境,李崇良却有些睡不着,隆起的肚子将棉被顶出来一个明显的轮廓,他不方便翻身,只能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还能瞒多久呢?李翠湖在晚上的电话里询问他今年什么时候回去过年,李崇心说期末要开家长会。还不到十点,不远处的篮球场上的灯还亮着,时不时能传来几声喝彩声,李崇良望着窗户外路灯之下光秃秃的树枝出神。纸包不住火,他迟早要让家人知道孩子的存在,他也没想过一直瞒着,只是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一直以一个男人身份长大的他,他怕得到家人的不理解,也更怕刺激到李翠湖。
每当陷入这种两难境地的时候李崇良都会选择睡觉,但此刻他却精神头十足,白天收到的那条短信的提神效力比浓缩咖啡还管用,李崇良躺到后背发麻,艰难地翻了好几个身,折腾到凌晨才慢慢睡着。
李崇良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他是被饿醒的,肚子里的小家伙还踢了踢他,李崇良不得不起来,拖着笨重的身子开始洗漱。今天是他要外出买东西的日子,除了一些必须的食材之外,还有些日用品也没了,吃完早餐之后,李崇良将列好了的购物清单放在外套口袋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了。
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虽然不靠近商业街,但小区外面的咖啡馆和书店已经提前预热圣诞活动了,李崇良路过一家甜品店,被塞了一小杯温热的新品饮料,他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还是觉得过甜了,便婉拒了热心的店员,继续朝着超市走去。
除了一些蔬菜鲜果和肉食,李崇良还买了一些速食食品,肚子大站久了腰疼,有时候他也会犯懒随便弄点东西吃。结账的时候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日用品,拎起来就是一大袋,李崇良一只手抱着肚子,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像只刚学会走路的企鹅。
李崇良高估了自己,他站在门口的角落里歇了一会儿,打算慢慢地提回去。
“需要帮忙吗?”
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李崇良朝旁边看去,发现是住在一楼的男邻居。他楼下住了两户人家,其中一户常年空着,另一户一家四口家里有老人也有孩子,男邻居和妻子都是中学老师,郎才女貌,有个正在上学前班的孩子。
李崇良客气了一两句接受了邻居的帮助,热心的男邻居还跟他传授一些育儿经验,从超市回到小区十分钟的路程里两人相谈甚欢,一段时间没有与人交谈过的李崇良此时倍感轻松,直到他看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边站了一个人。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再次重逢的二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直视着对方。
祁率胡子拉碴,本就有些下垂的眼尾耷拉着,眼镜下面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他看着愣在原地的李崇良,眼圈一点点的红了,
“他是谁?”
祁率迅速地冲到了李崇良面前,指着男邻居大声质问着。
李崇良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男邻居打断了,也许是祁率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像个游手好闲的危险分子,邻居下意识的就把李崇良这个孕妇护在了身后:
“你想干什么?你又是谁?”
这两句话彻底激怒了祁率,他毫不犹豫的举起拳头,在一片尖叫声中打上了邻居的脸。
值班的保安见状立马冲了上来将两人分开,李崇良在一片混乱之中一边护着肚子一边冲祁率大骂道:
“你是不是有病!你疯了吗?”
祁率被保安熊抱住,身体挣扎着嘴也没歇着,一直大声质问李崇良身边的男邻居到底是谁。这副场景将小区里散步的老人们都引了过来,住在对门的老太太扶着李崇良走远了点,小声询问他要不要报警,让他不要害怕,李崇良摇了摇头,他越过看戏的人群,缓缓走到了祁率的面前,对准他的脸,抬手,落下,一气呵成。
祁率的半边脸火辣辣的,他瞪着眼睛看着李崇良,不再挣扎了。
“现在能冷静下来了吗?”
李崇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顿赔礼道歉后,李崇良领着祁率回了家,他原本不想让祁率进门,但小区里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他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人跟他谈话。被打了一巴掌后垂着头的祁率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才获得了“特赦”,他紧紧地跟在李崇良的屁股后面,进屋后很自然而谈地拥着李崇良往沙发走去。
李崇良动了动肩膀,示意他放开,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移动招待所?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祁率瘪了瘪嘴,着急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是喜欢你的,我放不下你。”
李崇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外露出别的情绪。祁率被他的眼神看着有些慌,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卡,颤抖着递给李崇良:
“我把我大部分的工资都存在着里面的,我昨天坐火车来的,没有找到你,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这里的,所以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把我的号码……”
“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自以为是’?”
李崇良没有接那张卡,他退后了一步,
“你是不是把自己感动坏了?你的一厢情愿凭什么要让我买单?”
-----
祈祷工作能不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