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里的第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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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木恬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时，还是昏迷着的。

“时间不多了。”医生说。

我呆呆的坐在她病床边，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我与她的过往。从年少相知到多年相伴，恍然间十几年已悄然掠过，我几乎已经忘了没有木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等我再回过神时，低头正与木恬四目相对——她已经醒了，不知默默看了我多久。

“我想喝粥了。”她声音虚弱，不像是能喝的了粥的样子，我知道，她是在赶我走，她不想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哪怕一分一秒，我想多看她几眼，再多看几眼，把下半辈子即将失去的都找补回来。

“我去楼下食堂买一份给你吧。”我推脱着，不愿走。

“不，我想喝你做的。”木恬看着我，眼里都是恳求。

我与她对视一阵，终是软了心，败下阵来：“那你要等着我啊。”

她笑了，应道:“好。”

我一步三回头的向病房外走去，突然被她叫住：“我枕头下，有很重要的东西，关于后事的一些安置，需要你帮我。”

我知道，那里一定放着她给毛芃的信，想让我当个信使，这是很多年前我们约定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她提起了自己的后事，让我有些难过。我哼了一声:“想让我帮你给毛芃寄信啊？想得美嘞！想寄就自己好起来再去寄吧！”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没看到她在我身后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轻笑。

医院离木恬家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我开着车回到家中，那支断了的‍‍‌海‌‎‌‎棠‍‎还在地上，眼看是救不活了。我来不及收拾残枝，匆匆忙忙的泡米、熬粥，又着急忙慌的提了食盒，开着车向医院赶去。

半路上，电话铃声响起，我车开的快，一心只想着赶回病房，没有接听。谁知过了一会儿，它又响了起来。我无奈的降低车速，接通了电话，有点不耐烦的问：“喂，哪位？”

“我是木恬的主治医生，抱歉，很遗憾的告诉您，人已经不在了。”

我一脚把刹车踩到底，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和后一辆汽车司机的叫骂声。我没有理会，只是呆呆的问：“我只出来了不到两个小时啊，我给她熬碗粥就回去了，为什么……”

“癌症晚期，又没有经过治疗，送过来的时候情况已经很危险了，随时都可能离开。真的很抱歉，但还是需要您赶来医院处理一下后续事情。”

泪先是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我胸口疼的厉害，大喘了几口气，然后趴在方向盘上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她明明答应了要等着我的，我离开病房前都没有好好再看她一眼，没有跟她说一句：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也许，我爱你。

记忆很模糊了，我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到了医院。只记得木恬安安静静的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我牵着她冰凉的手不愿走，可她再也不会用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睛看着我，再也不会笑着喊我的名字了。

我也记不太清自己是怎样恍恍惚惚的回到了木恬家里，缩在她的床上，贪婪的嗅着她残留下的气息。

头被枕头下的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我伸手摸索着，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我想起我们之间最后的谈话，竟是关于毛芃的，悲哀不由得涌上心头，暗暗思量着是决计不会替木恬寄出那封信的。可是又想再看看她的字迹，犹豫半晌，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一张银行卡和一封意料之中的信。我拿起银行卡甩了甩，冷哼一声，朝空气喊到：“你以为拿这个贿赂我，我就会帮你寄信了？想得美，自己活过来寄吧！”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安静的听了几秒，好像期待着这样能把木恬气活过来一样。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她气呼呼的喊着我的名字与我闹。

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拿出那封信，看了看信封上的收信人：言斯。

我楞了一下，把另一只手里的银行卡甩了出去，疯了一样去拆那封信，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言斯:

傻了吧，没想到吧，这封信是给你的！很多年前，我最重要的人是毛芃，可是不知不觉中，这个人变成了你。

虽然你做不成信使了，不过别担心，你还是可以再就业。你总说死后想把骨灰撒到山巅之上，因为这辈子活的太暗了，所以死后想离太阳近一点，离光近一点。那就拜托你先把我给撒上去吧。我可不是占你的位置哦，我只是想，这样的话，也许下辈子我们还可以相遇。

银行卡和房子都归你了，银行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哈哈，你要是记不清我的生日，可就损失了一大笔钱了！

对了，还有一句话，一直没敢说出口。我怕我一说，你就走了。不过现在我已经死了，没什么好怕的了哈哈哈！

其实，也许，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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