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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常有的事

-----正文-----

小水有一桩心事,这既让她苦恼,又让她羞涩,那是少女的初次怀春。她总是忍不住想,我如果和小甜在一起的话,我们会拥有更多甜蜜,白天做的农活,晚上看的星星,会不会都更加快乐。小水,这个傻姑娘,她怎么不想想人家小甜是否愿意呢?都是两个姑娘家的,不怕有人背后说闲话吗?真是傻姑娘呵!小水确实是个怪姑娘,她不爱和村里其他姑娘们讨论村里其他正值青春期的小伙们。当有小伙邀她一起去看桃花时,别人面红耳赤,青涩的像未成熟的果子,她却嫌弃他忸怩作态,和男人有什么看头,束手束脚的,还是和小甜一块自在。

小甜,人如其名,是一个笑起来甜甜的姑娘。她也有一桩心事,她也苦恼,但并不羞赧。她觉得对象是小水虽然令人意外,但似乎又是意料之中。和小水在一起的时刻总是欢快的,白天一起干的农活时间总比和其他人更快过,晚上看的星星似乎也更多、更亮。可两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在一起呢?背后的唾沫星子足以淹没两个人,在这里,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呢?

小水和小甜是邻居。两家人一直和气,彼此相互照应,从未红过脸。地理上的便利,使二人相处的时间比其他人更多。春日好风光,两个野孩子在村里窜来窜去。去河边折柳树枝条,编成柳枝环;到山上,采几朵娇艳欲滴的桃花,把柳枝环变成漂亮的花环。把春天的馈赠戴在头上,说不清是花好看,还是姑娘好看。夏夜晚风吹拂,两人拿上西瓜,爬上屋顶,躺在上面,望向星空。夜空似一望无际的星海,似乎溺在这样的海里也不可惜。伴着凉风,听着虫鸣,两个小姑娘聊着天,分享今天发生的趣事儿,偶然看向身边的好朋友,黑白分明的眸,映着自己,似乎比漫天星海更令她沉溺。秋日瓜果飘香,到处都是农人们忙碌的身影。秋天的森林别有一番趣味,红的枫叶,黄的银杏叶,绿的常青树。枯叶纷纷落下,踏上这条小路,仔细聆听树叶最后的告别。冬日寒风过境,一夜大雪过后,银装素裹,进入冰雪世界。冬日是最闲的时候,更多的时间只能在屋子里围着火炉,做点针线活什么的。孩子们总是更开心,不用做多的农活,围着暖和的火炉,吃着做好了的柿饼,把提前储备好的番薯、土豆在火里烤,一边吹着烫手的番薯、土豆,一边张开嘴享受美味。冬夜异常寒冷,小水和小甜总是挤在小水家一起睡觉,把两人的被子厚厚地盖在身上,身体挨得十分近,不用多久,两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小水问自己喜欢小甜什么?她想了想,她喜欢春天戴着自己做的花环下的甜甜的笑容,她喜欢夏夜的星海也不如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她喜欢秋天用黄了的银杏叶变成一朵花的巧手,她喜欢冬天挨近自己惹得她心跳加速的身躯。小甜问自己喜欢小水什么?小甜想了想,她喜欢小水,似乎没有理由,她只知道自己的呼吸突然的急促,心跳的异常,都是因为小水。如果今后的生命中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一定是没有色彩的黑白。

春季来临,到了祭祀的日子,热闹非凡。春日祭祀是这个地方的习俗,也是一年中最盛大的活动。在祠堂门口前,摆起几张大桌子,最上方是神农氏的塑像,下方则摆着三牲和瓜果。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身穿祭祀时华丽繁琐的长袍,在他的号令下,村民们在下方磕头行礼,向祖先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向来如此,每年的丰收都离不开祖先的庇佑。

去年是个不寻常的年。气候异常,雨水期不足,庄稼收成不好,冬天暴雪,冻死了不少蔬菜和种子。除此之外,村里的家畜不知为何,似乎染上病,但又查不出来,死了两成的家畜。因而,即使是过年,农人们也愁绪万分。新的一年说来就来,又到了春日祭祀,满怀期盼,农人们向祖先虔诚地敬拜与祈求。土地就是农人的生命,土地是孕育希望的地方。

某天,村里召集部分人开会。开会讨论的是隔壁几里外的三个村庄(寿水、丰水、福水)的春日祭祀,这次他们的祭祀别开生面。原来,这三个村同样遭遇了和桃花村一样的不幸。然而有一个村的长老,不知从哪听说,用特定的活人祭祀可以转运,从而保证今年的收成。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村长等人,也不知村民们为何会答应这样荒唐的要求。就在今年春祭,他们请了一个道士,每个村各自挑选一个生辰八字合适的人,把人架在火堆上,把三牲也放入,以此来显示农人的虔诚,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用活人祭祀,过于残忍,桃花村开会的人一致认为应该抵制这种不正当祭祀,并且打算联合周边的村子共同反对。

春去秋来,今年不是个丰年,雨水过多,许多庄稼被淹死,虽然小心照看家畜,但还是死了两成的家畜。农人们望着今年的收成,不禁长叹一声。然而,人们都悲欢并不相通。寿水、丰水、福水这三个村的收成比前年还要好,家畜还多了一倍,这三个村的农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桃花村有人特地去问村里的人,他神秘兮兮地说:“今年风调雨顺,庄稼长势喜人,而且猪啊、羊啊、鸡啊,都生的多,也没病。我估摸着呀,肯定是上次春祭天起了作用!那个道士果然是神仙派下来的。”桃花村的村民却不以为然,想:怎么可能?肯定是巧合,一定是他不肯说实话,那么残忍的祭祀我们一定不会做的!

又到了春祭,又过了一个春祭,桃花村依然坚持着最初的祭祀。就这样,坚持了三个春祭,三年的收成不足,三年的家畜死亡过半,桃花村陷入了一团雾中。这时,有人动摇了,提出了效仿那三个村的做法,其他人有的对他怒目以对,有的

对此默不作声。

土地就是农人的生命。

快到了一年的春祭。似乎是妥协了,村长请那位道士进村,讨教转运之法。那一夜,村长房里,灯亮了许久,桌上是村里人的登记表,道士翻看着,终于手指一点,选中了那个人。村长第二天召集村里的长辈,细说了这件事,以及被选中的人是谁。大家都沉默着,对那个被选中的人,那个女娃,那个不幸的人。

春祭前两天,小水半夜起夜去茅房,路过父母房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听到“小甜”,于是停下了脚步,附耳在门边,听到母亲说:“小甜真是个命苦的,没想到被选中的人是她,她父母指不定有多伤心呢!但只能瞒着她。她家幸亏还有一个男娃。对了不要让小水知道,她指不定得干傻事。”小水愣住了,她不敢发出声来,生怕被父母察觉。她捂住嘴巴,让泪水无声地流,轻轻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她一夜未睡。

第二天,春祭前一天,小水像平常一样,去找小甜玩,她拉着小甜,说要去摘桃花,走到山上。到了目的地,她一边喘气,一边看四处有没有人。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她忍住泪水,艰难开口:“被选中活人祭祀的那个人是你,小甜!你快逃吧,我给你整理了包袱,就在不远处的大树洞里。”小甜听完却很平静,她抬手抹掉小水刚刚没忍住的泪水,冲她浅笑,她看向小水,说:“我知道这件事了,前两天不小心听到我妈他们说了。小水,你说,我能逃到哪呢?”是啊,逃到哪呢?能让她逃到哪里呢?但不逃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小水止不住她的眼泪,似乎不流干就不罢休。她看着眼前的小甜,她:“你要是不走,你就只能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你如果死了,我不会独活的,你知道吗?”小甜愣住了,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暗恋了那么多年,但现在知道了,比欢喜更甚的是无边的哀愁。她要搏一搏自己和小水以后活着相爱的机会吗?她伸出双臂,把眼前的爱人揽入怀中,耳边是小水的哭泣声,她决定给她们一个机会。她决定和小水一起逃。

她们翻过这座山,在黑夜中前行,不敢停,身后不远处一定有村民在找他们,不能被抓回去,不能死,不能让小甜被活活烧死。她们自小在山里乱逛,熟悉山里的每条路,又早早就出发了,生的希望,爱的力量支撑她们前行,她们身后几里外的村民找了一夜后无功而返。小水和小甜摆脱了后面的追兵,她们的身体疲惫不堪,她们灰头土脸,她们前路漫漫,她们眼里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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