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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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宜琛一清醒过来,想起昨晚的事,才反应过来他又被闻应琢牵着鼻子走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怒气冲冲地走向他的书房,一副要跟他算账的样子,看也不看推开书房的门,却又忽然僵立在门口。
书房里不仅有闻应琢,还有他的下属,他们显然正在谈论公事,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沈宜琛,十分惊诧。沈宜琛自己也惊了一下,他才刚起床,还穿着睡衣,他顿了一下,又退出去了。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闻应琢平静地把公事交代完,下属们鱼贯走出书房,看见走廊里的沈宜琛,微微向他颔首致意,但谁也不敢说什么,他们静静地下了楼。
被这一意外情况打断,沈宜琛的气势也就消减了大半,他重新走进闻应琢的书房,脚步稳了很多,他冷静地对闻应琢说:“我要回学校。”
闻应琢淡淡地说:“过几天。”
沈宜琛脸色一变:“你又想关着我?”
闻应琢说:“下个星期是叶蓊然和曾露薇的婚礼。”
沈宜琛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但如果是真的,他一时半会就走不得了。
过了一会,他说:“我去看看他们。”
闻应琢也没反对,好像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随你。”
沈宜琛就这样走出闻应琢的书房,心里很莫名其妙,情况跟他想的很不一样,就像他本来是想打架,但面前却没有敌人,他很茫然,连带着心情也有些烦躁。
管家对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按照他的喜好给他准备饮食,沈宜琛后来才发现,这里的摆设跟他搬出去之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而这更加清晰地提醒着他,他从来没有从这座牢笼里逃出去过。
他不想再待在这里,开了车去找叶蓊然和曾露薇。
他是突然被闻应琢带回来的,谁都不知道他回国的消息,叶蓊然和曾露薇看见他,又惊又喜的同时,也不免感到担忧和疑惑。
叶蓊然连珠炮似的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闻应琢知道吗?”
沈宜琛苦笑,就算他逃到这里来了,也还是摆脱不了闻应琢的阴影。但他也知道叶蓊然是关心自己的缘故,所以说:“我从他那里过来。”
叶蓊然和曾露薇都面面相觑,在他们再度询问之前,沈宜琛就先开口了:“别问。”
虽然他们都满腹疑虑,但都很尊重他,就硬生生地把这个话题放下了。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但在通知沈宜琛这件事上,犹豫了很久。
沈宜琛好不容易才从闻应琢身边离开,姑且不说他是不是想回来,如果贸然叫他回来,就意味着他要重新面对闻应琢,可能会引起新的波澜,多半会对他不利,所以给沈宜琛的请柬他们一直没有寄出去。
沈宜琛说正好,现在他回来了,绝对不会缺席他们的婚礼。
他们连请柬都没有发出去,也都清楚沈宜琛肯定不是因为要参加他们的婚礼才回来的,这就很令人疑心,闻应琢是不是又对他做了什么?
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沈宜琛很正常。
曾露薇问他:“你还走吗?”
沈宜琛自然而然地回答:“等参加完你们的婚礼。”
曾露薇和叶蓊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欲言又止,他们都担心的一个问题是,沈宜琛回来了还能不能走得了。
但沈宜琛不想谈论这些事,他们就暂时抛开了这些问题。他们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要说的话很多,叶蓊然和曾露薇说了很多沈宜琛不在国内时发生的事情,沈宜琛还看到了叶蓊然向曾露薇求婚时的录像,当时叶蓊然紧张得差点在她面前摔跤,虽然是结结巴巴地求完了婚,但依旧很感人。
沈宜琛有些遗憾自己不在现场,但又想到他们就要结婚了,心里也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沈宜琛在叶蓊然家里待到很晚,他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手机,所以很安心地待到现在,他不得不起身离开了。
曾露薇一晚上都带着些忧郁的神色,在他离开之前,抱了抱他的肩膀,对他说:“想好了之后,再跟我们谈谈。”
沈宜琛当然知道她要谈的是什么,他点了点头。
夜晚的街道很安静,没有人影也没有车,前方的道路仿佛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他只是凭本能走过一个个路口,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要回闻应琢身边的,但一想到他,整颗心就被揪紧了似的,他不想见到他,这时他才想到,他也可以不用回去,毕竟闻应琢没有关着他,也没有限制他,他要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
可是他想了很久,想得脑袋都疼了,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他痛苦地用一只手捂住了额头。
沈宜琛深夜都还没回家,也联系不上他,管家打电话去叶家问过,得知他早就离开了,但按照时间算,他这时候也应该回来了。
闻应琢没说什么,但管家看见他又穿上了外套,就知道是要去接沈宜琛的意思了,所以马上叫司机备好了车。
往叶家的方向开了一段时间之后,司机忽然说前面好像出车祸了,闻应琢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那车子很像是沈宜琛今天开出去的那辆,等再离近一点,已经完全确认是那辆车。车子冲出了主干道,撞到了旁边的树篱,从外观来看,车子受损不是很严重,但车里毫无声息,隐约可以看见驾驶座有个人影,一动不动的。
闻应琢匆匆地朝那辆车奔过去,打开车门,沈宜琛还好,他看起来没有受伤,只是呆呆地坐在车里,失了魂似的。
闻应琢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沈宜琛身上,把他从车里抱出来,沈宜琛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他像是把自己封闭了在另一个世界,神情呆滞,眼神涣散,闻应琢的脸就在他眼前晃,他也没意识到似的。闻应琢仔细地查看他的情况,只摸到他浑身僵硬,手指冰凉。
他把沈宜琛抱在怀里,面容凝重而严肃,手掌贴着他的脸,强迫他失焦的眼睛看着自己,沉声道:“沈宜琛,看我。”
他的声音沉着镇静,蕴含着令人不自觉服从的力量,强势又清晰地穿透沈宜琛混沌的意志。沈宜琛的目光渐渐落在他的脸上,像是没认出他来,他的眼睛有神了,却始终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闻应琢,他的面色惨白,嘴唇抿得很紧,说不出一句话。
闻应琢把沈宜琛抱到自己的车上,命令司机开车去医院。
一路上闻应琢都紧紧地抱着沈宜琛,沈宜琛本来一片空白的大脑才开始处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才明白过来,他出了车祸。
他安静地伏在闻应琢的怀里,就像某种受了惊的小动物,但奇异的是,他心里没有一丝后怕和恐惧,仿佛那场车祸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闻应琢把他抱得太紧了,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微微地动了动,闻应琢的手就更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
也许是因为闻应琢体温传到他身上的缘故,他好像能感觉到自己在恢复知觉,发生车祸的那一瞬间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浑身的血液都像结了冰似的,现在他又感觉到血液在体内流动了,他没那么难受了。
他的脸贴着闻应琢的胸膛,耳边正好能听到他的心跳,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何曾有离得那么近的时候。沈宜琛微微抬头,闻应琢的下巴正好贴着他的额头,他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沉重和严肃的神色,让他的脸变得那样奇怪。
沈宜琛心里一动,脸上露出像孩子一样天真茫然的神情,他小声地问:“闻应琢,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掉?”
“别说傻话。”
他说话时,沈宜琛能感觉到他的胸腔在震动,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他离他太近了,足够他清楚地察觉到当自己说那句话时,闻应琢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医生给沈宜琛做了很细致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顶多有些脑震荡,但车祸可能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刺激,但也只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就会正常了。
闻应琢把沈宜琛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闻应琢把沈宜琛送到床上,但他没有离开他,沈宜琛也没有反应过来要赶他走。
沈宜琛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听闻应琢给他讲以前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事情。闻应琢小时候没怎么见过母亲,一直跟着爷爷住在闻家老宅,爷爷会让他在大书房背书,背不出来就让他在院子里罚站;闻磊阎对他来说,比起父亲更像是一位严厉的老师;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父亲甚至没有叫他回家参加爷爷的葬礼;他很久没有老宅……
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他自己的私事,以前沈宜琛刚跟他结婚的时候,曾经想过要了解他,但是被他当成别有用心,他对他千防万防,沈宜琛就再也没有问过,闻应琢居然自己向他提起来了。
沈宜琛的脑子还不太灵光,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到了后来,才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闻应琢好像是在告诉他他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沈宜琛很累了,耳边听着闻应琢说话,觉得他的声音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但一直没有消失,他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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