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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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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轰轰烈烈的下,电闪雷鸣,乌云遮月。

-----正文-----

雨还在下,轰轰烈烈的下,电闪雷鸣,乌云遮月。

雨点顺着伞面滑下,珠珠落地,砸出滩滩水花,溅在蒋成鞋面上。

走进小巷,停在最末大门前。

这是三星期前租到的房,独门独户的藏在巷子深处,好房高价不好租。蒋成跟着房家来了一看,当场定下,交了一年的租,满意再续。

房家那个高兴,这房荒了好些年,才遇上这么一个财主,实在看不出这么一个年轻人竟然这么富。

从此更加深刻,人不可貌相,对蒋成客气得亲热,才入住三星期,天天让自己小女儿来给蒋成送汤送菜,理由:蒋小弟一人他乡,孤孤单单,又要上班,没有时间,该要照顾。

正好蒋成那个催命似的老板娘天天辛苦起一早来督工,迟一次扣十天工资,蒋成从来也吃帮会里的饭,自己做的,菜色一般,不像房家,房子多了,坐着收租,会享受,吃的顿顿不重样,丰丰富富。

他也就顺水推舟,接了这点人情,至于还情,江湖混久,义都没了,哪来的情,还不还,另议。

今晚雨大,再兼晚归,房家再怎么照顾,当然不能让自家女儿黑夜孤巷,淋雨等人。

蒋成料到了,出店时,拿了几个菠萝包装进袋子,一路提到家门口。

老板娘虽严虽厉,管不住店工私下里的手脚。

对于一个从小为了活着,每晚夜行几公里到几而个村外的发电站偷铁线长大的小孩来说,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拿走的菠萝包,算不得什么。

将袋子挂上雨伞弯柄,蒋成腾出手去裤包摸钥匙,开锁,推门,一只腿迈进去。

然后停住。

漆黑雨夜里,深红大门前,一把被漫天大雨狠狠敲打的伞下,极高的年轻人侧着头。

顺着年轻人的视线,隐约可见在其身后不远处的巷墙下缩着一团东西。

蒋成退出那只脚,转身朝那团东西走去。

雨下大了,见鬼是鬼,见人也是鬼,什么东西,蒋成是要看个清清楚楚才行。

越走越近,依稀可辨,鬼影每一下的跃动。

原来,是阿芬面包店门口那只发疯的癞皮狗被这铺天盖地而来的雨水击得瑟瑟发抖。

雨过大,癞皮狗已然昏迷,并未察觉有人靠近。

癞皮狗一直跟着,蒋成知道,但他不在意,一只妄想陌生人发善心的癞皮狗,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巷子偏远,与老街隔了五六条街,且年久月深,路况堪忧,又雨天黑夜,浑看不清,这癞皮狗跟竟然恒心持久,跟他到偏巷。

或许是这点惊讶,他没有走到那哆哆嗦嗦的惨狗面前,停在几步开外,这是他最后的仁慈,不,这是他难得的仁慈。

对于并不准备施舍的流浪狗,最好的善良是忽视。

转过身,他涉雨前行,伞为他破开一条雨路,直通到大开的红门,然后尽职的一合,雨路消失,人也消失。

门关上,雨还在下,那只癞皮狗紧闭双眼,昏沉中,求生本能努力往巷墙上贴,似乎这样就可以躲避全方面射击的雨珠。

徒劳无功,每一滴朝他而来的雨珠都未曾空手而归。

雨水,冰冷,潮湿,困顿,饥饿,疼痛一点点馋食他的神智。

终于,他失力的身体伸展开去,瘦刻的后背磨着湿硬的巷墙一点点往下,最后砸上砖地,溅起地面一层雨水,打在他湿成一结一结的乱毛长发上,弄得脏发狼狈不堪,湿上加湿,坠落于地。

一头垂帘终于落幕,露出被埋葬已久的一张脸。

那是一张饥荒的,苦瘦的,受尽欺辱和打骂的,这样的一张很不好看的脸。

流浪汉的命运就是这样的脸。

蒋成很知道命运的事,他知道,那张脸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命运。

所以第二天一早,看见那只窝成一团,缩在墙边,湿淋淋,苦兮兮的哆嗦包时,他提着用超商购物剩下的塑料袋装着的工作服,保持命运基本的沉默,走出幽深的长巷,走往几条街外的阿芬面包店。

今早没有香喷喷的房家小姐穿着一身碎花小洋裙带着一盒和她一样香喷喷的鱼粥。

幸而还有昨晚上遗留的一个菠萝包。

隔夜的菠萝包,比隔夜的饭茶还难吃,冷是一定的,还有一股仿佛被一夜雨发酵了的酸。酸得臭。

红墙上挂着的兢兢业业许多年的破时钟准时在上班八点响了起来。发出破破烂烂的嘶哑,“铛…”

打断了站在面包店小隔间里的柜子前的蒋成,他咬住剩下的半个,从袋里掏出阿芬大老板发的玫红工作服,套上。

然后,拉开写着两个四仰八叉大字——蒋成——的柜门,脱下的帽绳黑外套塞进去,不甘寂寞的老时钟依然还在响着。

关门时铁锈的嘎吱声也来凑合。这一切都是一个平常早班的有序不紊。

打破秩序的是吊着时钟铁锈交响曲的尾巴闯进红墙来的一个带着睡意和晨时沙哑的声音。

“阿成呀!你要做懒死鬼呀!吓!竟然才刚穿好衣服!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七不是六!”

老板娘的声音像刚睁开眼的沙哑,不过,里面的怒满连天却不可小觑。

“我可告诉你了!阿成!做人讲良心呀!七点还不开工!成什么样子!工资白拿呀!当老娘做慈善呀!”

老板娘那勒着大金戒指的食指狠狠戳向空气,好像那力道可以通过空气死死砸在那正在红墙内小烘培间里洗着手的人身上。

见人一耳朵装她的名言警句,一面还如此坦然自若,她的气更高了!

“阿成!你有没有在听!”她气极,胖乎乎的身体晕乎乎似的踏进红墙,抱着手,站在那已经在她几句骂里揉着第三团白面的年轻人身后继续。

这次声音没有先前气急那样的败坏,低了几分,刻薄尖酸倒是不变的。

“阿成!你不要不识好歹,你随便打开门去哪家看看,哪家员工是你这样懒?对门的死懒觉都要比不上你啊!枉老娘还对你掏心掏肺,那么多学徒里,就留你一个!那想到,你……”

喋喋不休里,她突然停住嘴,随机娴熟的往左侧身——给那从烤箱里抬出新鲜一盘菠萝包的年轻人让路——臃肿的身躯挡住了出路一半。

等年轻人把菠萝包理进柜台里,走回来继续上水,揉面,她才重新开始这场只有她一人的持久战。

老板娘很有一套,教训归教训,绝不耽误正事,或许这就是老街那些商户邻居交头接耳所探讨的——阿芬如何从一介平民成为老街一富——的成功秘诀。

身为一个时刻为所看重的年轻徒弟掏心掏肺,操心操肝的老板,阿芬已经连续三个月,每日起一早,来监督,来教训。

新徒弟——蒋成——通常是在老板娘的苦心善肠下,沉默着,下水,揉面,包馅,盯烤箱……并且,有着越做越好的趋势。

所谓严师出高徒,想来还要对阿芬甘拜下风。

不过,这连续三月,无一日破例的阿芬记录却在今日翻了个大跟斗。

“阿成!”老板娘的声音一下拔得高高,“你了不得了!”

她又惊又怒的望着年轻人在违反店内上班时间不用手机的规矩大逆不道的当着她的面接了电话后,竟然还开始解起来工作服。

紧接着,老板娘的声音急速缓下去,还有一点不明显的慌,“阿成!哎呦!你……拉柜门干什么!你想走?!休想!”

她迈着鸭子步,横着身躯,挡在出路,不让已经把东西收拾妥当,提着塑料袋的年轻人出去。

“阿成,你可想清楚!走了可就回不来了!我告诉你,来外面混饭吃,是要吃苦,才有饭吃!你不要把老娘的教导不当事!”

“老板”蒋成打断人,“我。”

老板娘没有给他继续开口的机会。

“阿成,我知道,你不是受不得骂的人,是不是近日生活上有困难,又或者最近心情不好?啊?你冷静冷静,不要因为一时想不开,断了前途!”

“老板,我……”

“好了”老板娘猛地一挥手,止住了人的话,像是这样就可以止住某些事情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

接着,她垂下头,在手提包里一阵搜索。不一会儿,两张洗浴中心的票被强塞到了蒋成手里。

“阿成,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你还年轻,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她给了面前的年轻人一个理解的眼神——好像蒋成真有什么难事被她知道了。

看了满脸可惜的老板娘一眼,蒋成没有说话,他提着那袋子,大步绕过老板娘走出去,走到柜台边时,将手里捏着的两张票放在上面,然后,留下一句话,出了店。

“老板,我现在有急事要走。”

“阿成,你作死呀!好啊!你走了别回来了!”

老板娘又急又气的声音穿过玻璃门传到外面人的耳朵里,模糊骂声里的气怒仍然清晰。

“哟!阿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会被骂?”

前不久还在阿芬嘴里的死懒觉,正睡眼朦胧的端着一盆土豆在店门前的小摊上摆放,见蒋成终于出来了,他故作惊讶的挤眉调笑。

蒋成没时间理人,他不发一言,看了一圈,判断出方向,往老街路西急步而去。

“哼!”见人不搭理,死懒觉哼了一声,骂了一句,“装什么清高!”继续摆自己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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