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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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乘同一班但晚一天的航班，第二天一早上黎昭衍也到了这座海滨小城，风卷着海上的水汽吹过来，的确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咸味。这里的冬天也很冷，黎昭衍裹紧了羽绒服的衣摆，但又想起了昨天视频里宋云舟通红的、圆圆的鼻子，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他轻装上阵，几乎什么都没带，只拿上身份证和手机就上了飞机，跨越了整整一片海，只为了提前见到宋云舟。等他终于等到计程车，心里的理智才回来了一些，司机问他去哪，黎昭衍突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让司机先往市区开。

黎昭衍记得宋云舟和他提起过他家附近有个新晋的景点，可一时间偏偏想不起来名字。对了，黎昭衍拿出手机，找出了宋云舟前一天给他发的截图。

“您知道这个雕塑在哪里吗？”

司机师傅转过头看了眼屏幕，又瞟了眼黎昭衍，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原本没有任何行李从机场返城就有些奇怪了，甚至连目的地都没有，黎昭衍怕是自己已经被当作怪人看待了。

黎昭衍不太在意，他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宋云舟，便顾不上思考其他，这样想着就又觉得自己幼稚又冲动，说是许久未见，其实也才不过过了一天而已。

黎昭衍第一次来这座城市，街道上不少欧式风情的建筑让他觉得新奇又意外，车程将至，前一天看到的那片海也出现在视线里。黎昭衍压抑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拿出手机给宋云舟发了信息。

许久没看到回复，黎昭衍的劲头缓下来一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是不是他还在休息，会不会都没有在家。

还在失望和担忧时，宋云舟的视频打过来，他竟然也已经出了门。他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头发像是洗完都没来得及吹的样子，框架眼镜下面是一双肿肿的、惺忪的睡眼，虽然邋遢，但更是可爱。黎昭衍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笑话，漂亮精致的宠物犬被送到了长辈家寄养，等再回来时就成了圆滚滚、胖嘟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宋云舟看起来就像是被过度溺爱的小狗狗一样。

电话那一边吵闹得厉害，黎昭衍把视频切换成语音，才勉强听清他说的话。

“我跟我奶奶买菜呢，”宋云舟想起视频接通时黎昭衍这一边的背景，又追问道，“你也出门了吗？”

“嗯，”他含糊其辞，想着怎么诱骗宋云舟去到昨天视频里的位置，“你在家附近吗？”

“是呀，在家楼下。”

出租车刚好到达，黎昭衍下了车，确实远远地看到了昨天视频里的‎‍美‍‍‌‎人‍‍鱼雕塑。他想给宋云舟一个惊喜，不禁兴奋起来：“你能不能去一下昨天那个海边，那个雕像的位置？”

“去哪里干嘛？好冷啊。”

“去一下吧，听我的。”

宋云舟将信将疑，还是答应了他：“那我到了之后给你打视频。”

黎昭衍终于满意，他站在路边隐蔽的角落，张望着猜想宋云舟会从哪个方向来，他会不会猜到自己的坚持是为了给他带来惊喜，他会像自己一样急切地期待着见到彼此吗？他也同样地想念自己吗？

他站在寒风里，却似乎感受不到丝毫的寒意，紧握的拳头垂在体侧，拳心都要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机的震动声响起，黎昭衍看到宋云舟的名字却没有接通，他抬起头寻觅着，果真在不远处看到了低着头看手机的宋云舟。

黎昭衍跑向他，又怕提前被他发现，便放轻脚步，快步走近他。

手机的铃声响了快一分钟都没有回应，宋云舟皱起眉来，挂断电话开始编辑信息，还没发送，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眼熟的黑色靴子，再往上看是牛仔裤和同色系的衬衫，还有那件自己和黎昭衍分享着穿了好几次的棉服外套。他抬起头，本应在几百公里以外的那个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你怎么来了？”刚刚还没睡醒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他露出难以自抑的笑容，或许不是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宋云舟就要直接给黎昭衍一个结实的拥抱。

黎昭衍牵起他的手，又把宋云舟拉得更近：“我实在想你，就来找你了。”

“那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而且不是明天晚上我就回去了吗？”

原来本来就只分开了三天而已吗，从家里出发前黎昭衍只觉得两个人至少要一周都见不到，才一刻都不愿再等地买了最早的航班，“不欢迎的话我就回去了？”他握住宋云舟冰凉的手，轻轻在他掌心呼了口气，攥在自己手心里摩擦着，嘴上却说戏谑的玩笑话，“反正明天就又见面了。”

闻言宋云舟哀怨地看着他，嘴巴甚至都因为不满不自觉地嘟起来，要不是黎昭衍手上握得紧，恐怕真的要抽出手，再赌气地回家。

“不逗你了，明天一起回去不就好了。”

宋云舟这才点点头，两个人的手没有松开，被宽大的棉服外套遮盖着，也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什么时候到的、这边是不是更冷、行李在哪儿呢、准备住在哪里，宋云舟像是攒了许多的话，接连的问题不断。

黎昭衍一句一句回答他，什么都没准备，从家里穿上最厚的外套就来了，除了海风大些也没觉得更冷，没有行李，也不知道住在哪里，下了飞机直接就来找你。

这下轮到喋喋不休的宋云舟安静下来了，他愣愣地看着黎昭衍：“换洗衣服都没带？酒店也没有订？”

“穿你的啊，住在你家里。”黎昭衍耸耸肩，装作不在意，余光偷偷观察着宋云舟的反应。

“可、可是……”宋云舟语气突然急迫起来，慌乱地打着磕巴，“我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

黎昭衍当然知道，他有分寸，自然是不会住在他家里去的，只不过很想看看宋云舟慌张失措的样子，现在如愿看到他脸微微胀红、话都说不清楚的窘迫模样，黎昭衍只觉得有趣，也不想再逗弄他。他刚要开口解释，便听到宋云舟手机的铃声响起。

听起来像是他奶奶的电话，北方口音没那么难懂，但黎昭衍听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只听到宋云舟说着同事、过年之类的词。

宋云舟挂了电话，黎昭衍继续问道：“奶奶找你了？”

“嗯，我说有个同事在这边项目上，没能回家过年，刚好碰上了，”他原本还在认真思考黎昭衍刚刚没正经的玩笑话，谁知道家里的老人友善又热情，大大方方邀请黎昭衍去家里做客，“我奶奶说让你去我家吃午饭。”

“啊？”

“没事，反正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

明明刚才提了更过分的要求，现在成了真，黎昭衍反而不敢相信：“你和你奶奶说的是同事？”

不然呢？宋云舟只是看了看黎昭衍，没答话。

“我以为你说的是男朋友。”

对他愈演愈烈的玩笑终于忍无可忍，宋云舟把手从黎昭衍的手掌里抽出来，不耐烦地把黎昭衍推到了一边，微微生气的脸像是在耍狠，但在黎昭衍眼里只有可爱。他气呼呼地说：“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的话，就真的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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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只是临时起意来找宋云舟，却不小心被长辈招待了，突然的转折还没让黎昭衍消化，他就被请到了宋云舟家里。初来乍到的黎昭衍拘束又紧张，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安静地观察他家中的陈设。显然是上了年纪的长辈的风格，颜色偏深的实木家具，杂物摆设多而不乱，摆放得整齐有序。

将近午饭的时间，奶奶在厨房里忙碌着，宋云舟被叫去打下手，爷爷在客厅里喝茶，拉着黎昭衍天南海北地聊天。宋家的两位老人都亲切得很，奶奶年纪大了，也还是打扮得一丝不苟、鲜亮精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竟然和宋云舟有些许相似。爷爷体态富态一些，头发和眉毛都近乎全白，看起来慈祥又和蔼。黎昭衍有些恍惚，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上一次在春节时分，和家里人围坐闲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黎昭衍从路过的小店买了一些瓜果零食，哄得老人们喜笑颜开，对黎昭衍流露出浓浓的喜爱，夸赞着小伙子个子高不说，长相也俊得很，人又有礼貌，谈吐举止都大方得体。黎昭衍被称赞得快要脸红，他抬起视线偷看宋云舟的表情，这小子却完全没有谦虚可言，得意两个字都快写在脸上。

为了招待黎昭衍，爷爷还找出来一瓶珍藏的好酒，不容分说地给他斟满了一杯。宋云舟想着他酒量一般，不好直接提醒，就只好搞着小动作，在桌下用膝盖顶了顶黎昭衍的腿。黎昭衍却视若无睹，一杯接着一杯下去，不出十分钟脸上就一片酡红。

老人们客气，还说着家里招待不周：“小黎，今天不知道你来，就只做了面条，面卤都是我们这儿的特色，木耳鸡蛋还加了海蛎子，你快尝尝。”

黎昭衍一向不喜欢吃海鲜。宋云舟刚要开口替他说明就被黎昭衍暗示着阻拦下来。奶奶最后给他盛了满满一碗，黎昭衍没说什么，直接吃了个干净。爷儿俩喝得尽兴，爷爷又倒满一杯酒，拍了拍黎昭衍的肩膀开他玩笑：“这可是好东西，爱吃这个对身体好。”

黎昭衍听出了老人家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侧过身的瞬间悄悄瞥了一眼宋云舟，分明他是滴酒未沾的那个人，此刻却好像已经微醺，耳尖都红透了。

一顿自说自话的午饭竟全无尴尬，和睦又温馨地结束。陈年的好酒太香醇，黎昭衍饭后从桌边起身，一时间竟直不起身，脚步踉跄摇晃。热心肠的爷爷奶奶不拘小节，直接让宋云舟扶客人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反正家里也没有其他客人，一起吃个晚饭也没什么不可以。虽然如此，宋云舟还是忐忑地扶着黎昭衍回房，直到回了房间，关好房门，又把门锁落下，宋云舟才松了口气。

他靠在门板上平复着心情——在自己最亲密的亲人面前，隐瞒和自己爱人的关系，还要编造虚假的东西掩盖住，不同于黎昭衍的悠然自得，这顿家常饭宋云舟吃得心惊胆战。对面的黎昭衍靠在卧室的书桌上，他脸颊上泛着明显的红晕，领口解开的衬衫之下也是通红的皮肤，呼吸略微粗重，喘息见夹杂着浓烈的酒气。黎昭衍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带着笑意看着宋云舟。

“我去给你倒杯水吧。”被黎昭衍盯得浑身不自在，宋云舟只好假借这个理由逃出卧室。

黎昭衍没太在意，他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间小小的卧室，宋云舟在这里成长，少年时枯燥的学习、青春期的躁动、长大后属于成年人的他的‌‌‍私‌‍密‍‌‎空间，无数黎昭衍的遐想和憧憬都鲜活具体起来。书柜里的书，笔记本里露出的花里胡哨的笔记，还有架子上的奖状奖品，黎昭衍看着这些只觉得是宝藏，是自己已经错过的、渴望经历的宋云舟的曾经。

他视线在房间里游走着，俯仰间晕眩感更为严重，使得他只好撑在桌面上，等到酒意平息下来。宋云舟这时回到卧室，看到黎昭衍还是靠在书桌上，便以为他醉得厉害，走上前搀扶住他的手臂，带着他躺在床上。躺下的黎昭衍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微微一用力，直接把宋云舟也拉到床上，躺在自己身边。

“不是……你干什么呀？”

宋云舟试着坐起来，背对着黎昭衍反而给了他机会，被他的手臂扣住腰间，拉到离他更近的位置。

“你爷爷关心你，还让我多吃些生蚝。”

黎昭衍确实醉得不轻，语言都放纵起来。宋云舟懒得和他争辩，只想挣脱开他的怀抱，却没想被他抱得更紧，黎昭衍的腿伸进宋云舟双腿之间，把宋云舟牢牢固定住。几天不见原本就让黎昭衍思念加剧，现在有了这样巧合的机会，他不由得把脸埋在宋云舟的脖颈间，贪婪地想要更多。

好在醉意不足以战胜理智，黎昭衍没有再继续。他深呼吸着汲取宋云舟的气息和味道，平复内心的渴望。

辗转间看到宋云舟的枕头下露出一小角红色的纸张，黎昭衍好奇地把它抽出来，竟然是一份春节的红包。

真是被爷爷奶奶宠大的臭小孩，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压岁钱。黎昭衍觉得这一家人都温暖又可爱，爱意蓬勃又热烈，连自己这个外人都要为之动容。

“这么大了还要收压岁钱吗？”黎昭衍咬着宋云舟的耳朵，温柔地打趣他。

宋云舟本来就因为他发酒疯烦躁着，语气也没了耐心：“反正你也不给，还管我收不收。”

黎昭衍笑起来，他转过宋云舟的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我给你的压岁钱，新年快乐，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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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有事不能更新了今天先发出来了……或许你们能猜到设定里舟舟是哪里人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