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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

-----正文-----

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

每个人,都有他配走的路。

低等的人,为高等的人让位,理所当然。高等的人,因为某些无伤大雅的理由,而将低等的人作为工具利用一番,也无可厚非。

这个世界就是一场场不断演绎的大戏,舞台上有主角,配角,还有……丑角。

每个位置上的人只有本分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这出戏才能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

从小时候起,季岳的卧室就是整个季家布置最花心思的房间。深蓝色的墙壁,云朵形状的灯,垂落下来的热带鱼,各色玩具和精装书。这些都是为了他能接受良好的教育熏陶,以及适当排遣寂寞。

而身体上的孱弱只是作为点缀,更加称托出智力上的聪慧。很多时候,季乘原和季夫人甚至会对外人夸大自己的病情,这样不仅能与对方拉进距离,而且会令对方树立起某种基于惋惜之上的敬意。

季乘原这种人,自然都有一个圈子。他们的子女,也形成一个圈子。

季岳很早就能和父母达成默契,谙熟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则,正如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这个圈子的领袖。他在偶尔露面的聚会上对那些同辈的人进行筛选,比如那个孟家的少爷,孟饶,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虽然会被牵着鼻子走,但本身没有任何价值。

他最后筛选出了傅勤和张一蔚两个人,有一定的智慧,又很容易掌控。

自己是主角,必然需要忠诚的配角,如果需要,可以给予他们“朋友”的外衣,这样还可以更能彰显自己的友善品质。

既然如此,还差一个丑角,戏就可以开幕了。

第一次见到季丛这个人,是在自己某个生日的晚上。

那时候季丛好像刚刚被接到季家,他住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季岳都不知道。

季乘原夫妇非常疼爱自己独生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人的心只有那么大,人的感情只有那么点,不给家里人,难道还要施舍给外人吗?

很早的时候,在接季丛回来之前,他们小心翼翼地跟季岳提起过这件事。

“他什么时候会来?”季岳问。

“可能要等到六月底,张伯伯有场宴会,小岳没必要去,很累的。”季夫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孩子,“小岳就在家里好好躺着,休息,看书,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小岳的身体能好起来。”

季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不知道爸爸在想什么。”

“但是你看,很有效果的,不是吗?”

季岳适时做出退让,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我知道,爸爸妈妈都是为了我好。”

季夫人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紧紧抱住他。

好一副感人的场景。当时如果有旁观者在,必然会动容落泪。

总而言之,季乘原,季夫人揽韵,季公子季岳,家庭和睦,父慈子孝,伉俪情深,这就是他们合力获得的美满成果。他们对外对内,都言笑晏晏,彬彬有礼,无论这究竟是真是假,是自然流露还是虚伪的扮演,只要目的达到,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季丛来之后,在季乘原夫妇安排下,几乎是与季岳完全隔绝的。他一定没有遵守规则,才在那天晚上溜到了季岳的房间。

悬挂的热带鱼放出温柔光芒,季乘原捧着蛋糕,季夫人和亲友们则将蜡烛逐一点亮。

房间里,只有床上的季岳恰好能看见门口出现的那个身影。

能看出那个人——也就是“季丛”——的脸部轮廓和自己很相似,但眉毛,嘴角弯曲的弧度都排布得极为不妥当,所以整个人看上去充斥着底层劣民的气质。

而且他的眼睛,野狗一般,像是饿了几个月那么久,闪动着游移而濒死的光,吠叫着让人投喂一些食物。屋子里热带鱼和蜡烛的光照到季丛脸上,把他脸上的瑟缩和畏惧照得一览无余。

可怜的乞丐。

季岳心情不错,躺回靠枕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知道自己赢了,赢得没有任何悬念。

季岳开始对季丛实施一种特别的游戏。

他利用身边人对季丛本就不佳的初印象,在他们心里种下更深的潜意识,去把季丛进一步当成某种动物,劣等种类,而非一个“人”。

这在傅勤和张一蔚身上得到了特别成功的效果。他们觉得季丛的存在完全玷污了季岳,并常常为此忿忿不平。

刻板印象坚固到某种程度后,季丛做什么,就都是错的了。他要看着这个人像水流过管道一样,只能沿着自己铺就的既定轨道流淌,直到成为死水,直到干涸。

季岳作为操盘的棋手,看着对方狼狈不堪,乃至头破血流,于是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顶着一张和自己相像的面皮的“季丛”,每天晃来晃去,令人反胃,而他愿意施以援手,对这种乱象进行纠正——难道不是很慈悲吗?

如果我们细究这背后的心理,也许可以归结到人天性中,那最残忍的虐杀欲。

虐杀未至尽头,游戏也就没有终局。

高中入学前,季乘原特地嘱咐季岳:

“这次你的班级里有一个叫檀玄的人,你们会成为同学。”

季岳回忆了一下:“我听说过。”

“他虽然和你同龄,但背景不可小觑,是静尘寺方丈的关门弟子,屏市的宗教核心就在静尘,如果能获得这个资源,会获得非凡的助力。”季乘原说,“那个引空……油盐不进。但年轻人毕竟心性浅薄,你可要好好把握。”

“我知道了,爸爸。”

入学第一天,刚到班级的时候,季岳就看见教室门口的走廊处站着一个很高的人,他头发很短,样貌也算不上太英俊,只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新生,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季岳料想他就是檀玄,于是准备走过去打招呼。

对方看见季岳后,瞳孔微微一缩,然后牢牢定在他身上,时间里的每一秒好像都被这个人切割成无数份,去捕捉着季岳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

然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过迟疑,困惑,直到最初的震动像涟漪过后的水面那般,彻底平息。

如果季岳没看错,那里面还有近乎叹息的失望。

失望?

在季岳开口前,对方先轻轻说了句:“……”

那是相同的两个字拼合成的词,季岳听不清到底是什么,好像是“棕棕”,“宋宋”,又或是什么“聪聪”。

“不好意思?”他微笑着说出自己的开场白,“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季岳。见到你很高兴。”

那个人沉默下来,片刻后,说:“你好。我是檀玄。”

檀玄是季岳见过最奇怪的人,他好像没有任何喜好,没有弱点,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相同的距离,季岳没办法用自己的规则去解释檀玄,也没办法把他纳进自己的版图。

但出乎意料的是,檀玄有两次主动来找过他。

第一次就在入学后不久,下午的大课间,檀玄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季岳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你好,打扰了,季岳。”

季岳微笑:“哪里,有事情吗?”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请问。”那时候季岳的确有一种错觉:檀玄和其他的人一样,也不过是在故作矜持,而这种人,他很明白能如何去掌控,如何将其为己所用。

“你……有兄弟吗?”

季岳的笑容微微一滞:“不好意思?”

“你有兄弟吗?和你年纪相近,长得也很像的。”

“噢……算是有吧。”季岳点点头,“我父亲收养过一个孩子,恰好就像你说的,和我长得很像,这也是缘分吧。”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其实他脾气不太好,他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一直对他很照顾,爸爸让他出席一些宴会,这对他增加世面也有帮助,他都不放在心上。”季岳叹了口气,“也许他真的有点不懂得感恩,不会记得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吧。

“他的病好了吗?”

“很早就好了,”季岳淡淡道,“比我好得快太多了。这点我真的很羡慕。”

“他现在在哪里?”

“说来也巧,九月他就入学了,你之后就会见到他的。”季岳虽然还笑着,但心里有点失去耐心了,这个人完全不按自己引导的方向进行谈话,一个劲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叫什么名字?”

“季丛。”季岳看了他一眼,“你认识他吗?”

檀玄没有回答,只说:“谢谢。”

“你要问的就是这些?”

“嗯。”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抱歉,这毕竟涉及我的兄弟,我总得留意点。”

“我只是有一种感觉,你有一个兄弟。”檀玄说,“而我会找到他。”

季岳没有听懂,只觉得这人捉摸不透,非常古怪。

第二次,檀玄约他在天台见面。这显然要比第一次更正式。

“我想和你谈一谈,季丛的事情。”檀玄说。

“季丛出什么事了吗?”季岳靠在栏杆上,尽量营造出轻松的气氛。

“傅勤,张一蔚,是你的朋友吗?”

季岳点头:“对啊。”

“他们和季丛发生了一些矛盾。”

“怎么会?阿勤和一蔚不是这样的人。”季岳表现得很惊讶,“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看见了。”

好吧,容易掌控的工具,果然还是会留下马脚。

“我不知道这件事。”季岳皱起眉头,“这发生在什么时候?”

檀玄摇头,没有多说:“已经解决了。”

“这真是令人欣慰……我能做些什么?”

“季岳,张一蔚和傅勤是你的朋友,也信服你。”檀玄低声说,“我想,你可以用自己行事的准则去约束他们。”

“请等一等,你有弄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吗?”

檀玄沉默。

“武断地归咎某一方,不是理智的做法。”季岳娓娓劝说,“虽然一方是我的亲人,一方是我的朋友,但我也得替阿勤和一蔚辩解一句,他们不是冲动的人。”

檀玄很认真地听着,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虽然这涉及到我们之间的私事,但我觉得还是不能对你做隐瞒。”季岳叹了口气,“其实以前,季丛和一蔚他们也发生过一些摩擦,我最开始每次都替一蔚阿勤向季丛道歉,但他从来不愿意平心静气地和我们好好谈谈。久而久之,我就发现,这可能是他心虚的表现。”

“季丛不太好相处,而且善于欺骗,或者说,乐于欺骗吧。”季岳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总是要把所有人立在他的敌对位置,我和爸爸妈妈总被他玩得团团转。我们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他,爸爸妈妈一直希望他能好好长大‍‍‌成‍‎‎人‍‍‎‌‌。”说到这里,他恳切地看向檀玄,“所以,对这件事,还麻烦你不要太仓促下结论,阿勤和一蔚性格有些冲动,肯定也有不妥的地方,我一定会让他们纠正的。”

檀玄沉默。

“说起来,我很好奇,你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总是会和季丛牵扯在一起呢?”

“我希望他可以过得好。”

“他其实很懂得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好。”季岳失笑,“檀玄,即使你可能反感,我也要劝告,不要试着去救一条毒蛇,它向你示弱,可能不是在求救,而是因为贪婪。”

此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撞击。

檀玄回身,看见通向楼道的那扇门微微开合,不住摇摆着。

“大概是风吧。”季岳笑道。

“我相信我所看到的。”檀玄说,“哪怕这是幻象。”

在高二分班,檀玄选择去平行班的时候,季岳就明白,这个人恐怕不能成为季家资源扩展网的某个链条了。

季乘原说静尘的引空油盐不进,季岳觉得檀玄要更加油盐不进。不断地把自己的东西丢进水里,不断把这辈子毁个彻底。

季丛不过个野蛮的跳梁小丑,而檀玄的想法同样愚蠢。

世上的人是救不完的。

有些人,天生该站在高处。

正如有些人,天生就该作为堆积起强者高座的垫脚石。

五岳归来不看山。

他是真,季丛是假。

他是优,季丛是劣。

季丛永远就该作为自己的低劣赝品而存在,他冲动易怒时的丑态供自己取乐,他永远爬不出深渊的命运,也将被自己评鉴欣赏。

这就是舞台的秩序,世界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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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季岳的视角,把之前季丛眼里的一些剧情补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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