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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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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关山,我那天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正文-----

一瞬间,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变了。不论是曾经的同学情谊,还是后来的久别重逢,在贺天一句赤裸裸的我喜欢男人五个字里变得扭曲陌生。

莫关山甚至连发抖也忘记了,僵硬地挺着身子,良久,不知所措地说:“……你骗人。”

贺天轻轻笑了一下,莫关山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狭长漂亮的眼睛眯起来,眼尾向上翘着,嘴角也弯起细微的弧度,就像是绅士的面具戴久了,一旦将野兽的真面目释放出来,就毫无顾忌地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再说了莫关山,刚刚我不是已经和你接吻了吗,就像我们第一次接吻时一样。”

莫关山猛地后退了两步,背部紧贴在冰箱门上,他甚至不敢再与贺天对视,这样的贺天让他害怕。“贺天你,你走吧,请你走,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可是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不听,你快走!”

“莫关山,我们做一次吧。”

“……”

莫关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当机了,整个人也傻掉了,眼睁睁看着贺天走过来,用近乎诱哄的语气,像说给他听也像说给自己听:“你说得对,太普通的我瞧不上,我对你就只是一份执念而已,一份从很久以前就有的执念。”只是这份执念却随着时间的掩埋逐渐被他遗忘,直到十几年后的冬天,因为偶然的一次见面,又再次被勾了起来。

只要得到一次,应该就会满足,就会抛弃吧。

毕竟,他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向来是个贪婪又冷漠的人,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好。

“所以莫关山,和我做一次吧。”

莫关山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

他抬起头,脸因为羞耻感和自尊心涨得通红,瞪着贺天说,“你不要脸!”然后猛地推开他,不管不顾地逃了出去。

既然赶不走他,那自己走就好了。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台冰箱,如果贺天能抗得动,就尽管搬走。

莫关山拼命地朝前跑,漫无目的地,一直跑到浑身发热没有力气才停了下来,他当然没有穿外套,身上还系着那条粉红色的围裙,冷风一吹冻得直哆嗦。

莫关山抱着手慢慢蹲在了墙角,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他真的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到了,脑子里甚至还回荡着贺天的话。“再说了莫关山,刚刚我不是已经和你接吻了吗,就像我们第一次接吻时一样。”

他抓着头发努力搜寻记忆里的片段,终于模模糊糊想起来,初中时候是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问贺天要不要喝水的时候,贺天说要,然后忽然就卡住他的脸,将舌头伸进了他的嘴巴里。

那时候他也是又惊又气,却没有往那方便想,甚至将这件事彻底忘记了,只因为贺天说这是一个玩笑而已,虽然他当时狠狠打了他一拳,因为体型压制他几乎很少打得过贺天,但那次他就笑眯眯地站着不动让自己打,他就在心里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结果,结果……

他本来还在为能和老同学重新相聚而感到兴奋和高兴,他还以为他是真的没有嫌弃自己,还来自己家做客,乃至还有一瞬间让他忽视掉了两人之间现实的差距。

却没有想过,他不嫌弃自己是真,想上自己也是真。

他自己也是个男人啊,虽然平凡普通,没钱又没本事,但他就是个男人,是个堂堂正正站着撒尿的男人,那个人怎么可以把他当成女人来对待,他不能接受,他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打击了一下。

莫关山颓丧地蹲在墙角,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浆糊,呆呆坐了二十分钟,实在冷得不行了,才拍着发麻的腿,扶着墙站起来,按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挪蹭。

这么久了,那个人应该走了吧。

他跑出去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心里有点担心门锁住了该怎么办,结果到家了发现屋子里灯亮着,门留了一条小缝儿,他猫着腰往里面瞧,确定没看见人才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回到屋子里。

厨房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地上没有叉子也没有被踩得稀烂的番茄肉,盘子也干干净净的,洗好了放在碗筷架上,就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过一样。

莫关山走过去,看到碗里的牛肉已经完全解冻了,他把牛肉重新扔进冰箱里,刚关上冰箱门,搁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番茄很好吃,晚安。”

莫关山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他扭头跑出去,把柜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塞进了垃圾桶。

贺天关上手机,在车子里坐了一会儿,想着自己应该是吓到他了吧,也怪自己听到他说那些话忽然就心生不满,至于不满什么……

贺天捏了捏眉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冷静。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加班。”

回到家,何阿姨已经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了,她站在玄关口为贺天取出拖鞋,说:“也不知道您吃没吃过晚饭,所以提前做好了些,吃的时候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谢谢,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先生晚安。”

“……何阿姨。”

“还有什么事吗,先生。”

贺天站在那里,沉吟了片刻说:“何阿姨,你会做糖水番茄吗?”

何阿姨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道再普通不过的开胃小食,几分钟就可以搞定,何阿姨点了点头,“先生想吃了?家里刚好买了番茄。”

“那麻烦你就做完再走吧,谢谢。”

贺天去二楼盥洗室洗了澡,再回到客厅时阿姨已经离开了,沙发前的灰棕色茶几上放着一盘做好的糖水番茄。贺天默默坐到沙发上,盯着这盘番茄看了许久,拿起一旁的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嚼。

番茄肉很多,糖水也很甜。

但是就是不是那个味道。

“不好吃。”他放下叉子,起身往楼上卧室走去。

湘菜馆这几天的人很多,因为临近年关,附近的工厂工地都提前搞起了年会聚餐。莫关山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招呼客人,一会儿端菜撤菜,最忙的时候,还要给厨房师傅打下手,不过忙点好,忙的时候脑子里就没工夫东想西想了。

那个时候他正在后厨把上一桌客人撤下来的脏盘子往洗碗池里放,另一个女服务生哒哒哒地从前堂跑进来,眼睛亮亮的,说:“小莫,好久之前来过的那个人今天又来了耶,但是现在位子满了没地方坐,你们是不是认识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哎呀,碗放一边吧,我帮你弄。”

莫关山心里咯噔一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还是这个女服务生又朝他嘟囔了几声,他才擦了擦手,闷声闷气地朝前堂走。

一到前堂,果然看见门口站着个顶眼的人,在一屋子汗臭酒臭混杂的糙汉子堆里,一身西装大衣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莫关山皱了皱眉,心一横就朝门口大步走去,“你来干什么!”

“来拿我的西装,你弄脏的那套。”贺天看着他,故意将你弄脏的这几个字咬得很耐人寻味。

莫关山装出的凶狠模样在他轻飘飘的一句话里瞬间萎靡,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虚地偷偷瞥了他两眼,说:“你,你不是说你不要了吗……”

“那我不要了,我来吃饭。”贺天微微弯了弯嘴角。

“不行,今天没位子,都预约满了。”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莫关山拽着贺天的衣服袖子,把他拽到了巷子口,抿了抿嘴,说,“贺天,你到底想怎样啊?”

贺天看着他,他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睡好,眼睑下面的黑眼圈十分明显,看来自己真的是吓到他了。但是,贺天眯了眯眼,他从来都不是个会心疼别人的人,冷漠的人往往都是自私的,狭隘的,残忍的。“莫关山,我那天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是个男人!”莫关山压低声音朝他吼道。

就像只要故意亮出尖牙,就能证明自己是只老虎,并不是只猫似的。

“我知道。”贺天并没有努力地顺他的毛,他反而更喜欢看他生气失控的样子,这才像是藏在这个窝囊壳子里最真实的他。“所以我才你让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呀!被你上??”莫关山感觉自己头都大了,“贺天,我说得很明白了,我不考虑,我不要,你以后都不许来这里了!”说完也不管贺天有没有听进去,扭头就走。

一路上都有白呼呼的雾气从脸两边跑出来。

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啊……贺天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两只漆黑透亮的眼睛盯住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微光。

然后慢慢转过身子,回到了车子里。

年前的这段时间他的确不能来这里了,事情很多,要去不同的城市开会,项目上还有块难咬的肥肉要趁着年底优势期咬下来,总之,是没有时间来看他了,今天本来就要飞去另一个城市,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也是突然想来看看他,就让唐助理把航班改签,往后推了两个小时,不然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另一个城市落地了。

“贺总,您最近应该很累吧。”刘司机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顺口说道。“春节前都不得闲了。”

“还好,小刘,直接去机场吧。”

“好嘞。”刘司机发动引擎,车子渐渐往机场的方向驶去。虽然他家老板的眼底仍旧一片倦色,但是总感觉精神状态不一样了,好像每次来到这里,老板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刘司机默默地想。

这个服务生,真是好厉害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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